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为什么我总是心情不好?

我把照片发了，把晓夏的纸条撕碎了，餐桌上的煎鸡蛋，牛奶和巧克力蛋糕，落落寡欢的静默在一隅，构成一个永恒的画面，纪念那个说永远在我身边保护的女子，就算我的肚子饿得不行，也不想吃。
我继续回房睡觉，肚子饿得难受，翻来覆去地咀嚼着这枯燥乏味的人生，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处处碰壁，没有亲情友情，也没有爱情，只有那些构成一个个片段的美好画面。
如果把这些美好的画面拼接起来，是不是能构成一个虚幻的世界呢？这却不是我想要的。
傍晚的时候，我还躺在床上，妈妈回来了，看见我很高兴，问我想吃什么，她买了很多菜。
我说做什么就吃什么。她就转进厨房去了，一会儿就听见饭锅菜盘碰撞发出的声音了，偶尔能听到妈妈哼唱的歌曲，妈妈喜欢唱歌，小时候晚上睡觉前总要听她唱上几首歌才能睡得着，可惜后来是我自己不想听了，觉得任何一种声音都是噪音，妈妈就摇头道，你好好弹琴吧，我不唱歌了。
过了六点半爸爸也回来了，这是我放假以来第一次见到他，他看到我有些兴奋写在脸上说道，琪儿放假了？怎么没去旅游？
女儿才回来，你让她去哪旅游？妈妈听见爸爸的声音，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
我也就问问，大学生放假都喜欢出去旅游，我以为你也一样。爸爸说。
本来是要跟同学去张家界的，不过没去成。我拿着手机低头看，淡淡的回答。
挺好的呀，怎么没去？是不是不够钱？我昨天不是刚给你2千块吗？不够再给你一些。爸爸脱掉外套说道。
不是钱的问题，是我不想去，他们去了。
琪儿你要多出去走走，趁年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爸爸说道。
大好河山不会老，什么时候去都一样。我放下手机去帮妈妈端菜。
妈妈看见我进来忙说，你去洗手吧，这菜我拿就行了，你洗完手给你爸爸拿酒杯。
我就去洗手了，洗完手去找酒杯，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爸爸的酒杯放在哪里，妈妈听我在叫她，就知道我肯定找不到的，走进来啧啧叹道，你呀能干啥，连个酒杯都找不到。
我啥也不想干，这也不是我该干的，我怎么知道你们的东西放哪里？我气嘟嘟的回答。
我的大小姐你去吃饭吧。妈妈拗不过我，自己去找酒杯了。
本来我就窝了一肚子气，还要我找什么破酒杯，这两个男女在我面前装什么恩爱，假假的，当然我不能在男女前面加一个狗字，那样连我自己也骂了。
　 等我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妈妈也找到酒杯了，爸爸拿出红酒问妈妈说，你也喝点吗？
　 妈妈说，你知道我喝不了酒的。两人就顺位坐下了。
　 女人上了年纪该喝些红酒，保持荷尔蒙分泌。爸爸轻声说。
　 我可不要分泌那么旺盛。妈妈回答，她看到我拿碗吃饭，有些惊讶说，琪儿今天怎么没秀饭啊，是不是又忘了。
　 不想秀，没啥好秀的。我低头吃饭，不想回答她。
　 是这菜不好看还是不好吃，平时你是每顿必秀的呀。妈妈轻轻笑着说。
　 我偷偷用余光看她的脸，泛着光芒，像一朵桃花一样，像妈妈这个年纪有这种脸色还不多见，是不是跟那个黑木炭有关？爱情的力量啊，只是我拒绝想起她的爱情对象。
爸爸喝着妈妈给倒的红酒说道，今天纪委找我谈话了，让我注意个人问题，局里准备要提一把手，我的希望很大，在这节骨眼上我希望我们家是个和谐的家庭，不要给组织添麻烦，等我提拔上去了，带你们出国旅游，怎样琪儿，你不是最想去意大利的吗？
　 哦，那好呀，什么时候能定下来，这个提拔？妈妈又给他倒了一杯。
　 估计下个月，要等纪委那边的调查情况，我坚信自己是没有问题的，不管是经济方面，还是个人作风问题。爸爸意气风发的说道，脸色泛红，饱满的下额显得那么光亮。
真是睁眼说瞎话。我在心里暗暗鄙视他。
爸爸，你去过儿童公园吗？最近刚开张的。我问道。
挺好玩的，过山车还有水上世界都非常棒。他看了我一眼说，你想去那里玩？
嗯，你怎么知道好玩的，你去过？我假意问道，我想起那个男孩书桌上摆有一张在儿童公园照的个人照，现在想想，也许就是爸爸带他去照的。
你怎么知道的？你去过？我又问了一遍。
没，没去过，听单位同事说起过，他带他儿子去过。他支支吾吾应我。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吧，我也想去。我心里充满了醋意。
我，最近比较忙，等过段时间吧。爸爸夹了块肉故意发不出声的看着我。
