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你打工打工下贱到去为赵水香扫猪屎猪尿
作品名称:香嫂 作者:禹金 发布时间:2014-11-01 10:56:22 字数:8596
上午,黄本昌走进吴金秀家中,她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村长的不速驾到,她知道必有要事。黄本昌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用一种上级对下级、长辈对晚辈批评的口气说:“金秀,你给我说个明白,赵水香招进刘春生当场长,这件事,你怎么不事先向我报告,透个风呢?”
吴金秀双手在擦板上擦洗着衣服说:“我也是刚刚听说的,水香这事蒙得好紧。”
黄本昌看着她的半脚盆湿衣湿裤:“哦,原来这样。我还以为是你这个妇女主任出的好点子。这么看来,我们村委会的工作被动呀,落伍了。赵水香招聘刘春生,依我看,这是新生事物,毛泽东对新生事物是支持的。唉,我老了,你们年青人朝气蓬勃,该你们挑重担。金秀,你今年三十一了吧,年轻得很哪......”
吴金秀停下两手让洗衣泡沫顺手流着:“村长,你说该怎么个支持法?乡政府萧书记王乡长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
“对呀,你是妇女主任,赵水香是女同志,妇女方面的工作我们男同志不便插手,你第一步应先找赵水香了解情况,第二步再向萧书记王乡长电话详细汇报。”
听村长这么一指派,吴金秀三下两下洗洗手,用湿内衣擦了擦站起身来,她办事向来风风火火不含糊:“我这就去先给萧书记王乡长详细汇报。”
“坐下坐下。”黄本昌以手势示意她,“金秀,别这样急呀,性急吃不下热豆腐嘛,这道理你该懂吧。你一边洗衣,你我俩人合计合计支持方法。你们女同志换洗东西每每就这么繁,外衣外裤,内衣内裤三角裤,还有奶罩名堂多。”
在行政管理上,吴金秀佩服黄本昌的工作能力与魄力,但在人品生活作风方面,她讨厌黄本昌色狼眼神与性挑逗话语,处处提防他的突然袭击。乡村中人们有时刻说话虽有放荡,但大都君子动口不动手,而他,敢说敢为半霸天,同冷月红黑搞十多年,这是牛鼻形村半公开的秘密。她一个妇女主任有什么能力和权力干预他、制止他、处分他,连萧书记王乡长有时也得让他三分。她要与他共事工作,又要提防他近身玷污,防不胜防呀。
吴金秀快刀斩乱麻擦洗着,也没认真去听黄本昌念工作经。头遍洗罢,将脚盆脏水倒掉,她站在汲水井旁,以屁股向着黄本昌,右手用力将地下水汲上,她很快地清洗衣裤,用衣架吊挂在铁丝上。她发觉黄本昌老色鬼的眼神,正在直勾勾盯着那对湿漉漉的胸罩。
对这种老不正经的简直没法治。
吴金秀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因为娘家穷,无力供养姐弟两个人住校读书,吴金秀没法补习再考,只好让弟弟读下去而自己回村子跟父母种地。她十八岁嫁到牛鼻形村,不到半年时间就风闻黄本昌的劣迹,她好奇地暗暗尾追跟踪过这老色鬼。果然不假,群众眼睛雪亮,他果真与冷月红有奸情,她几乎要捉到奸了,她吓得慌张后撤,大踏步地撤出危险地段。黄本昌是不是发觉她的跟踪,她不得难知。不久,她发觉到危险在向她逼来,有形的无形的从几个方面朝她包抄,步步为营在缩小包围圈了。她在读初中二年级上学期加入了团组织,后来担任班上团支部的宣传委员,毕业后回村耕地,又当上了村里的团支部书记,出嫁后转团组织关系到牛鼻形村。黄本昌当时在村党内并无实权,村支书是李传福同志,福支书——村里人都这么尊称他,福支书看她有文化又热衷于青年团的工作,一年后的团支书选举换届时,吴金秀以全票当选牛鼻形村部团支书。后来,又发展她成为中共的预备党员。她的老公刘伙根是个退伍军人,脾气不好,退伍军人退伍回乡没有工作分配,每每冲天大骂。不愿在村里种地,常与人结伴外出打长工短工,三个月或半年回一次家门,吃饱喝醉与吴金秀甜甜蜜蜜睡几夜搂抱后又走了,全不管老婆团员党员工作积极不积极的干活。
