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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嫁(三十八)

作品名称:苦嫁      作者:江苏黄云峰      发布时间:2010-06-05 09:16:33      字数:4527

第九节

傍晚的时候,玉莲被天鸿带出老滕家。
天鸿把家里谈判的情况告诉了玉莲,玉莲显得很高兴。现在的任务,就是去鸠兹搬兵。天鸿父母本打算陪天鸿去的,天鸿没同意。那样开支太大,家里太穷了,哪来那么多钱作路费?该来或能来的,谁去请都行。不想来或不愿意帮忙的,谁去请也不行。
天鸿还是准备赶夜里十点钟的车,这样,后天到鸠兹正好天亮。吃点晚饭后,两人信步来到野外。
田野里没有一丝风,弯弯的小路,窄窄的田埂,虽没有野花粉蝶,但满畈的麦苗一望无际,绿的迷人。两人坐在光秃的田埂上,你偎着我,我偎着你。玉莲像一团火,温暖着天鸿的心;天鸿像一盏灯,照着玉莲爱情的路。爱情会带来很大的痛苦,但,爱情给人的幸福与痛苦相比,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我今晚很兴奋。”天鸿给玉莲一个很长的吻后说。
“今晚的月亮真圆。”玉莲痴痴地望着月亮说。
他们共同地仰望着天上的月亮,谁也不言语,谁也都在幻想着爱情的春天:蔚蓝蔚蓝的天上,一对紫燕在翱翔欢唱;姹紫嫣红的百花丛中,一对粉蝶在翩翩起舞;碧透清澈的溪水里,两条小鱼游来游去---那紫燕,那粉蝶,那小鱼,正是他们两人。他们无忧无虑。天空是宽广的,百花是繁多的,流水是不断的,他们能得到,别人也能得到。他们不想侵犯别人,也不想别人侵犯他们。大自然没有偏心,人又何必偏心呢?太阳谁也不能独吞,高山谁也搬不到家里,长江黄河谁也舀不尽,大家为何就不能共享其乐呢?
月亮越升越高,气候也越来越冷,也许这是野外,一切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干扰他们,谁也不会来偷听他们的甜言蜜语,谁也不会看到他们情热欲烈的拥抱、亲吻。玉莲软绵绵地倒在天鸿的怀里,虽然厚厚的棉衣裹着她那柔软的胴体,但是,天鸿分明听到她那痴爱的少女之心在怦怦地跳动。
时间过得真快,每当他们偷偷地在一起时,没说多少话,几个小时就过去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不多,拥抱亲吻的也不多,只不过是坐在一起,你偎着我,我靠这你,无声无息,静静地感受着恋爱的幸福。老是拥抱亲吻也没意思,就像弹琴,光是演奏咆哮的江河,没有丁冬的泉水,没有静默的高山,那还有什么意思?要有闹有静,有冷有热,有亲有疏,有远有近,才真有意思。到一起,就亲吻,就性接触,那是一种低等的表现。天鸿和玉莲相恋时,似乎与性就有一段距离。他们热起来像一团火,两人你来我往,形影不离,一会不见就难受。因为一句不理解的话,一件不妥当的事,两人会突然冷得像一块冰。见面像冤家对头,个人把头都扬得高高的,谁也不用眼夹谁一下。实际上,热是真的,冷是假的,冷恰是热的更激烈的体现。
很快就到九点了,他们还得去赶火车,去叩结婚的大门。相恋的结果是结婚,不结婚的恋爱虽好,但不牢固。
这天,风渐起,且越来越大。
“我真不想到大姐家。”下火车后,玉莲站在鸠兹的大街上说。
“那怎么办呢?这样吧,你在镜湖公园等着我,我去试试看。”天鸿也不想去大姐家,才从她家回北方,这又回来了,是有点难为情。难为情也得去,这不是要面子的时候。
天鸿硬着头皮先来到郝仁善家。
郝仁善正坐在堂间的大桌旁喝早酒。一盘炒青菜,一盘大椒烧蚕豆酱,两只包子,一小堆花生米,而辆装的小酒瓶里只剩下一指高的酒。四姐天珊正在烧饭。
“你来干什么?”郝仁善呷了一口酒,对天鸿的到来似乎很不欢迎。实际上,他现在对北方来人都不欢迎。来都是刮他的,他能欢迎吗?
“怎么,不能来吗?我又不吃你的。”听大爷说这话,天鸿很气,但不能发火,若不是想求他,才不看着二脸呢。
“我有什么给你吃的?”
“那不是包子吗?”
