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羁押
作品名称:宇宙孤儿 作者:卷舌怒放 发布时间:2014-11-09 20:24:07 字数:5061
松下蹲被人拉入飞碟舱。这是一个大型号的救援器具,里面还有两个医士。这个拉他上来的人胆小怕事,他好象是横着胆子在营救他,将他带入后,打着哆嗦直朝后退,双手象刚碰触过死尸似的,不自然地紧握在一起。他强装镇定地指向离他最远的一张急救床,要松下蹲睡那儿。
没有人跟他多说话,松下坐到那张床上去,几个人都直勾勾地看他,但只要与谁的眼光相碰,那人必定即刻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有点怪异!松下立刻感到哪儿不对劲。他注意到身上穿的衣服跟他们不一样,猛吃一惊,为了不让队友看出破绽,不敢疏忽怠慢,悄悄地换上了同伴的宇航服。
“全体注意了!任务中止,舰队返回!”舱内响起了舰队长传过来的声音。
松下拿起耳机放在嘴边气愤地喊起来:“我的飞行器被击中……”
舰长抢他的话说:“我看到你的飞行器被击中,还见到地面上的人朝着一个地点围过去,估计你掉下去了,怕伤到你就没有还击。”他们说话都是用中文对讲,但不是标准普通话,口音倒象是江苏连云港地区的方言。
听到机长回答,松下蹲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猜想没有人知道他是借体还魂的,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他想,如果再纠结下去可能会失言,假如被发现了,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准备,那样会自己就失去了主动性,他要赢得时间考虑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把耳机放在桌子上,又恢复了他一向寡言少语的习性,他在琢磨着。
同伴没有听到他讲话,都拿头回瞧他,似乎愿意听他不停地讲下去。不过,也没有任何人打搅他。
松下不再看这些人,用安全带绑好身体,扯条软被子搭在身上,闭了眼入睡。
九架飞碟呈人字型悄无声息地飞出地球大气层,渐渐前后不成队型,只舰按照同一角度朝同一方向稀里索落松散地直向太阳飞去,飞碟要从太阳里面穿过,以吸收黑能,穿越时空。
从浩瀚的太阳内世界里吸足了能量,飞行器瞬时到达半人马座比邻星系的一颗紫色大气层行星上。这里是他们的家园——一个比地球体积大三倍,大自然的气候变化及生存环境,更适合生命繁衍进化的星球。
飞行器平稳地降落在星际广场,可一出舱松下蹲两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了,象有三四个人压在身上一样负重。他紧迫地感到自己借助的是一副地球人的身体。这种情况是由于巨子星强大的引力引起的,地球的质量较小,习惯了地球环境的人类身体,不能适应这么沉重的吸引力!
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的秘密,松下蹲还是努力站了起来,慢腾腾地迈出了步子,脸上渗出了亮晶晶的汗珠。
走了不到三十米远,松下蹲再次弯曲双脚,跪下休息。他从来没有感到道路如此遥远,两旁的房子巨人般坚定地耸立着,心脏怦怦跳动。
两个通身白衣白裤白口罩黑眼镜的人脚步登登急促地响起,直奔他而来,并向他出示了拘留证:“我们是星际管理局的,你因涉嫌擅闯巨子国,被拘管了!”
“莫明其妙!我是松下蹲,地外观察员!”松下焦急地辩解着,一面试图推开这两个人伸过来的手,一面不住地回头寻找他的队友,他没受过这种屈辱,想队友帮他作证。
两个人奋力向他扑来,一左一右抓住他的两只手臂拼死制服他,“少废话!没有人会理睬你的,跟我们走吧!”
松下蹲感到两臂绵绵无力,象只小猴无可奈何地被这两个人提着膀子带进了星际管理局的审讯室。
年轻的这位打开了一道白颜色的栅栏门,将松下丢进一张无靠背的凳子里。
刚一撒手,他立即受到沉重的压迫,因为扛不起自身的重量,从坐凳上溜到地面匍匐着。
年轻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去搀扶他,锁上栅栏门,自顾换装,然后跟这位面型较宽的中年人平排坐到一张条形桌案前。
松下全身都汗湿了,肚子一起一伏,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他企图要坐到凳子上去,忍受的痛苦显而易见。
两位管理员见此情景相互交换了眼神。
中年人在桌前按动了按纽,一个方形透明箱从上往下移动,一会儿罩住了松下蹲,不久他渐渐感到压力减轻了,不费力气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到凳子上去,大口大口不停地喘息着。
两位都戴上对讲机,得意地说:“一套减重装置,是专为那些不适应紫云星环境的天使准备的,巨子国欢迎一切文化和技术的传播天使,善待一切星际来客,我们例行审讯,你必须如实陈述!”