赣江河畔庐陵樟香之地,牛鼻形村刘伙根老婆吴金秀如此这般地出入头地一花独秀,光彩照人映得老妈妈似的老妇女主任慌忙下马主动退位让贤给她。吴金秀成了福支书心目中的骄傲的公主,她没料到,她竟成了与她几乎同时步步高升的黄本昌梦寐以求的猎物。
黄本昌与李传福时时作对却步步高升,吴金秀不明就里,党内的机密,组织的安排,她不可能也不允许去打听。李传福六十多岁还没有退下来,黄本昌就不可能再上一个台阶了。前些年,前十年吧,黄本昌在生产队的甘蔗林中地里奸上了冷月红。一风传这码事,吴金秀就立刻警惕提防这条色狼。那个时节,黄本昌仅仅是村支部一个毫无实权的支委,关键是兼着生产队的队长,拿三作四发淫威令人生畏,这号人物当个管生产方面的队长有能力有魄力,让他当当可以,怎么能让他混进党内还当上支委,他的党性品质大有问题呀,谁是他的入党介绍人?农村改革大潮一到,人民公社改名为乡政府,生产大队改为村委会,群众海选干部,黄本昌背后玩手腕,他竟然当选为村委会会计兼文书。三年一换届,文书不当了,干上了副主任副村官,再三年又换新届,官居正主任村二号,堂堂正正爬上了牛鼻形村委田园农家上流人物行列。
酒醉饭饱思淫欲,黄本昌奸冷月红水蛇腰,他心中早已有谱儿。水性杨花的女人,看上他有职有权又好色,母狗似的发情,累累朝他扭屁股摇尾巴,眉来眼去,发出的信息在勾引他,猫儿见到鱼腥味怎么不逢场上床鱼肉一番。黄本昌的老婆是个比他大五岁的瓦刀脸,早已人老珠黄,水桶腰毫无肉感索然无味基本不用,有冷月红的水蛇腰搂搂乐乎哉也。当然,黄本昌多年前在打吴金秀的主意,论相貌比冷月红漂亮,论胸脯乳峰比她高挺,那一抬眼一扬眉更是迷人,可就是对他没有半点眉目传情,甚至开会相逢在场,会前会中会后一板正经,开会准时到,散会立马走,这个女人不寻常......黄本昌有时面对她的背影哼唱着刁德一对阿庆嫂的京调出神。有一次,黄昏时刻,村巷里,黄本昌巧遇吴金秀,村巷子不宽,仅能勉强过往行人,她走左边他拦左边,她走右边他拦右边。你想干什么?黄本昌笑笑“不干什么。”“你让开,我要回去。”“不忙,你我唱唱《沙家浜》第三场智斗,你演阿庆嫂怎么样?”吴金秀说“黄、黄村长你要自尊自重。”黄本昌说:“我怎么啦,我你没有到村后的猪婆坑做露水夫妻吧。”说着就动手动脚搂抱过来,左手搂腰右手在胸脯乱摸奶子,吴金秀极力挣扎,大骂黄本昌不要脸,你还不快快松手,我打电话去告诉我老公刘伙根,他立马会赶回家用刀子捅死你信不信?吴金秀这一招果然灵验,黄本昌慌神松手,口中连连道歉”金秀.....金秀别....别......别打电话。“他清楚她老公刘伙根黑雷公,野蛮,兵牯佬厉害,污妻之仇会致他于死地,他佩服吴金秀蛇毒妇人心。
吴金秀把黄本昌晾在院内不理他,自己径直进屋进房关上房门打电话。
