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鸟王

　　红豆被送往附近的一家医院抢救。
　　六毫米钢针穿破胸壁、心包，剌中心脏三厘米深。
　　她送上手术台时心脏仍在跳动，输血输液输氧，心腔穿剌清理积血，先作抗休克急救。
　　晚七点手术完成，血液循环得到恢复，伤势大致稳定下来了，但她仍在昏迷中。
　　晚十点多钟，红豆终于苏醒了，但脑中一片空白，思维好象停止了，努力搜寻，终于记起了下午所见到的那悲惨的一幕，不知道狼人现在怎么样了，泪水直流。
　　这此她也清楚自己受伤了，为什么感觉不到心口疼痛呢？她试着用一只手扯开面罩，又不找不到手脚到底在什么地方。轻咳两声，一位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帮她打开面罩。
　　此人面目忧愤哀愁，略带急躁，既熟悉又陌生，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此人。
　　他善意友好，只是红豆不明白他两只手腕上一件深色外套不释手，一般都是木雕似的枯坐，就是做手势，也将外套拿在手上。
　　红豆尝试从床上坐起来，而胸口象压着块石头，非常不适，想变个姿势，找找感觉。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个人其实是和红豆一起来医院的。
　　雨水刹那间注满地势低洼的广场，救护车吃着淹没车轮子深的水，象只船悠然地摆过头来。车门一下弹起来，两个年轻的教职人员将处于休克中的红豆侧身放在一块木板上保持一定的倾斜度，搬动木板，将红豆抬上车。
　　在救护门打开的一瞬间，有位男子在救护车前露出半个脸观察动静，趁人不注意溜进了车内。
　　红豆头部也是麻木的，但她要坐起来，头向前用力。
　　“你可不能随便动，记得是怎么受的伤吗！”那人一直忧心忡忡，他似乎在什么话要对红豆说，但又似乎不是时候，连连摆手不让她起身，还是让她平放下去，并将面罩重新给她戴上。
　　红豆身体不能动弹，本想和蓝玫联系一下，她想请他把面罩拿掉，将头摇动着，这一用力不到五分钟，红豆又开始昏睡了。
　　她开始做梦，梦见女王，梦见蓝玫，还有好多人。梦见血狼她惊得一身汗从床上坐起来。
　　那位中年人大吃一惊，还在她房里，他变得焦躁不宁，一会坐，一会又起来走动几步，手里始终拿着那件衣服。但肯定他是位有修养的人，轻脚轻手，不看他就感觉不到他。
　　“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医院派你在这里吗？”红豆似乎完全好转了，恢复本来急性子，弄不清他到底坐在她病房里要干啥，见那心急，更睡不安神，她做得比此人更不安稳。
　　她忘了疼痛，胸口好多了，虽说见她面善，但说不上认识他，对他坐在这里护理她，一个陌生大男人在她这儿看护她感到很郁闷，她想弄清他在这里为么事，是谁送她来这里的，。
　　“你不要害怕，我是来保护你的！”那人说：“你不该坐起来，这可不好！医生说你伤口需要静养，不能动的！现在你不要随便挪动身躯，我帮你慢慢钭靠下去，”
　　“你走开一点！我没有害怕，看我不是好好的！”她强撑着，好象也不急着要他回答，奇怪这间病房的布置，满房间一看，一个小型单人病号房，看起来摆置得较乱，她的床就搁在房间的中间位置，一桌两椅却推放在最里边，她一只手上还在输液，吊瓶，输血管。
　　“我是来跟你谈谈你们逸亲王的事！但你坐起来……我不知道你该注意些什么，麻醉药性没有退，所以你精神很好，主要你是个爽气人，但这可不是小伤病，真替你捏把汗，要麻醉退了，那可该是好痛苦的。”
　　“逸亲王？你先说说你，怪哉！一整晚手不释外套，你在这里让我不安，另外我们的逸亲王？唉！不管我们你们的，这个人你就不要谈他好了，提起他我就咬牙切齿！”
　　“我非常了解他，听说两天后他要逼万人自杀，我没听错吧？”
　　“是这样，他亲口说雷打不动！怎么了？”
　　“哼，他最怕雷。要战胜他，得用一把剑！”
　　“嗯！我知道……我还是坐起来的好，这样躺着，我又想睡了！”
　　“不要动！医生千叮咛万嘱托！我赶要紧的说了就走，你得听清楚了！”他连连摆手说。
　　“嗯，你说吧！”
　　“要战胜他，得找到一把剑！”
　　“知道，他就亲口说过。可是这把剑不是让他给销毁了吗？”
　　“逸亲王亲口说的？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剑藏哪儿了，他还在到处搜查呢！”