松下蹲平静下来了。年轻人向松做了个向前看的手势,对面的大银幕开始出现影像,松下一下被屏幕吸引住了,他脑袋前伸,脸快要贴上透明框,原来录制的是这次观察地外任务的全过程。松下看到队友将他的尸体一块一块地吸上了飞行器,又将飞碟的破片全部都收上来,能够整合成一只完整的飞碟,一片也没有留在地球上!
看完这一幕与亲身有关的惨剧,他不由自己地低下了头开始哭泣。
年轻人观察着他的表情反应,将飞行器击碎的一幕播了一遍又一遍,重点地又将松下蹲的尸体在空中四分五裂时的情行给了静止特写。
“请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何方神祗,要冒充地外观察员,来巨子国所为何事?”中年催促问道。
“我是地外观察员松下蹲!”
两人严肃地盯住他,又不约而同张开嘴巴愕然着冷笑,再次交换了眼神,讥讽他说:“放影内容难道没有看明白吗?”
“我是松下蹲……”松下眼里快要冒出火苗了,愤怒地逼视他们。
“你执意不肯合作,是吗?”
他们见他如此执拗,显得沮丧,语气缓和了些,“你与这段视频有没有关系?”
松下低下了头。
轻年人显然发怒了,起身将笔录朝案头一拍大声问道:“到底有还是没有?”
松下头也不抬,还是不答。
“那么你向我们详细陈述松下蹲的身份及生活情况!”
松下觉得受了莫大的侮辱,疯狂地叫喊:“我是松下蹲!我是松下蹲……”用拳不停咚咚咚地擂打透明框,又用头猛撞,前额流出了鲜血。讯问官将减压装置吊起来,他重新瘫倒在地。
年轻的管理员快速打开栅栏门,给他上了手铐,“这是明摆着的事,摄下的像就是证据,现在我们将你的默认记录在案,现在请你在笔录上签名!拒不签名或是沉默不语,我们视同默认,对结果认定没有影响!”
年轻人边说边将笔塞进他手里。
松下躺在地上,看起来难受极了。不管他们会对自己作何种处置,绝不会否认自己是松下蹲的,他振臂将笔和笔录抛远。
他脸色紫胀着被带上浮车。浮车是巨子国都城的交通工具,在空中飞行,他们用它把松下蹲送进了智能生物研究所。
管理员办完交接手续后,回过头来幽默地向他做了个道别的手势,还远远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他有口难辨,恨不得一头扑去打死这两个家伙。
两个工作人员上来把他拖入一个小号间,“嘭!”地一声把门严密地关上了,又上了锁,按动门外的电按钮,松下身体立即悬浮起来。
智能生物研究所,就是巨子国研究外星生命的地方,松下想这些家伙不分青红皂白把他关押在这种地方,接下来会怎么处置他,会不会终生禁闭,从此与世隔断,会不会把他当外星生物活活的解剖了?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平静下来了,身体也轻松了许多。
小号间不到五平米,前后有两扇透明窗,光线明亮,室内空空什么也没有,他的身体飘浮着上下左右晃动极不踏实,似乎会突然跌落下来。平静下来不要减重装置也没什么,对于地球人类来说这个星球上并不缺氧气,就算在外面,坐着不动松下还感到肺部舒畅,只是直立起来需要克服沉重的地芯引力,行走比较困难。
他把手脚反顺都翻看了几遍,奇迹!这双手与自己的分毫不差!他继续从窗玻璃上看自己的脸,竟与他长得就象双胞胎,眼睛、眉毛、鼻梁、四肢、身高,连头发指甲都分毫不差。
想到自己四分五裂的躯体,他凄然泪下,魂魄怎能附上别人的躯壳,而且还是一个地球人的躯壳,地球人类的骨头轻!扛不起得起生活和感情的重量!真是比死还难受,只要有办法离开这个身体,他会无所顾虑地离开,没有了自己的身体死了就算了,谁不死呢,本来就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了!
为什么还要有这番折腾?没有身体,灵魂不能安家,以待来生,彻底死了也算了!面对生命之迹余下的这段阑尾,不知道如何消度,谁又能给予启示?