黄本昌站起来,三步两步走近吴金秀的湿衣裤旁,出神地盯着那对胸罩。胸罩里面是奶子,是吴金秀吴大主任的圆鼓鼓不大不小的奶子。几年前那一次在村巷里他抓摸过那两个奶子,说坚硬有多坚硬,说柔软有多柔软,可惜只是隔着衣衫布衣,没有肉感没有情趣。再后来,双方罢休,他再也不敢对她非礼,估计她也并未敢对兵轱佬老公诉说,女人嘛含辱含恨非到万不得已,决不愿倾吐衷肠,否则,他早挨了一刀,万幸哪,好险。自此,黄本昌真的不敢动吴金秀一根汗毛,正人君子,只是偶尔暗中窥视她凉晒的胸罩内衣三角裤出神罢了。黄本昌用打火机打火吸烟,三声响脆拨声声悦耳,点烧着庐山牌香烟纸卷棍棍儿,长长足足地吸了满口,满心满肺吐出一溜惬意的烟雾。他不无欣喜地品味着这过滤嘴中等烟叶味,五十七八岁了,吸烟历史也有四十年吧,吸烟有害健康,不错也不对。自古至今,吸烟有利精神。要不,怎么说饭后一支烟快乐活神仙。近几年才打广告说吸烟有害健康,几千年几百年几十年甚至前五年有谁说过此话,有谁家广告倡导此议?我吸烟四十年并未有何损害健康之处,相反,不吸烟就不舒服,不精神不健康,不吸烟去找冷月红也兴趣不浓。吴金秀的奶子在烟雾中变成了冷月红的奶子,冷月红的影子渐渐明朗。本昌本昌,你怎么跑到吴金秀的院子里,你呀你,你是想钻吴金秀的凤凰洞吧,嘻嘻,不要脸......来吧,本昌,本姑娘排开胸衣,露出双奶让你看让你摸。黄本昌伸出双爪淫声浪语水蛇腰,你哥你哥我来也。他舞手扬脚双手一抓,发觉手中紧紧只抓住那对吊着的湿漉漉的胸罩。不操你那洞,黄本昌连连说后悔后悔晦气晦气,他低声恨骂着三步并作两步溜出了院门。
第二天,吴金秀一到乡政府,党委书记萧正芳亲自从二楼下来迎接她:
“好哇,你们牛鼻形村要爆出大新闻。金秀同志,时代不同了,女能人出现了,牛村香嫂不赖呀。赵水香同志敢于招聘男场长,昨天下午,乡政府大院就议论开了,这是新生事物。接到你的电话以后我在想,要请县电视台给赵水香同志录相录音,亮亮她的光辉形象,支持支持她。”
吴金秀随萧正芳上楼,她轻声说:“萧书记,有阻力呀。”
“阻力,肯定有,要看来自哪方面。”萧正芳风趣地说,“比如你我现在登斯楼也,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上去,也有动能势能的阻力。破阻力上去就是了。”
两人来到萧正芳宿舍,书记给妇女主任倒了杯开水:“坐下说说,有谁胆敢给赵水香同志设卡呀。”
“赵姥姥。”吴金秀喝一口水说,“赵姥姥是水香的亲妈,六十多岁,还有把老劲。自从李新民离家出走后,她强行把亲妈接来帮她煮饭炒菜。水香忙得很,太需要一个帮手。赵姥姥这人心肠好,顺得反不得,这次她极力与水香顶牛,反对水香,阻力很大。”
“说具体一些。”
“是这样。”吴金秀放下杯子说,“昨天,我给你打过电话,就去找水香,赵姥姥见了我,好似见了救星似的对我说,金秀,帮我劝劝水香,不知她吃错了哪味药,新民这孽种死在外头不归屋,我知道她支撑这个家不容易,要招个帮工也在理。可是,可是她不该招刘春生这个贼呀。水香当时在场,听她妈咒骂春生,不高兴说,妈,你当面可别这么咒他。姥姥不依,大声对我说,金秀,你听听你听听,我偏偏要当着他刘春生的面咒他,把他骂走。水香,这个贼没安好心,你招他进猪场引狼入室,他存心要搞垮你的家业呀......水香说不怕,我也劝姥姥放一万个心。春生敢胡来使坏,水香敢硬,会叫他滚蛋。”
“接着说下去,”萧正芳听得入神,“后来呢,赵姥姥答应了?”
“没有。”吴金秀摇摇头,“赵姥姥不依不准。她老人家不管你是口头答应了还是书面签了字,硬要水香辞退他,反正他还没有到猪场上班。赵姥姥还责怪水香,说什么虽说这个家是你当,是你操累,这么大的事,为何事先不透个风听听妈的话。责怪水香嘴巴太严了,你眼中根本没有这个老妈。赵姥姥说李新民要是有一天得知了这情况,立马连夜会坐车回来,看你们三人不打成一锅粥才出鬼呢。”
萧正芳沉思起来:“有这么严重吗?”