“这是我吃的嘛,怎能给你吃呢。”
看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天鸿真好笑。不管哥哥得没得罪你,我对你还是不错的呀,你哪次到北方,我不是热情陪你的?随他怎样,不理会他。
“大娘在哪儿?”天鸿问四姐。
“在大姐那儿。”天珊抿嘴笑笑说。
天鸿抽身走出这个冰冷的门,来到公园。玉莲正站在公园门口焦急地等着他呢。天鸿不愿把刚才的尴尬暴露给玉莲,免得她失望。
“大娘他们都在大姐家,我们去吧。”
“我不去。”
“那,我去去就来。你别离开这儿。”
天鸿看他一个人站在风中,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泪直往心里滚。
大姐、姐夫、大娘都在。他们看天鸿推开咖啡色的房门,既惊讶,又无所谓。
“我又来了。”天鸿朝沙发上一坐说。
“怎么样了?”姐夫站在屋里问。大姐天枝仍躺在床上,一只胳臂支着头,正给芳芳喂奶,大娘则坐在床边看着芳芳。
“她家没意见,只是想叫大爷大娘去,大爷大娘不去不行。”
“她要谈就谈是了,娘个X,非要我们去干啥?我们又不是你父母。”大娘不高兴地说。
“白富昭说非你们去不行。”
姐夫没有说话,默默地站在那儿。
大姐也没说话,不是用手抠鼻屎,自己抠过,又给芳芳抠。
停了一会,大娘说:“他们叫我们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不管他们有什么意思,你又不问,不管什么事,俺爹妈担,你权当去北方玩玩还不行吗?”天鸿心里话,只要能把他们搬到陵河,什么事都好办,“我又不要你花钱。”
“我要有应该给的,这边情况你也知道,本来就够使得,你哥又在这生活半年,家里搞得太苦了。你哥这一工作,也不来看我们,他是白脸狼。”大娘说着说着又开始骂起天生来。
“你又不是妈的儿子,你谈恋爱,她家非要妈去干甚么?”大姐夫插话,“我真莫名其妙,她家这样做什么意思?妈去的话,二爷二娘会有什么看法?”
大娘不想去的原因,天鸿知道。大娘不是怕天鸿找她要钱,而是怕天鸿父母找她麻烦。因为大冬天,天生被孤零零赶出家门,两手空空住进学校,郝仁贵气着呢。郝仁贵夫妻俩对大哥大嫂不薄,三年自然灾害时,也曾勒紧裤带,省一点山芋干送给哥哥嫂子。天生母亲对嫂子更是有恩。当年南下干部进城后,郝仁善曾几次想离婚,都是天生母亲从中作梗,才没离成婚。没有天生母亲帮助,那有这轰轰烈烈的一家子!
“俺爹俺妈叫你一定去,你不去能行吗?”天鸿搬出父母这张王牌,“大娘,你到北方,我包你玩得快活,家里人也都想你呢。”
“你大姐这边离不开。”大娘推托说。
姐夫怕天鸿怀疑他,于是急忙打岔,另找一块得力的挡箭牌。他说:“主要是爸爸那边不好缠,妈离开一会,他就找。找不到就发火。如果听说到你那儿去,而且又是为这事,那他不造反呀?你想瞒着他也不好瞒,从这儿到北方,来回没几天能行啊?爸要追问怎么交待?”
“大娘到北方去的,又不是到别的地方,大爷凭什么不给去?大娘,一切由你,反正是俺妈叫你去的,去不去你看着办。”
天鸿大娘和天鸿母亲关系还不错的,虽然对天生照顾不周,那是穷困所逼,她要有能不照顾吗?能把天生搞到鸠兹上班,就很不错了,所以,到北方,她对谁也都能说得过去。到北方,她反正不会折本。没钱,不带钱,有什么本可折?说不定还能赚一点。好长时间没回娘家了,去看看也好。她抽了口烟,烟把她薰得眼泪丝丝的,她用手拍揩了一下说:“奶奶个X!去就去,不过,你得把小四小五工作做好,叫他们在家安排好生活,瞒着老东西。”
天鸿看大娘答应了,才一块石头从心里落下地:“我得去吧玉莲叫来。”
“你们是两个人来的?”姐夫问。
“那怎不叫她一块来?”大娘关心说。
“她不好意思来。”
“结舌!”大姐歪在那儿说,“有什么不好意思?”