既然星际管理局的人知道真相,公主徐云迟早会认为他已经死了的,假如她有时会记起他,母亲也很快就会得到他的死信。
外面开始下雨,紫云星球多风多雨,一年的时间只有三十七天,几乎相当如地球上的一个月。紫云星常年如春,四季不明显,人们习惯依靠雨的特点来区分季节,有时温暖缠绵,有时凄婉冷落,有时急骤,有时纷飞,有时凝结。更奇特的是太阳雨水,象孩子们吹的彩泡一样纷纷扬扬。一生的心愿就是带徐云在雨中行走。
他想到地外观察队。想到外面的自由。想起母亲,松下伤心极了,母亲只生养了他一个儿子,松下十岁那年父亲战死在对邻国的战争中,他与母亲相依为命,是母亲一手把他抚养成人的。
妈妈常说她是世上最狠心的人,因为在松下从她肚里一坠地,左眼爆出一团肉花,而眼珠子由一根筋牵连着挂在眼眶外面!也就是说他是个先天残疾的孩子,医院要求必须在半岁前进行外科手术。
妈妈哭泣了好长时间,终于痛下决心,她毅然地答应了医生,父亲从战场上赶回极力拦阻也无济于事,结果如期开刀,手术获得了成功。现在他光荣地成为一名身体健康的军事地外观察员。
松下只领受妈妈的仁慈抚爱,感受到母亲的坚强,从不记得妈妈打过他,虽说没有父亲,他仍然健康成长,在家里他是一个顺从的孩子,也很诚实,任何心事都向母亲倾吐,从来没有欺瞒过她。
现在自己不久于人世间,留下母亲风烛残年凄凉苦度,想起来就痛彻肺腑,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在这里久呆了,最感愧疚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母亲。必须从这里出去,如果说魂魄不散对他还有一点意义的话,那就是要与母亲见上一面,对母亲说些感念的话语,让她永远也不知道,致死也不怀疑自己好好地生活在世上。
一来跟她诀别,二来他可以借这副地球人的躯壳让母亲相信他还活在人世,想到这儿,松下又泪流满面。
对!哪怕直到她死亡的最后一刻也不能让她知晓自己死了。他担心母亲的晚年太过孤苦,现在拿定主意,要带着这副身躯笑着去见她。
他的母亲就住在这个城市,平时回家很方便,可现在他身不由己,但绝对不能让母亲到这种地方来,如何才能见到她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松下把头伸向透明窗看到其它的房间,内屋象是个硕大无朋的仓库,两排数不清的号子平行排列着,中间是一条走道。几间有些奇形怪状各种头颅伸向窗边,是些恐怖外星智能生物,那些生物有的不安静,难友似的跟松下蹲挥手打招呼。其它几间号子一直没有动静,大概里面没有人,是空着的。
他现在就想老天能下一场平地起瀑的大雷雨,将房子都淹没了,冲垮,好让他浮出这间屋子,去看年迈的母亲。
松下蹲关在悬浮室有三天了,每天都会有身着浅绿色的一男一女对他的身体作相同的检测,并且每餐都有人给他送来适当的饭食,这些与他有接触的人,从来不回答问题,也不提与工作无关的问话,好象把他当作一只动物饲养着。
除此之外,松下几乎与世隔绝了,外面的事他一概不知,也不晓得他们最终将会对他作何处置。
他被禁闭得有些心烦意乱,想离开这个地方的念头与日俱增。由于无法缓解身体上的沉重负担,他迟早会离开它,去往该去的地方。
就在他关在这里第五天的晚上,外面静悄悄,在门外晃动的看守们不知去哪里了。腰酸背痛浑身倦意,正准备入睡,听到室内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声音虽小但特别清楚,他把头凑近透明窗,看见有一个个高足有二米开外,浑身闪着油光黑毛的人,正在过道里走着,让他惊疑好半天,原来他搬开了居室的大锁,跑出来溜达。
毛人从他窗口走过去,挥动手臂,松下蹲皮肤一阵紧缩,汗毛似乎把衣服撑起来了,却不敢把身子缩回去。
他的双目光如炬,似乎能发光。但他没有多纠缠松下蹲,继续朝大门口走去。他将长臂高高地举过头顶,又将双手剪在背后,反复弯曲腰背。毛人就这样来回走动着,最后又把自己关进居室里。他的举动引导几颗头颅帖向透明窗,象松下一样探在窗口看他。
松下一阵振奋,似乎看到了外逃的希望。
等毛人从窗口再次露头,松下主动向他猛烈地挥动手臂,毛人看见了也跟着挥手,但他终于会意,再次出居室来到松下的窗户边,根据他的外貌,松下判断它来自本太阳系的另外一颗行星。
松下蹲回家看望母亲的心愈演愈烈。向四下里张望,没见有动静,示意让毛人替他把门打开。
毛人再次会意,转到松下门口,用一只手握住门锁,向上一推又向下一拉,扭开了门锁,随手替他开了门。
松下蹲立即从室内滚将出来,艰难地爬向大门口。
毛人先是双手抱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审视松下到底意欲何为,等到明白了他原来是想逃出去,就大步上前,从地上抓起他把他背上身,又扭开了大门锁,行动自如地驮着松下从研究所里走出来。
没有人发现他们。毛人一直将他背到大路旁才把他放在一辆约三十米长的滑车刚开过去的铁路边,转身向研究所走去,临别时又向松下挥了挥手。
松下来不及致谢,使尽全身力气扒上随后开来的一辆滑车,消失在夜色里。
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路口,拼命敲打驾驶室,滑车终于停下了,驾驶员见一个人灰头土脸的家伙扒在一堆货物上,半天不敢靠近他,听他说得诚恳,连拖带拽地将他从车厢里拉出来,松下千恩万谢,看准了一条道向前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