“但愿不会吧。”吴金秀希望着。
萧正芳站起身:“可以理解赵姥姥老人家的心情,赵水香这一着棋来得突然也很自然。这样吧,金秀同志,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要多接近赵水香,支持她,对赵姥姥要劝解她,女人以女人的心态去理解。”在这方面也要同情赵水香的苦衷。”
吴金秀点点头明白萧书记的话中话,她站起来,她还要去乡妇女主任那里谈这件事,出了书记宿舍门,在走廊上,萧正芳问她:
“刘春生有个爷爷,不知那老人家思想上通不通?”
吴金秀说:“刘春生的爷爷在他女儿家中喝喜酒,还没回村。那老头脾气太牛、太犟,估计有麻烦,我做不了他的工作,由黄村长去做吧。”
清晨,赵姥姥照例去半里路外高塘圩的菜市场买菜。赵水香和木根在猪场栏内喂猪、扫栏,用水冲洗干净。早饭后,她送萍萍上幼儿园后回到家,这时刘春生按约来到赵水香家,她给他车钥匙,说:“你把摩托车启动,开出院子,开到樟树下等我。”
赵姥姥正在厨房门前水池里洗碗筷,她惊讶地说:“水香,你真的要进城去?”
“妈,你别拦我了。”赵水香把手一挥,她看着刘春生开锁启动车子,目送着他稳稳地开出院门,转身说,“妈,中午,你去接萍萍,我中饭有可能就不回来吃了。”
赵姥姥用屁股面对赵水香,狠狠一丢筷子以示抗议。
这时木根从家里吃罢早饭,打着饱嗝进了院门,他发觉赵水香要外出,马上问:“水香,你要去哪里?陈大明有饲料装来,我一个人怎么下得了货?”
赵水香想想说:“他今天装的是一车县酒厂糟皮水,你告诉陈大明,把车子开近一点,用皮管直接吸入糟皮水池内。”
木根得令走了,赵姥姥发话说:
“水香,你真的铁石心肠要这个贼流子?”
赵水香转过头来,她望着母亲,眼神突显出刚毅般倔犟,妈,我真的是铁石心肠,好妈妈你不要劝我阻我。女儿不孝,决不会听你劝了,我君子一言定江山,驷马不追稳社稷。想当年风展历史,古人编纂百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郑,我们赵姓居首至尊至圣,大宋天子赵匡胤一夜黄袍加身做皇帝,来的一手就是果敢坚定,说一不二。孩提时代,赵水香听爷爷说过,赵姓皇帝开创大宋天下北宋南宋三百多年,大展赵氏雄风,后人务必秉承列祖列宗优良传统,无论为官为民,或商或农,谨守耕读传家之训示。赵水香娘家爷爷的爷爷赵作栋,曾在县衙门一官半职,既是县参议长又兼县国立中学校长,一边参政议政,一边教书育人。出入衙府有八抬大轿,进出校园亦安步当车,天下为公江山为民。不幸的是大江大河惊涛骇浪都闯荡无庠,却翻船于村背后不远树林小道的猪婆坑。谋财害命的山野莽夫杀死老太爷,一家大小几十号人哭得死去活来伤心裂肺,衙门悬赏虽抓到凶手,将其剖腹示众,亦难解其恨。太老奶奶抹却泪水聚合家中男丁女娃人等警示,今后致力耕读传家,务必永不参政为官。如此祖训家教连传三代四代,传到赵水香父辈之手,家道衰败,父亲不耕不读,膝下又无男丁,赵水香无兄无弟只有一个妹妹赵水英。父亲忧郁无度,终日以酒浇愁也暴死猪婆坑。赵水香姐妹相依为命,欲帮母亲重振祖业,无奈女儿身须外嫁相夫教子,赵水香遗传着赵氏祖宗的血脉因子,她有巾帼不让须眉干一番事业的璞真返祖精髓,她请求母亲决不要阻挠她打断她招聘刘春生的思路。
“妈,我不反悔。”赵水香斩钉截铁,“世上也没有反悔药,刘春生的为人,你我都清楚。他有能力有魄力,能喊拢吹得散,是流氓是强盗是贼,那是过去。谁个先前没个缺点错误什么的,能改就好。你女婿李新民,是半个好儿子吧,可他死走逃亡不要这个家,不操持这个业,让你我还有萍萍三代女人,三代女人呀,妈,你知道不知道......不说了,妈,你别流泪别难过,都是我水香不好,惹你伤心。我......我出红榜招聘了他,牛鼻形村八九十户人家三四百号人都知道,搞翻了他刘春生,这个角儿,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他能把你杀了不成?”