“快叫她去,还没吃饭吧?叫她来吃饭,在外边干什么,闹儿吧哼(鸠兹方言:呆的意思。)的。”姐夫从身上掏出两块钱,给天鸿说,“去,顺便砧点鸭子。”
“我给你全用掉,你没意见?”天鸿半开玩笑,半挖苦说。
“既给你,就不怕你用。”姐夫也很滑头,谁不看钱好呢?
晚上九点多钟,天鸿陪玉莲来到郝仁善家。郝仁善房间灯已经熄了,他早就睡了。七姐天莺没睡,五姐天月很懂事,见过玉莲后,叫玉莲跟她睡,然后回房间就没出来。前屋堂间只剩下天鸿和玉莲。没有开灯,屋里漆黑一片。
“大娘明天真能去北方吗?”玉莲倒在天鸿的怀里担心地问。
“没问题。你放心好了。”天鸿深情地吻了她一下,然后用一只右手抚摸着她那柔软的乳房。从衣外,到衣里,天鸿轻轻地握着一只乳房揉挤。玉莲情不自禁地拉起天鸿的左手去握另一只。这样,也许她更舒服,更有快感。这是天鸿第一次这样抚摸玉莲。玉莲也是第一次这样主动接受天鸿。虽然他们相恋很久,却仅仅限于一吻。这次,他们彼此超过了界限。因为,天鸿分明感到玉莲那双葱白似的玉手,已经插进了他的下部,并用力地握紧了那本就勃起的东西。他也不由自主地用手去开拓玉莲的那块圣洁之地。但是,他们都努力地克制自己。恋人们的情火烧得如醉如狂时,谁都想去完成那项使人销魂的任务,天鸿和玉莲当然也想。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越过“雷池”。天鸿认为,当感情战胜理智时,头脑就会发热,做出不适时宜的事;理智能战胜感情,暂时虽不能达到要求,但最终会得到最大的好处。人总是要尊重自己,因为你是人,不是兽。你更要尊重你所爱的人,在你尚未结婚时,千万不要想占有对方,否则,说不定痛苦就会等着呢。
“在我感情发狂的时候,你要提醒我。”天鸿告诫玉莲。
“动手动脚可以,但不能动心。”玉莲被情火烧得两眼紧闭,绯红的双颊,更加烫人。他嗫嚅着劝天鸿,下伸的手也抽了回来。
他们相互劝着,提醒着,却又紧紧地拥抱着,恨不能合二为一。他的嘴唇对着她的嘴唇,她的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双肩。他吻她的唇,她的眼睛,她的双颊,她的脖子,她的乳头,她的一切。两人的心好像合在一起跳动,血汇成一出奔流。什么天,什么地,什么困难,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情人们都希望世上只留下他们自己,天鸿和玉莲当然也有这样的奢望。这世上要是只有他们两人多好,他们可以不受任何人支配,自己掌管自己。他们可以去高山打猎,去江湖网鱼;去写诗,去作画;对青天呼喊,同大地欢唱;和黄莺做伴,与玉兔交友;濯足于泉水清溪,跑马于辽阔草原;借春风抒发爱的情意,掬春雨浇灌爱的新芽。当然,他们也不会过度迷恋春江花月夜,不会烂听雨打芭蕉;不会对如火的霜叶流连忘返,不会对断桥残月过度痴情。他们爱大自然的一切,但他们对大自然的一切不会过度占有。知足者乐,不知足者忧。
“堂间怎没开灯?”天鸿和玉莲正如鱼得水如胶似漆时,大娘和小四姐回来了,他们慌忙分开。大娘在黑暗中看见他们,又问:“怎么没睡?”
“马上就睡。”天鸿急忙回答。
“天不早了,快睡吧。”大娘和小四姐到后屋去了。
他们真不想分手,只要能让他们在一起,他们坐一夜也不会觉得天冷和疲倦。可是,这不是他们的家,他们没有用这个家的权利,只能服从这个王国皇后的命令。
第二天,天鸿醒来的时候,发现玉莲和小五姐早到大姐去了。她这么早离开,大概是怕大爷发现。现在的一切,都是瞒着大爷的。
为了赶上最早的班车,他们决定十二点过江。大娘什么东西也没带,她也不想带。十一点左右,在小五姐的搀扶下,大娘慢腾腾地走向码头。天鸿看她走得太慢,也上前搀扶,与其说是搀着走,不如说是拖着走。要知道,赶不上这般船,今天就回不去了。那样的话,天鸿的一切计划都会落空。
总算在十二点之前赶到了轮船码头,天鸿和玉莲正要谢天谢地,但抬头一看,轮船刚刚离开。再怎么呼喊,船还是开走了。
他们只能望着滚滚翻动浊浪的江水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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