琪儿，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去儿童公园，你想去自己去吧，我跟你爸爸还有话讲。妈妈打断我的话，对爸爸说道，我记得你上次说你们单位的会议室要装木地板，决定下来了没有？
这个还在讨论中，几百平米而已，没什么问题的，如果上面能定下来提拔我做局长，不要说会议室，整栋楼的办公室都要装木地板。爸爸似乎是向妈妈做保证，可是他们说着话的时候，不像夫妻，却像是谈生意的甲乙双方。
到时候有的你们忙的，那个阿全帮了你不少忙这个我会记得的。爸爸接着说道。
是的，多亏他忙里忙外，我才没有那么累，其他工人也就是拿多少钱做多少活，不像他肯吃亏，吃得了苦。妈妈轻声细语，慢腾腾的说道，一边说还一边观察爸爸的脸色。
嗯，那就好，找工人就应该找这样的。
对了，我还想让你帮个忙。妈妈看到爸爸脸色没异常，就接着说道，阿全的两个小孩，今年就该上学了，可是现在还没找到学校，民办的又离他那太远，想在附近的公立小学读，你看你能不能帮帮忙？
这个，爸爸思索了一会说道，下午我给教育局的李局长打个电话，看他能不能帮一下忙，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你让阿全放心吧。
我替阿全谢谢你。妈妈感激的又给爸爸倒了一杯酒。
哎呦，咱两夫妻那么多年，你跟我来这套。爸爸今天对妈妈似乎格外体恤，如果不是他提起“夫妻”这两个字，真不知道坐在我面前的这俩个人是生养我的父母。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相互干杯，家就是他们谈论加码的地方，这也许是为什么我厌恶回家的理由，可是除了家我也没有地方可去，我过去一直生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觉得我们这家父母相敬如宾，我的生活优越，可我为什么一直感觉不到一丁点儿幸福，用妈妈的话说是因为我没有尝过一丁点儿痛苦，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品尝一下痛苦的滋味。
　 我盼望生病，而且是那种绝症，这样在我有限的生命中就可以好好感受对幸福的渴望了。
　 可是从小到大我的体质出奇的好，连发烧感冒都少有，妈妈说我的营养太好了，身体发育出乎的正常，小学没毕业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可在我看来那是多么的尴尬啊。
别的同学还是飞机场，我的胸已经异常峰涌，让我不得不早早穿上乳罩，一听这个词我就反感到吐血，好多年以后我仍然不适应这个词，我都管它叫内衣，如果哪天有人在我面前提乳罩这个词，我多半认为他是在故意猥亵我，让我赶快逃离。
　 于是我逃离的人越来越多，逃离的理由也出奇的可笑，于是能靠近我的人就所剩无几了，我真想把自己埋起来，这是我拼死上大学的理由，即使是那么不容易。
　 吃完饭后，我就回到房间里锁上门，从今天起，这两个男女成了我要逃离的对象，即使他们是我的父母，我在心里默默跟自己说。
　 可是当我下定决心要逃离他们的时候，还是那么关心他们的一举一动，耳朵伸的老长，听外面的动静。
　 妈妈在收拾碗筷，爸爸就说要走了，这段时间会比较忙，可能少回来了，等上面都定局了再说吧，家里你管好来就好了，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爸爸临走前对妈妈交代道。
　 好的，我知道了，你好好干，别担心家里，琪儿我会管好的。妈妈送走爸爸关上门，可是这次她没有叫我送送爸爸，也许她觉得我有什么心事。
　 过了半个小时，估摸她洗完碗，做完卫生了，她就来敲我的门说，琪儿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我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就说道，我在睡觉，你有什么事？
　 现在什么时候就睡觉？你起来给我开门。妈妈声调突然提高了许多，一点也不像刚才在爸爸面前那副嗓音。
　 我懒洋洋爬起来给她开门。她走进来坐在我床边，伸出手来摸我的额头。
　 我一把甩开她说道，我没发烧。
　 没病怎么看你一个晚上闷闷不乐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妈妈问。
　 没什么，心情不好。
　 你可别再跟我提心情不好这挡事，这些年你跟我说的最多就是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