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鲜红的玫瑰与教堂的钟声

　　亲爱的：
　　祝你生日快乐。
　　我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和花。今晚六点，在我们最喜欢的那家西餐厅，我等你。如果你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李学琛
　　
　　莫邪拿着贺卡，站在那里很久很久。好几个邻居经过，看到她一动不动地站着，都觉得非常奇怪。
　　
　　莫邪挑了一件嫩黄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
　　她在镜子前，露出笑脸。——她知道李学琛最喜欢看她的笑容。二十六岁了，她的笑容还是跟当年一样可爱。
　　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厉害。扑通、扑通，像打鼓。
　　她到楼下叫了一辆出租。坐上去，说了地址。
　　怪不得人家都说六月天，孩儿脸。白天还是阳光明媚，到了傍晚，居然就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伞上，屋顶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莫邪想，李学琛此刻在干什么呢?他在想什么?
　　好像有些预感，像这雾蒙蒙的天，隐隐约约的一个影子。
　　她不敢往下想了。
　　她宁可让一切带着悬念，不抱希望。结果好，能有惊喜；结果不好，也不至于伤心。
　　路上很堵。车子一辆连着一辆，喇叭声此起彼伏。
　　莫邪看表，六点一刻了。
　　又过了一会儿，车子只朝前挪了几米。蜗牛爬似的。大大小小的车子趴满了好几条马路。今天堵得好像是挺厉害。
　　莫邪又看看表。她说：
　　“师傅你让我下车吧，我自己走过去。”
　　司机同意了。
　　莫邪下车，撑开伞，往前快步走去。
　　穿过两个红绿灯，莫邪看到马路对面的西餐厅了。这家西餐厅很不错，价钱不贵，味道却很好。以前她和李学琛来吃过几次。
　　接着，她看到李学琛坐在靠窗的座位，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
　　李学琛看见她了。他笑着朝她挥手。
　　莫邪也朝他挥了挥手。
　　她过马路，一阵风吹过来，她的伞被吹得翻起。挡住了她的视线。
　　一辆面包车疾驰而来，莫邪没有看见，她继续朝前走着。
　　“嘎——”刺耳的刹车声，让人耳膜发疼。
　　莫邪的身体和那把伞都飞了起来。
　　“砰!”莫邪重重地落到地面上。而那把伞还在飞，飞得很高。
　　只是短短几秒钟，世界就变得模糊不清了。她看不清周围人的样子，模模糊糊许多人影闪动，有人惊呼，有慌乱的脚步声。
　　有液体从她额头上流了下来。带着腥味的浓稠的液体。
　　她好像看到李学琛朝这边奔过来。他跑得飞快。
　　他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
　　莫邪眼皮很重，一点点垂下去。
　　玫瑰花。鲜红的玫瑰。
　　——蒙眬中，她好像又回到当年那个桂花飘香的夜晚。他第一次向她求爱。她和几个同学在宿舍门口遇见他。他捧着玫瑰花。当时她其实很不好意思，但又不想表现得过于羞怯。她从李学琛手里接过玫瑰，看他，他的额头有几粒汗珠。她把玫瑰花放在胸前。
　　她听见李学琛叫她的名字：
　　“莫邪!莫邪!”
　　她拼命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莫邪!莫邪!”
　　她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挣脱出去，渐渐的，它果然挣脱出去了，身体越来越轻。她的意识还清醒，至少她认为是这样。身体却不听使唤，直朝着它要去的地方而去——
　　她看到李学琛站在天主教堂前，是的，佘山上的天主教堂。他穿着白色的礼服，她穿着婚纱，披着头纱。她的裙摆很长很长，看不到尽头。
　　她看着他。
　　他拨开她的头纱，亲吻她的脸颊。他说：
　　“你笑一笑。我喜欢看你笑。”
　　她笑了。没有人笑得比她美丽。她的笑容，像陈年的老酒那样醇香。
　　李学琛看着她。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幸福的甜美的笑容。
　　许久，他说：
　　“我爱你。”
　　这一刻，莫邪听到教堂里的钟声。钟声深沉、悠远。
　　“我也爱你。”
　　她问道：“我还来得及爱你，是吗?”
