直接打击（四）

　　王大炮就站在胡部队长的身边，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一个箭步冲向牵引车，“咔嚓”拉开车门，一把把司机从车上拽了下来，劈头盖脸地骂道：“想什么呢？他娘的，你想上铁路线上开车呀？”
　　小司机哆嗦着两条腿看着连长，结结巴巴地说：“报告连…连长，我只顾看胡…胡麻子了，就…就……”
　　王大炮听到司机这样说，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压低了声音狠狠地吼着：“闭上你的臭嘴，胡麻子也是你敢叫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滚！”王大炮蹬上车开始调整。
　　胡部队长根本没看小战士，而是一直盯着王大炮。看他把车调整好了，向他一摆手，示意过来。王大炮一咬牙，知道来事儿，挺吧！
　　“王大炮哇王大炮，你瞧你带的这群兵，这要是掉下车去，那可是破坏装备罪，你吃不了兜着走；就是不是故意的，那也是损坏装备，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胡部队长指着王大炮的鼻子尖批评道。
　　“首长批评的是，我有责任，我一定好好教育这帮小子，从严训练。”王大炮直挺挺站在胡部队长面前，可心里却不服气地想：有那么牙邪呼吗？还破坏装备罪，忽悠……
　　“还练个屁？这都开始演习了，早干什么去了？孩子死了来奶了，我告诉你，如果发生责任事故，老子收拾你尿裤子。”胡部队长说完，挺着小肚到别处转去了，警卫员向鬼影一样跟在后面。
　　王大炮看着走远的胡部队长，长长出了一口气，嘴里叨咕着：“这个倒霉，你不看能出现这样的险情吗？拜托了首长呀，你可别到处转了，再转没等我尿裤子，我的兵都让你给吓尿裤子了。”然后回头看着还傻愣愣站在边上的那个司机说：“还傻杵着干啥？接着干你的活，屌兵！”
　　汽车、火炮总算是都爬上了平板列车，在技术人员的指导下，战士们用三角固定桩、大铁钉、八号铁线开始固定车辆和火炮。孙股长带着一个小参谋挨个车地检查着固定情况，手中的铁棒子一路的敲敲打打，生怕有一处出现松动。参谋腋下夹着一个本夹子，记录着检查的情况。走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马上追赶着胡部队长去了。
　　胡部队长转够了，也转累了，找了个石头墩坐了下来，顺手又摸出一支烟，警卫员立刻给点上了火。
　　“唉，他娘的，这帮小子，不看严点就给老子出岔。”吸了口烟，胡部队长还觉得气没出完。
　　“首长管得严，抠得细，应该的。”警卫员打着溜须。
　　“你小子也别净说好听的，我的那支家伙带着没有？”胡部队长问警卫员。
　　“报告首长，带着呢，擦得锃亮，子弹也备足了。”警卫员挺着胸脯回答。
　　“嗯，不错。”胡部队长接着吸他的烟。这胡麻子烟瘾大得出奇，差不多一天得两盒，离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烟油子味，怪不得在这深山老林里，他从来没被蛇咬过呢。
　　胡部队长所说的“家伙”是他的一支小口径步枪，属于运动员射击专用枪，是当地一个体校的领导送给他的，确切地说是他用子弹换来的。这支枪跟随他有几年了，山上的“野味”没少倒在他的枪口下。一到冬天没事儿的时候，他就会带着警卫员，扛着一支半自动，外加这支小口径，在营区周边的山上转悠。遇到大的如狍子、野鹿就用半自动打，遇到小的如野鸡、野兔，就用口径枪收拾，反正每次都有收获，机关食堂也没少借他的光吃上野味。可大家吃完了，也没人说他的好，原因就是他太“狠”，见人有问题就是一个字“骂”。可这位首长也是说话算数的，只要是他答应的事，你不用催，保证给你办，而且基本都能办到。
　　记得有一年冬天，当地百姓上山砍柴时，从一个枯木洞里逮住了一只黑瞎子。老百姓哪敢动这个家伙呀，那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于是，把黑瞎子送到了部队。这胡部队长招待几位村民吃了顿饭，留下了黑瞎子。他知道熊胆可是最珍贵的药材，能治不少的病。他的眼睛有一次得病红得发痒，什么办法都用了也没治好，就是用熊胆上好的。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上面的某位领导得知他手里有只黑瞎子，那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愣是给要了去，而且要他亲自给送过去。这可让胡大麻子犯了难了，他心里明镜一样，这东西要想从山中带出来，那可不容易，没有运输证甭想走出大山。可这有些事就是这样，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他硬是动用了一台牵引车，盖上伪装网，后面拖了一门火炮，把黑瞎子藏到车里面，外面用弹药箱子封上，愣是一路的过关斩将，把黑瞎子送到了领导的门下。至于后来领导帮没帮上他的帮，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次带上他的小口径，那也是有备而来的，他知道大草原别的野味没有，可野兔那是成群成群地跑。虽然如今不像从前那会儿“棒打獐狍瓢舀鱼”了，可在那个人烟稀少的大草原，这些野味还是不少的，打几只换换品味也是不错的事儿。