“何必要走到这个地步?”
刘春生端坐在摩托车上,车子没熄火,有节奏地响着。他不愿听也听不清赵水香母女俩在院内说什么,反正那老不死少不嫁的都不是好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刘春生认为去不去县公证处公证,反正是那么一回事,到时候炒鱿鱼,谁炒谁还不知道,走着瞧吧。
赵水香出院来到樟树下,她走到摩托车旁,几乎是命令地对刘春生说:
“你下来,坐后面!”
刘春生迟疑三秒,不得不乖乖地下车,让赵水香驾车,他不放心地问:“你行吗?”
赵水香怒气横空:“怎么,你小看了我吧。冤家对头死走逃亡一两年不回家,养猪场的里里外外业务,不都是我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你快上车,坐稳。”说着,她右脚狠狠一踩马达,嘉陵牌中型摩托特意绕大樟树三个圈后,一溜烟出了村。
摩托在通向县城的沙石大道上不快也不慢地颠波着。一男一女共坐一辆摩托,本来就应该是一路笑语一路歌。只因双方互有戒备,话不投机半句也多,一路上少言寡语来到了县公证处。
县政府公证处比较难找。这是个贫困县,县政府大楼有三层,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筒子间建筑格局。公证处设在三层楼右边的最边上较阴暗的那间,门半开着。赵水香推开门走进办公室时,里面的女办事员处于半昏沉状态,正瞌睡着呢。赵水香来到办公桌前,故意很响地将手提包往桌上一丢,意思很明白:上班时间打瞌睡成何体统?这一动作果然凑效,女办事员被惊醒,开眼抬头问:“二位有什么事要办,先请坐吧。”
赵水香拿回手提包,后退两步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刘春生坐下后,她打开手提包,取出三份手写好的《招聘男场长合同协议书》,站起来上前两步,双手递给女办事员说:
“这是我们两人的合同书,昨夜里我刚刚写好,现在当着你的面,我和他签字,你公证。同志,你看看这样写行吗?”
女办事员接过合同书,认真地看着,抬头抬眼打量着这一男一女,继续看合同书,几秒钟之后,她严肃认真中带几分喜悦地问:
“你就是赵水香?牛村香嫂同志。”
赵水香莫名其妙:“对呀,我就是赵水香,南山乡牛鼻形村的赵水香。怎么,我们乡里还有第二个赵水香?”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女办事员解释说,“老萧昨天来电话说到你,还夸你哩。”
“老萧?”
“对呀,老萧。我家老萧,萧正芳,你该认识吧。”
赵水香高兴地站起来:“萧书记是你的......你是萧书记夫人,哎呀,好极了,请多多关照。”
萧夫人让赵水香坐下:“严格讲,合同书要公证,应该用打印件,还得有村委会的签字盖章。不过,现在有你的亲笔手写字更好。你,刘春生,应亲手抄写一份,签字后我盖公证处公章,互相交换保存备用,第三份双方签字交我存档保管。”
这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熟人好办事,合同公证手续很快办成。
刘春生还没来得及一乐,麻烦就来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公证手续办妥回家之后,他爷爷就冲他大发雷霆。
爷爷是什么时候回家的,不知道。姑妈乐而得孙,喜气洋洋大摆酒席,他是被姑妈电话请客回来送贺礼喝喜酒,请假一周本来前天要返厂上班。只因招聘应聘,神使鬼差地钻进了赵水香的养猪场当场长。说好了爷爷要在姑妈家多住几天的,天知道他今天为何提前回家,一到家就闯进他的房间。刘春生刚刚从县城公证处回来,打开电视机,正兴高采烈地看体育节目,爷爷一走进他的房间,立马喝令他把电视机关掉。
刘春生遵命关掉电视机,他站起来请爷爷坐。
爷爷不理不坐,开口盘问:“我问你,你真不去深圳打工?”
爷爷得到消息这么快,哪个贼娃婊子崽告了密,他不敢隐瞒:“真的,爷爷,合同书都公证了,有法律效能。”
“啪”的一声音,爷爷一掌拍在电视机上,指着刘春生大骂:“混帐,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当初该让你随同你爸你妈死掉算了......气呀,气死我呀,我七十七岁的人了,怎么不早早死掉,眼不见为净呀!”
