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爱的空白格（三）

　　“萌萌，雪儿没和你一起来？”我从萌萌手里接过毛巾，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依稀犹存。雪儿已经第二次没有在球场出现了，我怅然若失。
　　“嗯，陈洛哥，她这几天一直来去匆匆的。”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心里沉甸甸的。
　　“她什么也没有说，就要我帮忙，把你的毛巾洗一下，”萌萌的大眼睛扑闪着，若有所思般，“雪儿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爱笑，很文静的，在班级里就数和我要好一点的。反正，我总觉得她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谢谢你，萌萌，那你知道她的家在哪儿吗？”越来越担心雪儿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啊，其实，我和她也是这次开学后认识的，是个插班生，以前读小学不和我们一起。开学到现在，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有家长来接她的，”萌萌的脸上也写满了疑惑，“每天都是走路的，应该，她的家离学校不远。”
　　“哦，这样子，好吧，”我把擦好的毛巾欲放入背包里，“萌萌，那以后就不麻烦你了。”确实，受之有愧，心里不是滋味的。
　　“没事的，陈洛哥，反正我也是要帮我哥哥洗的，只是顺带一下啦。”萌萌眼疾手快，把我刚刚塞入包里的毛巾拽了出来。
　　“对咯，陈洛，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别生分。”一旁的旭伟呵呵乐。
　　“是呀，陈洛哥，雪儿是你妹妹，我也是啊！”她像鸟儿般快乐，“再说，她成绩很好，经常帮我补习的。”
　　“那好吧，谢谢了。”我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可爱活泼的小女孩，心中隐隐惆怅，雪儿到底怎么了？
　　
　　在这半个月里，雪儿都会在毛巾上洒上花露水。我已喜欢上了这种，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如美丽的女子，着一袭洁白的长裙，静静斜倚于湖边的草地上，安静、恬然，恍若置身仙境。那双晶莹的眼，藏着一抹无法拂去的哀伤，偶尔，水面上掠过的水鸟，点起丝丝涟漪，在乌黑的眸里微漾着。
　　每次，她来球场都只是稍作停留，除了雨滴儿，似乎已没有什么话题能够让她感兴趣。而要我和一个年龄有点差距的小女孩沟通，确实有点难度，就像萌萌说的一样，有“代沟”，虽然她只是开玩笑的。搜肠刮肚找出来的话题，脱出口后才感觉傻傻的，结果是自己也不想延续下去了。而无论什么样的话题，她给予的回答，大多是眨着那双灵动的眼，以及那轻轻跳动着的睫毛。
　　她叫我“洛哥哥”，没有问我可以不可以，好听不好听，被轻轻的唤上了。
　　她的眼神是无邪的，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可她年纪还小啊！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有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呢？
　　
　　第二天，我没有去球场训练，早早的等在了学校大门对面。
　　不一会，雪儿出现在了学校门口，我远远的跟着，学校周围都是刚刚放学的学生，如果自己贸然上去打招呼，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雪儿微低着头走得很快，马尾辫有节奏的上下跳动。随着她拐了一个弯，穿过两条马路后，我紧蹬几下赶了上去。
　　“嗨，雪儿。”
　　听到声音，她一惊，当看到是我后，微微一笑，“哦，是洛哥哥。”继续往前走着。
　　“这两次都是萌萌一个人来球场。”
　　“对不起。”因为走得快，脸色红润了许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明白她为什么说对不起，“雪儿，这几天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了？”
　　“哦，”脚步微缓，迟疑了一下，“是外婆生病了，我要去买菜回家。”
　　“这样啊，”原来是她外婆生病了，所以……“你外婆的病怎么样，严重吗？”我关切的问道。
　　“只是腿肿了，不能够走路，其他还好。”隐约看到了她脸上的汗水。
　　“我送你好吗？”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
　　“不了，洛哥哥，再见。”话落，已经向马路对面奔过去。
　　由于匆匆忙忙，她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况，与一辆在马路对面的自行车撞上，摔倒在了地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丢下自行车马上冲了过去。
　　“雪儿，你怎么样？”我伸手欲扶她，心中焦急万分。
　　“不了。”她推开了我的手，咬住牙关爬了起来，手腕上已蹭破，隐约有血丝在渗出来。
　　“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我有点束手无策，被她刚才拒绝，我有点纠结和失落感。
　　“是呀，小姑娘，去医院看看吧。”骑自行车的是个中年妇女，愧疚而热情着。
　　雪儿没有说话，捡起掉落在地的书包，头也不抬，转身走了，一条腿有点轻微的不适感，但是依然很快。
　　“这小姑娘看上去很倔啊，”中年妇女看着雪儿的背影，“不过，我刚才骑得很慢的，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
　　我傻傻的站着，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刚才的所有举动，已经让我没有任何理由，再有勇气追上去了，其实，她原本不想告诉我，她外婆生病的事情，和我说了那么多的话，是因为想趁早摆脱我的“纠缠”。她突然间的和我说“再见”，然后就冲向对面马路，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而后来推开了我要扶她的手，以及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了，这是否说明，她是不欢迎我去接近她、了解她？