　　“防空警报！防空警报！嘟嘟……”突然的警报声炸响了整个小站，这是部队装载中的意外情况，也是演习的一个内容。所有的官兵都迅速地给车辆进行着快速的伪装，警戒分队还在一处粮垛顶上架起了对空机枪，一些战士开始找地方了，或隐蔽在汽车里或列车下，一动不动地听着空中的动静。
　　周边看热闹的百姓不知其中的奥妙，还真以为有什么事儿了，有几个胆小的撒腿就跑。有几个胆大的仰望着天空边瞧边说：“胆小鬼，人家是演习呢，瞧，哪有什么飞机呀。”跑的却一撇嘴道：“你胆大？你是吓得挪不动腿了吧……呸！”
　　胡部队长站在站台上的一个高处，举起望远镜查看着隐蔽的情况。望远镜随着他的头从左向右扫瞄着，突然，六号车下一个白色的反光刺到了他的眼睛，引起他的注意。
　　“曲参谋，看看那是什么东西？”胡部队长把望远镜递给了孙股长。
　　孙股长看了半天说：“报告首长，那好像是个军用水壶在反光。”
　　“他娘的，这不是在给敌机指示目标吗？曲参谋，你看看是怎么回事，回来向我报告。”胡部队长还在盯着那个闪光的东西。
　　“是！”曲参谋转身离去……
　　“报告首长，情况查明了，是一个新兵顾头不顾腚，屁股上的水壶在阳光下反光造成的，我已经提醒王连长没教好士兵们的防空常识。”曲参谋很快搞清楚了情况，报告着。
　　“哎呀，这个王大炮就是他娘的马虎。可别小看了这小小的水壶，有时候会暴露全军的目标。”胡部队长说着踱了两步，对炮兵股长和参谋说：“列车输送中的安全问题一定要注意，要派好车上的岗哨，列车行进中绝对不能出安全事故，这是硬杠杠，无关人员统统给我进‘铁笼子’，绝对不能出现伤人亡人的事故，明白没有？”
　　“明白了，我马上部署。”孙股长回答干净。
　　演习毕竟不是实战，战争可以有人员伤亡，演习虽然也有一定的伤亡比例，可在“事故定乾坤”的当下，安全可是一票否决的，这一点胡部队长可是吃过苦头的。
　　有一年部队从军事训练、政治教育到后勤管理各方面都在师里排在了第一，本来可以拿一块“全面建设先进单位”奖状的，可倒霉就倒霉在这事故上。一个战士因为没有改转上志愿兵，一时没想开喝了农药。虽然领导指示“就是变成废人，只要有一口气也得要活的”，可抢救了三天还是没救过来，结果一条年轻的生命没了让人痛惜，也砸掉了部队的三块分量重重的荣誉牌子：全面建设先进单位、安全工作先进单位、正规化建设先进单位。所以，凡是与安全有关的事，胡部队长都是事无巨细，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山区的秋天，白昼已经短了许多，下午五点刚过天就开始放黑了，太阳一消失，寒气马上就袭来，不得不让你裹上棉大衣之类的厚服装，否则就你就有可能哆嗦乱颤，一会儿一泡尿了。
　　在转运站吃完晚饭，全体官兵爬山上了列车，等待启动的那一刻。每辆汽车配了两名岗哨，为的是相互有个照应，首长和一些机关参谋、保障人员一个车皮，剩下的连队战士和干部在一个车皮，人一分开显得冷清了许多，大家还能打开背包躺在车上，这可是舒服了不少，开一开跟坐摇篮一样。
　　看了下手表还没到晚上六钟，王大炮提醒着他的兵说：“一会开车了，现在都给我把身上的‘零碎’抖擞利索了，开车可就没机会了，别他娘的一会儿一个事儿的。”
　　一班长捅了一下排长问：“排长，连长说的这‘零碎’是啥意思？”
　　一排长方天明看了一眼手下说：“你瞧瞧这闷罐车，哪有厕所？人有‘三急’，除了放屁剩下就是‘零碎’，特殊情况下入屁也是‘零碎’。”
　　一班长也是北方人，一听马上明白了，嘿嘿一笑说：“是呀，这要是不整干净，那不得憋死呀？说不准还真是活人能让尿憋死了，嘿嘿，那得多缺心眼呀。”
　　“嗨，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你才缺心眼呢，等着吧，憋急了办法总会有的。没听咱政委说过吗，‘只要思想不退步，办法总比困难多’。”方排长神秘地一笑，似乎是胸有成竹知道是怎么个办法，怎么个一回事儿。
　　“排长，啥办法？告诉咱呗？”一班长追问着。
　　一排长一瞪眼睛：“等你憋急了自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