刘春生见爷爷大怒,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一时慌了手脚,他连连安慰着:“爷爷,爷爷,你,别这样急坏了身子。”
爷爷继续怒气冲冲:“混帐东西,你办事太仓促,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与爷爷商量?你揭她赵水香什么狗屁榜,你跟她去县府衙门办什么证?我一回村,许多人就对我说你怎么怎么。赵水香是个什么女流,连老公都逼走,这种女人心肠能好吗?她想用一纸文书把你套住。你在她眼中是个贼,她用紧箍咒把你这贼娃子给锁住。她手段太厉害,你与李新民打架,就是她挑起的。”
打架?仿佛在旷野油菜花田间,艳阳三月里猛然遭遇蜜蜂蜇痛了脖子,爷爷一提及那早已忘却的往事,大有牵动伤疤突发而至的锐痛。几年前的某日下午,他是跟赵水香的老公李新民打过架。爷爷说对了,完完全全是她赵水香挑起的。你李新民是暴发户谁个不清楚,借你的几头小猪崽为哥们消费消费就怎么啦,不舒服是不是?老子还真没学到梁山泊英雄杀富济贫的那一套哩。赵水香够张狂了吧,这没凭没据的竟敢冲到老子面前,没鼻子没脸地指桑骂槐,示什么威嘛。刘春生当时差点就要强扭着她胸前那两个奶子,看看到底有多硬又多软。刘春生不是不敢动手,暂且放她一马,留下个情面,来日方长嘛。再说,她背后有她的老公在撑腰。赵水香太张狂,阴盛阳弱让刘春生男子汉的刚阳雄性受不了,他啪的一巴掌打痛了赵水香,李新民一凶拳上来叫刘春生够喝一壶地啷呛四肢朝天被打倒在地。他一个鲤鱼翻身跳起来,双手乱拳冲向李新民,流血,红鼻子暴发户鼻孔流血。战争终止。赵水香夫妻忙于止血,刘春生慌于逃命。破坏改革开放并行凶打人流血是罪证,他知道一旦被派出所抓住不得了,他必须逃走。刘春生急急忙忙冲回老屋,自己闯了祸要快快离开村子,离开这是非之地,越快越好,他不愿再看到这对狗男女。不,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夫妻俩,杀富济贫,嘴上说说罢了,不可以杀他。改革开放年代,法治社会不可违法蛮干。但是,但是如何压一压,警告一下这男娼女妇,用什么办法一石二鸟呢?写封短信,刘春生说,信什么信的,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滚一边去吧。刘春生看过电影《洪湖赤卫队》,有个镜头是一飞镖射在屋柱上留下纸条一句话,对,照这法子办,纸条上既密告李新民与冷月红的奸情又调侃一下赵水香,一石二鸟打油诗打油真过瘾。够这两个狗男女日日夜夜同床异梦,飞一个纸镖玩玩,有水平,要不怎么算高手嘛,哈哈,我刘春生太有才啦!
面对爷爷的怒言,刘春生不敢放肆,那首打油诗折磨得赵水香可以,不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他有一种自我陶醉的胜利感,他要进行的是对赵水香的第二步。一个战场上的胜利者,真正能胜算的胜利者应该很快地忘掉前一个回合的过程,这正是拿破仑所说的暂且不去考究,再而重振旗鼓,继续一鼓作气,把握政策,稳操策略,全心贯注到下一个回合,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再创辉煌。
刘春生低声下气:“爷爷,过去的事,不要再说。”
爷爷固执地不让步:“要说,爷爷要说,你不听我也要说。牛鼻形村,八九十户人家三个姓氏几百人口,李姓黄姓刘姓‘李黄刘’,李姓人多,黄姓掌权,我们刘姓人少。你凭哪样猪鼻子插葱装大象?八百斤猪头往你脑壳上戴,有什么能耐去钻赵水香的裤档?你冤枉读了三年中学,你打工打工,下贱到去替赵水香扫猪粪猪尿。”
刘春生苦恼着,别无选择,他说:“爷爷,反正期限不长。再说,李新民只要一听说这事,他能不着急,他前脚一进村,我立马就走。”
“到那个地步,你走得了吗?不行,一天也不准你留下。”爷爷口气强硬,“等到他老公回来,你逃不脱,他不打断你的腰才怪呢。你滚,你明天就快快滚,滚出这个家,滚出牛鼻形村去。”
刘春生望着爷爷,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