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和谐的旋律
作品名称:又见铜钱草 作者:洛霜 发布时间:2014-12-01 23:02:11 字数:4813
转眼,已是8月上旬。
这个城市,如曼妙的女子般,披着薄如蝉翼的面纱,悄然隐藏起她的优雅婉约,犹抱琵琶半遮面,朦胧神秘,于人更为惊艳之美。8月骄阳的热浪,肆无忌惮的迎面扑来,散发着热情奔放的气息。
雪儿凭借自己的才华,已在学姐的公司里崭露头角,事业前景一片坦途,如骄阳般明媚。这些日子里,我们陪着她穿行于城市之间,南京路、衡山路、淮海路,外滩、豫园、陆家嘴……日新月异的现代化建筑傲然耸立,里弄、牌楼、石头路,以及斑驳褪色,爬满爬山虎的墙,沉淀着百年的逼仄风情。脑海里,深深刻入了这个城市的风华绝代,与沧桑岁月的烙印。
阳光很好,心情也不错,今天,是一个美丽的日子。26年前的今天,一个女孩,如天使般降临到这个美丽的世界,她,就是我最亲爱的蓓仪。
上午,我陪伯父、蓓仪、可欣去墓地祭奠蓓仪的妈妈。确实,今天也是一个很纠结的日子,蓓仪的生日,也就是妈妈的遇难日。昨晚,蓓仪提醒我,今天不许哭丧着脸,要开心快乐,爸爸好不容易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不要再影响到他。确实,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就要好好的、幸福的活在当下,这也是蓓仪妈妈所希望的。
下午,我们将去郊游庆生。耀辉自告奋勇揽下接雪儿、萌萌、刘凯和蓝夕的任务,家伙新买了一台车,整天乐不可支,寻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满街疯跑。看这架势,估计要数月后才能够安分下来。说到安分,确实有点奇怪,每次有雪儿出现的场合,他是最安分的,个人形象也是经过刻意修饰的。用蓓仪的话来形容:耀辉已经暗暗喜欢上雪儿了。虽然,雪儿是不知情的,而耀辉暂时也不会唐突去表白,但也算是终于正儿八经一次了,他的改变如此大,不由令我们诧异,真可谓,爱情的魔力势不可挡。
提到爱的表白,也不得不说一下蓝夕和刘凯,刘凯没有主动的表白,反而蓝夕显得主动一些,你来我往的联系中,自然而然,就像那么回事了,欢欢喜喜的牵了手。这可羡慕死了耀辉,从他不时偷偷游移在雪儿身上的眼神中,能够看到那么一丝急切、渴盼。
刚停好车,蓓仪与可欣便迎了出来,蓓仪一袭浅蓝色棉麻连身裙,胸前的棕色线绳上挂着一块白玉蝴蝶坠,一块非同寻常的玉坠,是蓓仪妈妈生前的心爱之物,蓓仪只有在生日的时候才佩戴。此玉玲珑精巧,通透无暇,玉质温润如羊脂,握于手中,恬淡舒和。花为浮雕,而蝴蝶为镂雕,栩栩如生,精美悦目,是为玉中佳品。蓓仪听爸爸说起过,此玉坠为一对,她这一块雕琢的蝴蝶为雌性。
“生日快乐!蓓仪。”我拥住蓓仪亲了一下她的额。
“谢谢你!洛。”蓓仪幸福的仰头看着我,美丽的眼睛流光溢彩。
“喂喂喂!你们别这样郎有情妹有意的忘乎所以好不好,”可欣在旁边噘着嘴不乐意了,“当我是透明的啊!”
“咦,是谁在唧唧歪歪啊?”我假装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可欣的脸上,故作惊诧状,“呀,是你啊,原来还有一个节能小灯泡在啊,去去去,儿童不宜,非礼勿视。”
“哼,姐姐,他想气死我啊,”可欣可不干了,“羞羞羞,还非礼勿视呢,是你们太旁若无人好哇。”
“那你也速度找个男孩恋爱啊!”蓓仪呵呵乐着,帮可欣把紫色蝴蝶结发箍挪正位置。
“我可不想恋爱,麻烦呢,呀,姐姐,你这么快就跟他一个鼻孔出气了啊,”可欣很受打击的样子,嘀咕着道,“说人家电灯泡不算,还节能小灯泡。”嘴愈加的噘起,用耀辉的话形容:确实可以挂得住一个装满水的瓶子了。
蓓仪和我都已忍俊不禁了。
“哇,好漂亮的蓝色妖姬,”可欣一把抢过了蓓仪手中的玫瑰花,调皮的看着我,“我喜欢大红色玫瑰,陈洛哥,以后我生日的时候可别忘了哦。”
“呵呵,当然,一定不会忘记的,关于大红色玫瑰,我还欠你个人情呢。”我欣然答应,眼前浮现与她初次相遇的情景,“你可真厉害,还念念不忘着呢!”