　　她为什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把自己紧紧的束缚住，像刺猬一样卷缩起来，她的心底肯定藏着不可触摸的伤痛，强烈的自尊心使得任何人都无法靠近，如果谁一旦靠近，那刺猬身上的刺就会完全打开，虎视眈眈的瞪着你。
　　我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和不甘心，可是，她又是一个那样倔强的女孩，一个外表柔弱内心极其刚强的女孩。是她不敢接受，亦或还小，还是敌对感情？但是不可能啊，我只是把她当妹妹，而且，她也叫我“洛哥哥”。
　　我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能够肯定的一点是：如果继续想，我行我素的去进一步接近她，或者想继续抱着好奇心般，去了解她的话，那么，肯定是错误的。只会使得她更讨厌，甚至最后会憎恨我。
　　
　　接下来的日子里，雪儿和萌萌经常来球场，只有活泼的萌萌和我叽叽喳喳说话，雪儿，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而我，也不会再去太多的打搅她，能够静静的看她一会，也是快乐的，最主要的是，她一直在身边。我不敢再有任何一点点的轻举妄动，怕吓到她，从而彻彻底底的消失。
　　她是那样的脆弱，令人心生爱怜，情不自禁的想要去好好的呵护她，但是，却是不能够，我是那样的无能为力。所以，很多时候里，我是多么的痛苦不堪，挣扎、嘶喊……
　　终有一天，她会长大、会成熟起来，终有那么一天，阳光会在我们的天空里灿烂起来，我愿意等。因为我坚信，所以，我愿意为了自己的这一份坚信，而坚守。
　　后来，我上大学了，离开了和她在一起的学校，球队也自然解散了。我会经常在她放学必经的路上，偷偷的看她一眼，偶尔，也会制造一次“偶遇”的机会，和她一起走一程，说上几句话。而所有的言行举止，都是以“洛哥哥”的姿态展现的，否则真的会吓着她。
　　时间，在悄无声息、按部就班的往前走着，时间的路上，是没有驿站的，不会作任何的停留，所以，也就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哪怕是一个略带甜美的记号。又有很多时候，我迷茫过，为了这样的一份坚守而困惑，我问过自己无数次，这一切，值得吗？答案依然是，时间继续在往前走着，我，忠贞于时间的考验。
　　落枫年年，我心依旧……
　　
　　【雪花儿】
　　雪花儿，可爱的天使
　　美丽洁净，无声无息
　　纷纷扬扬，随风飘逸
　　你如仙子般翩翩起舞
　　轻盈了整个天空
　　你又是个忧伤的孩子
　　寂寞了苍茫大地
　　
　　松树伸出了冰冷苍劲的手
　　把你无情的阻拦
　　梅花张开了它冷漠的怀抱
　　傲慢的发出刺骨的笑声
　　融化，融化，轻轻地呻吟
　　化作了，一地冰冷
　　
　　再后来，她已是高中女生了，而我，已经大学毕业有了工作。
　　她从一个小女生，变成了一个风华正茂的美丽女孩，马尾辫也变成乌黑亮丽的长发。
　　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一起见面的频率也多了起来，但是，雪儿从来不会接受我邀请她喝咖啡、看电影什么的，更不要说一起吃饭了。我们会一起散步，除了散步，就只有散步，让我欣慰的是，她比以前喜欢说话了，只是，那双美丽的眼睛，依旧淡淡的哀伤着。
　　她告诉我，雨滴儿现在长大了，很威武，这几年，又陆陆续续收留了很多的流浪猫。
　　我说了一些工作方面的事情，也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因为她都不感兴趣。
　　“雪儿，过几天你就要进入高三了，将来打算读什么专业？”我把她约了出来，是第一次在晚上见面。今天，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想要对她表白。我们，依然还是漫步在梧桐树下，长时间的沉默后，我开始把话题向感情方面引入。
　　“哦，我喜欢服装设计专业，”她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只是还不确定。”
　　“怎么，有难度么？”我不置可否。
　　“妈妈希望我读护理专业。”她幽幽的声音，近乎于呢喃，很少提起“妈妈”这个字眼的。
　　“这样啊，为什么呢？”我小心翼翼。
　　“也没有什么，”一阵风拂过她的长发，轻轻的飘了起来，很美很美，“到时候再说吧。”她俯身捡起一片梧桐叶，似乎是自言自语着，“哦，它还没有到该掉落的时候呢。”撩了一下被风吹乱，遮住了眼的发，仰起头像似在看梧桐叶飘离树枝的地方，又像似在找寻那残忍的风，眼睛里又塞满了浓浓的哀怨、悲伤。
　　我不忍心她这样沉浸在伤感的氛围中，亦不忍惊扰了她的世界，也许，她的世界有自己的美丽，虽然是凄美的。而她的世界，我又怎样才能够进得去呢？我始终在她的心门外，孤独地徘徊、彷徨，而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雪儿，我？”好久以后，我鼓足了勇气，舌头却又不争气的打了结。
　　“洛哥哥，有什么事吗？”她停下了脚步，看向我。
　　“我？我想？”陈洛，想什么就说呀，急死了，面对着她那双清澈天真，容不得有一丝侵犯的眼，我又一次崩溃，败下阵来。语无伦次，慌乱失措的我拿起她手中的梧桐叶，整个人，在叶子的脉络里挣扎。
　　“洛哥哥，你一直是我最尊敬的哥哥，有什么事情可以说给我听，没关系的，”雪儿很焦急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我可以帮你吗？”
　　“哦，雪儿，没什么，是，是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早点回去。”刚说完，一股寒流瞬间涌遍了全身，似大桶的冰水，迎头浇下。
　　“那好吧，洛哥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说再见吧，”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确实，你刚才哆嗦了一下呢。”
　　一阵风吹过，梧桐树上的叶，“哗啦啦”的响个不停。
　　
　　【落叶】
　　迷蒙的夜，黯淡的街灯
　　徘徊彷徨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这个世界
　　怎能够读懂，我心中的伤悲
　　一切，都是灰色的
　　
　　秋天还未来，已有了落叶
　　无情的风，又怎能明白
　　飘离枝头的那一份无奈
　　
　　风又起
　　街灯，已留不住我的身影
　　我心
　　随叶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