　　说完这句，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救护车的警笛声扯破了清晨的静谧，熙熙攘攘的围上来的人群，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呢冲散开人群，“她怎样了？”
　　莫邪被抬上担架时候的笑容，是令人难忘的，许多人群中驻足的人都对这个笑容印象深刻，似乎是在他们的心中也是如此久违了的涣释。
　　莫邪的耳边时刻回响着教堂的钟声，钟声时长时短，却总在耳边，和着她的心跳忽强忽弱，有时候甚至一马平川，心电图上的那根线，只有随着教堂的钟声才有所规律似得波折起伏。
　　救护车上的医生给李学琛了一个忠告：尽力而为。这是所有医生都会说的话，这种时候，医生的第一职责是救人，李学琛的手中，也在淌血，同车的护士，建议他包扎一下，李学琛不理不睬，双眼从未离开过莫邪一眼。
　　那是手中紧握的玫瑰的花刺扎进了手里造成的，他似乎毫无痛楚，鲜红的玫瑰贪婪的吮吸着不断流出的鲜血，她愈发娇艳，愈发诱人。
　　开始的时侯，就知道，总会有终结。
　　有些人注定是等待别人的，有些人是注定被人等的。
　　对于每个人而言，一开始以为爱情可以克服一切，谁知道她有时毫无力量。后来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阴晴圆缺，在一段爱情中不断重演。
　　换一个人，都不会天色常蓝。
　　“同一个人，是没法给你相同的痛苦的。”
　　在沉睡了整整一个星期之后，在那个毫无预兆的早晨，在李学琛守候身边诉说了一礼拜的心肠肺腑之后——这句话，和着一滴泪水，滑落脸颊。
　　莫邪的手指颤动了一下，这样的微弱，使得警觉之后的李学琛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这句话，就像是灵魂深处传来的对话，在耳膜中剧烈的撞击，他痴痴地盯着莫邪的眼睛，看着那泪眼，“莫邪？”
　　“当他重复地伤害你，那个伤口已经习惯了，感觉已经麻木了，无论在给他伤害多少次，也远远不如第一次受的伤那麽痛了。”
　　“所以，李学琛，我们重新开始吧！”
　　李学琛的眼中，不知何时，热泪盈眶，“莫邪，你真的醒了？”
　　“嗯，我知道我睡了很久，我一直听得见你说什么，我一直很想醒过来，但是我没有，我想听你说下去！”
　　李学琛笑了，笑得仿佛初恋，仿佛那时年华。
　　“你想听，我会一直说给你听，听到你，不再恨我，不再怨我，不再排斥我。”
　　莫邪的身子并不健康，受伤还挺严重，可是她还是一如既然的幽默，那种略带着冷艳的诙谐，“你不怕耳朵上的茧子把耳朵堵死吗？”
　　李学琛依旧憨笑，“不怕，你烦了我就不说！”

　　接下来的日子里，莫邪照旧住院观察治疗。王文海和任晓婷也来看望过她，来的时候，王文海阔气的买了不少的滋补品，西洋参、鹿茸之类的。任晓婷再看到李学琛的时候，此时此景，两个人只能互相问好。走的时候，任晓婷拍拍莫邪的背脊，俯身轻声道：“替我照顾好他！”
　　莫邪看了看不远处和王文海寒暄的李学琛，那种女人之间的私密的笑语，“放心！”
　　“你们聊什么呢？”
　　“女人的事情。”
　　“hi，这么神秘？”
　　“那是！”
　　“好了，好了，我们走了，你们两个好好聊聊，我们就不打扰了！”
　　李学琛把他们送到医院门口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纵感觉任晓婷和莫邪的对话不对劲，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是总有疑惑，他一进门就跑来问莫邪。莫邪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抓住这件事不放，“你真想知道？”
　　李学琛如今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的心直口快，他捉摸了一下，“你要是说了会不开心，我就不问。”
　　“呵呵，你这话说了，以为我就不生气？”
　　“啊？不是吧，我就这么一问嘛？”
　　看着莫邪装出的生气的沉下的脸，李学琛心中十分后悔，“我真是嘴贱！”
　　“逗你玩的！”
　　“嘿，吓得我半死！”
　　“喂，你真想知道？”
　　“嗯！”
　　“好吧，我告诉你。”
　　李学琛正打算竖起耳朵听，谁知莫邪又提出来要求，“那好，我要你去买一样东西。”
　　“嘴馋了吧？”
　　“鸭舌头！”
　　三个字，很短，一两秒钟，而李学琛却足足愣住了几分钟，“好，我去买。”
　　回来的时候，李学琛两眼红肿。莫邪拆开鸭舌头的时候，也抑制不住，“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你还会怪我么？”
　　“会！都是你的错！”莫邪哭泣着，却露出了笑容，那种，只有情人才有的笑容。
　　“大家都没有过错,只是错过了。”
　　厌倦了的时候，可以说再见。可是有谁，能对命运说再见呢？
　　在中是他的命躲不掉、换不了、放不下、怨不得的命，只能好好的守护着了……
　　“所以——你现在信任我吗？”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软弱的，我们都不会信任，因为不够坚强。这一句其实不是很有名，是我曾经在图书馆一本书看见的，名字已经忘了，但里面真的有很多特别好看的语句。这是其中之一，比较短的。所以记得牢。”
　　“莫邪——”
　　“怎么了？”
　　“我如果没听错，你说过的，我们重新开始。”
　　莫邪笑了，笑他傻，“你看我已经收下你的赔礼了呀！”
　　“真的？”
　　“干嘛骗你？”
　　“一点也不？”
　　“那不可能。”
　　“没关系，我已经知足了！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宁愿让天空所有的星光全部损落，因为你的眼睛，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芒。”
　　“我越喜欢你，就越想将你推的更远，因为我怕失去你，所以要练习着失去你的滋味。”
　　“有病！”
　　“没办法，在你身边，一定要文绉绉一点！”
　　“少来了，别拿我开玩笑，我知道的，你的文笔一点都不比我差！”
　　“我哪敢班门弄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