“当然啦,第一次遇见你的场景,可印象深刻着呢!”可欣脱口而出,随之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吐了下舌头,一朵浅浅的红云已浮现在了脸颊,无缘无故的。
“好吧,你们两个可真是欢喜冤家,一见面总是逗个不停,进屋吧。”蓓仪一手牵起一个。
客厅内的一侧,伯父正在把一件件大小不一的玉器,小心翼翼的从饰品柜上搬下来擦拭着,谨慎而认真。
“您好!伯父。”我把他的茶杯加了开水后端了过去。
“陈洛来了啊,来,坐吧。”他放下手里的玉器,示意我一起坐下来。
“伯父,饰品柜上的玉器类居多,看来是您比较钟爱的。”我忙抢在他之前,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嗯,是的,玉之润、色及纯,可消除浮躁之心、愉悦烦闷之心及可净化污浊之心,所以人们爱玉,是希望在玉身上觅得天然之灵气,而我,也不例外。”伯父谈起玉,便兴趣盎然。
“哦,那您应该在这方面是个行家了。”我难得碰到一个他感兴趣的话题,便不失时机的深入,“现在玉石市场紧俏,难以淘到好货色,特别有时候,真假难辨、优次难分,没有一定的鉴别能力,是寸步难行的。”
“只是皮毛而已,”他的笑容是慈祥而温暖的,“我有个老朋友,是个中行家,不仅有自己的加工坊,也在上海及江浙一带开设了多家商铺,每年还经常去玉石产地采购,所以,久而久之的耳闻目染,我也就算略懂一二吧。”
门外汉的我,不敢妄加评论,唯有一个劲的点头。
“陈洛,你过来看,”伯父可真来了兴致,起身指着一尊通体绿色的玉雕,“这是翡翠雕琢作品,玉石分为软玉和硬玉,翡翠便是硬玉,一块好的玉,配以大师级的人物精心雕刻,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舅舅,我们可以出发了吗?”可欣走了过来,向我挤眉弄眼,“陈洛哥,可很少见你这样虚心好学、毕恭毕敬的啊,呵呵,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
我嘿嘿笑,牙痒痒的,处境所限,否则肯定和她贫几句。
可欣看了一下舅舅的背影,又看着我的窘态,乐开了怀,于是,招牌式的掩嘴笑又上演了。
墓地里,伯父比之前擦拭玉雕更为仔细、熟练,满怀深情的擦拭着墓碑,已完全沉浸在过去的岁月里。其实,墓碑很干净,伯父是经常来看望伯母的。他的唇微微翕动,似在与伯母说着悄悄话,令我们欣慰的是,伯父的表情是平静而释然的。
蓓仪把一束白色菊花放于墓碑前,轻轻的说,“妈妈,我想您了,您也很想我们的,对吗?您安心吧,我们都很好,天堂里的您,也要好好的。”
“伯母,我会好好的爱蓓仪,呵护她、珍爱她,用我的一生,绝不会让您失望。”我默语着。
午饭后,我们与伯父告别后,便整装出发了,和耀辉他们会合后,向临港新城挺进。临港地区位于东海之滨、上海东南长江口和杭州湾交汇处。蓓仪事先做了周密安排,先逛著名的“东海大桥”,其次观赏“滴水湖”湖景,然后在湖边吃烧烤,最后是在“南汇嘴”公园看海。
一路欢声笑语,车载DVD反复播放着几首不同类型的生日歌,可欣大喊,“哇,姐姐,你可真幸福,陈洛哥特意为你录制的哦!”“恋爱真好!”蓓仪和我几乎是异口同声,相视而笑。“哼,肉麻死啦,我就是讨厌肉麻,才拒绝恋爱。”她慌不择言,瞎找词了,眼神是不屑的。
约莫40分钟光景,我们便进入东海大桥引桥段,气势宏伟如巨龙般向大海深处延伸着。大桥全长31公里,是目前世界上最长的外海跨海大桥。刚进入主桥段,一股夹裹着咸味的海风从窗口钻了进来,抬眼望去,广阔无垠的大海便扑入眼帘,蓓仪和可欣不由欢呼,“大海,我来啦!”不远处,一排排的风力发电机屹立于海中央,如飞机机翼般的叶片在风中旋转,一眼望去,蔚为壮观,我们不由赞叹科技的发达。海面上,一群海鸥穿梭搏击,逐浪起舞,时而踏立在风口浪尖,时而隐藏于海浪深处,它们,一直是我的最爱,是我心中,勇者的化身。大桥的尽头,就是著名的洋山深水港码头,由数十个岛屿组成,是中国首个在海岛建设的港口,也是目前世界深水港最大的单体码头之一。堆积如山的集装箱,傲然告诉着人们,码头所承载着的庞大吞吐量。
我们都没有下车,直接返回奔向滴水湖游船码头,滴水湖是目前,在尚未成陆的海滩上开挖的国内最大人工湖,呈圆形,面积等同于杭州西湖。下车后,大家都向蓓仪奔来,一一送上生日祝福和礼物。
“蓓仪姐,祝你生日快乐!”雪儿捧着包装精美的礼盒,一身白色的休闲服,长发飘洒盈盈浅笑,尽显风姿绰约。
蓓仪笑靥如花般接过礼物,“谢谢你!雪儿妹妹。”
突然间,雪儿花容失色,看着蓓仪的眼骤然定格而渐趋黯淡。
此刻,其他人都在争相拍照留念。
我的心往下一沉,不由轻唤,“雪儿!”