　　“听说这支剑是紫云星两位道长的，却被逸亲王偷了去！”
　　“那不对！你可能混淆了，这支剑是我的，不是什么道长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头发晕，要睡觉了！”
　　“我说完就走！这支剑就藏在青云山我老宅的暗室之内，但里面机关重重，你不要去取它，我先将剑咒说与你听！”
　　“扶我坐起来，我在听，我在仔细听你说话！”红豆的脸色非常苍白，轻轻发咳嗽。
　　“剑咒共三十个字，你得一字一句地记下来！”
　　中年人到外面走动一圈，见周围寂静无人，回来小声传给红豆紫光剑心咒。
　　“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
　　“请等等！我还不知道你是谁。”红豆随手一把抓住他的手里那件外套，竟然将那件外套扯开了，发现此人戴着一副手铐。
　　这下他面露羞涩，低头不语。
　　“我多早就见你很面熟，现在想起来了，你和那个失忆者是什么关系？”
　　“我明白你说的是谁，还见过两回，都是在广场上，很想亲近他，我带着手铐，不能如愿。我说出来你可不能害怕！”
　　“你知道的，我完全相信你了！”
　　“我就是他的魂，逸亲王将我锁在锁魂塔内，将他变成了一头狼！”
　　红豆震惊了，她似信非信，因为一个有五十多岁，一个才二十多岁，这又怎么解释呢？既然是他的魂，为什么要说他拉我的？还有，他对自己都说些陌生人的话，看不到那个失忆人看他的眼神，他似乎并不认识她。
　　“我今天被你感动哭了，所以才冒险来将藏剑地方告诉你。天打雷他的魔咒就会对我失效，这人秘密是我最近才摸索得到的，总有一天我会逃开他，你怎么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今世是狼人的灵魂，前世是那面铜像主人的灵魂。”
　　红豆面露笑色，她希望此人把一切都告诉她，但胸闷得快喘不过气来，她眼光有点发直了，心电图出现缺血性改变。
　　他见她这样不敢再多讲下去，听见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赶忙给将她放平，罩上面照，抽身退出。
　　他一走，有两个医生跑步进入病房，给她做人工呼吸
　　从午夜开始，红豆忍受着胸口的剧痛多次昏迷过去。
　　现在是早晨五点多钟，一缕光芒从窗帘子的缝隙透进来。
　　她刚在床上一动身，扒在里面桌子上睡觉的女孩慌慌张张站抬起头来看她。
　　她早将面罩摘下了，面目苍白水肿，眉毛根根层叠起来。但疼痛感好多了，她让帮她把窗子打开。
　　那女孩乖巧地替她开了窗：“风息林静，山廓清明，晨曦特别艳美，感觉就象红豆姐！骤雨昨半夜停歇了，今天是个好天气啊！大概接下来几天都会象今天这样！来！让我把你推到窗口看看外面吧！”
　　“那多谢你了！”
　　“不客气！”女孩小心谨慎地将她的床移到窗口处。
　　“空气清新极了，也温暖宜人，只是听不到鸟鸣叫。”
　　“呃！大概是红豆姐起得早了些，鸟儿还未醒过来吧！”
　　“你有镜子吗？”
　　“有的！”
　　她拿了一面影像不太明净的镜子，交给她：“就找到这面镜，红豆姐你将就着用它。来，这么好的头发，我来替你梳理一下吧！”
　　红豆谢过她，自己对着镜照着。她一点一点地帮她梳着。
　　“头发真好看，乌亮乌亮还沉甸甸的！”
　　“嗯？话语真暖人，你是刚换班的吗？”
　　女孩有些心慌，强作镇定地说：“不，打你进来我就一步也没有离开过你！”
　　红豆吃力地回忆昨晚的情景，看见桌上那件深色外套，不禁惊异起来：“昨晚我一定讲梦话了，把你吓坏了吧！”
　　“没有什么，我都习惯了！”
　　红豆问她：“桌上那件衣服是谁的，是你的吗？”
　　“不是，不知道是谁的！”她走过去拿那件衣服，将它抖开，“是一件男人的衣服，大概是哪位医生遗失在这里的吧！”
　　红豆犯疑了，因为那人传给她紫光剑心咒，不知道她听见没有。看上去这个女孩单纯耿直，不象是爱撒谎的，如果她一直在房间里，什么自己没注意到她呢？“我在梦里都讲了些啥？人其实并不了解自己，梦话能透露心里的秘密，你说来我听听，我想知道我心里到底想啥！”
　　“我没有注意听，一个呆在病房里，用心听别人讲梦话那是很吓人的事，你看，我耳朵里现在还塞着两团棉花！在这个医院替人看护病人，快满两年了，很少听别人讲的是啥。你说什么一句也听不清，根本语无伦次。”