蓓仪也觉察出异样,忙抓住雪儿的手,急切的问,“雪儿,怎么了?”
“哦,没关系的,只是突然有点头晕,”雪儿很乏力的把手掌贴于额头上,淡淡的笑,“可能是刚才坐车久了的缘故吧。”我能够感觉到,她的笑容是努力挤出来的。
“哦,那你休息一下,那边有椅子,来,我搀你过去,”蓓仪送了一口气,“如果休息一会还未见起色,有必要去医院看一下。”
“不了,真的没事的。”雪儿推开了蓓仪的手,径直向椅子走了过去。
蓓仪与我相视无语,些许的尴尬,眼神中布满疑惑。我看着雪儿的背影,思绪乱窜,多年前她被自行车撞倒在地后,自己伸出搀扶他的手,也是这样被推开。如今,那一幕重演,雪儿,你究竟怎么了?
“蓓仪,她可能真的身体不舒服而导致情绪失控,别放在心上,我去给她买瓶矿泉水。”我故作轻松状,心里却在剧烈的打着鼓,暗暗祈祷,雪儿的状况,但愿确如我所说的那样简单。
“嗯,没事的,我没有那样小器,我能够理解,”蓓仪的笑是勉强的,“那你快去吧,最好再买包湿巾。”
“好的。”我迅速向便利店奔去。
雪儿漱口、擦拭了脸后,情绪稳定了很多,但是沉默着,眺望着湖面。蓓仪和我则静静的站立在旁,耀辉也过来了,他也感觉到了气氛异常,没有说话,看着雪儿的眼神充满了忧虑,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此刻,唯有沉默,才是沉淀情绪最好的办法,但是,我知道,每个人的内心,都如湖水般涟漪阵阵。而蓓仪和我都明白,雪儿不仅仅只是身体的原因,也许,她又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只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所有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而雪儿的性格,我们都了解的,她不想说,就不必问,问,也是徒劳的。千丝万缕,无从梳理,最后,依然还是沉默。
“喂,陈洛哥。”可欣挥着手,示意我们过去,可以登上游船了。
“我们走吧。”雪儿的声音微若呢喃。
我们都没有阻止,也找不到理由去劝阻。
游船上,雪儿舒缓了些许,可欣和萌萌是快乐的,叽叽喳喳的没有注意到雪儿的变化。而刘凯与蓝夕,本来和雪儿就没有过多的交集点,所以忽略是正常的,况且正卿卿我我的沉浸在热恋中,身旁的众人,也就如他们眼中的风景般,一掠而过。而这碧波万顷、绿水动荡的风景,在蓓仪、我、耀辉的眼里,俨然是灰色的,包括雪儿自己。
湖边烧烤,野趣十足,周围的人们都忙得不亦乐乎,歌声、笑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着。
也许大家都感到饿了,手忙脚乱的忙乎着。我递给雪儿一个烤翅,她道谢后接受,此刻的她,与去伦敦之前没有区别,那一丝哀怨,清晰的在眼里游移。
刘凯带头唱起了生日歌,大家举杯为蓓仪庆生,许愿、吹生日蜡烛、分蛋糕。整个过程中,蓓仪一直怅然若失着,不时的看一眼雪儿,关切而焦虑。
“雪儿,你没有吃多少,会饿肚子的。”蓓仪微笑着把蛋糕递到雪儿手中。
“谢谢!”雪儿接过碟子,轻轻叉起一小块,低着头塞入嘴,缓慢的咀嚼着。
蓓仪和我再次相视苦笑,耀辉则不时的张望着。
“呀,你这个猪头,又被你烤焦了,你在想什么啦?”想都不用想,可欣口中的“猪头”肯定是耀辉。
南汇嘴公园处于空旷地带,标志性雕塑是作为世界上最早的指南针——司南。
大家都尽情的与大海拥抱,愿拂面而来的海风,带走心中积郁的惆怅。
雪儿静静的站在堤岸边,仰首凝视着大海深处。
“洛,我陪雪儿站了一会,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她还是心事重重的,这样吧,还是等她自己慢慢的走出来吧。”蓓仪显得很无奈。
“嗯,我也去陪她站一会。”我违心的冲动着,虽然知道没有结果,却真的不想她一个人太孤单。
我们如两座雕塑般站立,雪儿应该能够感觉到我的存在,而我,亦能够隐约感觉到,雪儿的反常,因为蓓仪。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雪儿的声音幽幽的。
夜色中的大海,神秘莫测,此刻,正是退潮时分,海浪声如一个病人般嘶哑,渐行渐远。不远处,东海大桥上的灯带,如一把锋利的刀,切入了大海的心脏。那些风力发电机,已被夜色笼罩,机翼状的叶片,在狂风中拼命的挣扎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