　　红豆听她回答觉得有些亏待她，这么单纯的小孩一夜守护她，也不知道能挣几个钱，实在不该问得太多了，她补欠似地说：“你叫什么名字？看你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真看不出在这里做了两年，你妈妈不心疼你吗？”
　　“我叫米儿，她才不管我呢！她常跟随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跑东跑西，回家就是骂我和妹妹！不过，我俩现在可以养活自己了！”她显出很自豪的样子。
　　红豆打开包，她出门没带多少钱，找遍了才共拿出五百元钱的纸币给她，用僵直的眼光看着她，非常严肃地说：“这是红豆姐的一点心意，你不能拒绝我！多谢你给我梳头，我蓝姐她太忙了，顾不上给我梳头！”
　　女孩和她对视了一阵子，感激地说：“我从不收别人的小费，不过，红豆姐的钱我会收下它！”
　　女孩将纸币收好，重新将她移回原来的位置，躲到一个角落里偷偷哭泣。
　　明天是逸亲王耀武扬威要举行大典的时间了，她不知道蓝玫的事情安排得怎样了，特别是昨晚的那人所讲的事不知是否可信，情势千钧一发，万分严峻，得亲自向蓝玫汇报。
　　“我有事要外出一趟，请扶我下床！”
　　那女孩迅即跪在她床前，哭诉道：“万万使不得，红豆姐！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红豆流下了两行冰凉的泪水说：“我的胸口已经化脓了！就是这两天的事，我得把我的事办完，请你扶我下来！”
　　“万万不可！红豆姐，到哪里米儿都替你去一趟，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敢去！”
　　“这事不是你能办的，米儿！快快把我扶下来，等医生来了就来不及了！”
　　米儿哭着将红豆架到地上，要出门，脚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刚一迈步差点倒下了。
　　米儿知道这一倒地会是什么后果，所以没离她左右，急忙扶住她。身体内的血液不足，浑身一点气力都运不上来，伤口未愈合完全不能用力。
　　她挽着她的胳膊生生将她从二楼拖下来。
　　走动了几下，或许是血液真循环开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她感到能调动灵力了，胸口也不再有胀气感，微微有点疼痛感，她要米儿帮她叫辆出租车。
　　“红豆姐！你怎么样了！”米儿抓起她的手，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因为她看见红豆胸口己被血水浸湿了，她的嘴巴里也涌出了血。
　　红豆强装笑颜：“没事，我要去见我蓝姐，我有重要事情！”当她推开米儿刚向前一迈步，一下子轻飘飘地倒下去了。
　　米儿失声大叫。红豆己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哭喊着，将红豆背回病房。
　　楼上楼下的医生都进入这间病房。当一面鲜红的太阳升起来，照进窗户，这些人看见有只金翅鸟从阳台上飞起来。
　　金翅鸟飞向蓝玫和红豆住的地方。
　　蓝玫昨天劳累了一天，她现在睡得正香，她梦到红豆流着泪说：“蓝姐！青云山有广场英雄的老宅，在老宅的暗室之内藏有一支能斩杀逸亲王的紫光剑，但暗室之内机关重重，你千万要小心行事，我现将用剑的心咒背诵给你听，三十个字，你要一字一句地将她熟记下来！”
　　蓝玫听她念了几遍说：“嗯！我全记下了，你去了哪儿，我十二点钟回来却联系你不上！可把我急死了！”
　　红豆笑着说：“蓝姐！我要去佛国天堂，我就是从那儿来的，我要回去了！”
　　蓝玫心里不悦，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但她顷刻化成了一只金翅鸟，一下子飞起来了。她惊慌失措不停地大声叫喊红豆的名字，倏地从床上坐起来，联系到昨天的事，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冲到走道里，那儿真就落着一只金翅鸟，鸟儿飞到她的手掌上，叫着闹着，悠然飞去。
　　它飞向广场，围着狼人的铁笼转了无数回。突地振翅高飞，消失在茫茫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