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痕》第二十六回

　　白丁手里有了权，开始咋呼起来，吆喝着家丁吴老二、张栓、王老五、孙福财，女佣人王姐、宋婶子，还有新来的二丫、陈大妈，指派他们今天先给老爷白天堂夫妇搬家。
　　随后，白丁一人去了白梅的老屋。
　　白丁看见屋里只有白梅一人，来了贼胆没话搭话。
　　“我说相好的，要搬楼阁住了，平房与楼阁真是天壤之别，好比鸟枪换炮啦！明天给你们搬家，快把东西收拾好。”白丁说道。
　　“白丁，我怀孕真是时候，白家喜那小子做梦都想纳妾，我看这回十有八九拿不成喽！”白梅说道。
　　“白梅，你别高兴太早，你那个当家的是个花花公子，他想纳妾找什么理由没有？我担心的是白家喜就那么好糊弄吗？一旦实情败露，你我还想活命吗？”白丁忐忑不安地说道。
　　“白丁呀，不光是咱俩的事，到时候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大大小小三条人命啊！嗨，他愿意咋作就咋作吧！我管不了那些了，只要他不知道实情，能帮着养这个孩子就行，我别无他求。”白梅说道。
　　“白梅，他要是纳妾，这事早晚得暴露，纸里能包住火吗？你想他和小妾能生育吗？时间一长他准怀疑。到时候看你啦！你一定要挺住，千万别把我暴露出去呀！”白丁有些后怕，还是把这话讲了出来。白丁想起几个月前，在瓜棚里和白梅私下约会，正好被看瓜的老田头看见。自己为了不把丑事暴露，一狠心把老田头杀死。至今在村里还是一个没有解开的迷，还好白天堂这个保长没有报案，以后再也没有追究下去，自己躲过一难。嗨！眼前的乱事就不好说啦！
　　白丁张嘴还想说什么，听见屋外有脚步声，知道是白家喜回来了，看了白梅一眼，白梅把眼神盯向后门，白丁偷偷地从后门溜走。
　　几天后，白府家人全部迁入逍遥阁。日子安顿下来，白天堂开始让管家白丁领着家丁们收地租、房租。这时，给白天堂建逍遥阁的民工们，找上门来讨要工钱，狠心的白天堂找种种理由，克扣民工们的工钱，没有一个人拿到全额的工钱，白府的家丁们虎视眈眈站着民工们的面前，手里都拿着棍棒个个是打手，民工们敢怒不敢言。
　　白帆虽然拿到了三儿子万森的工钱，但是大儿子万木的工钱代扣了老伴的丧葬费，分文没得。万林看见这样的结果，出奇的镇静，没有再出头找事，违心默认了。
　　年底，白府的大少奶奶白梅生下一个儿子，逍遥阁门前张灯结彩喜庆三天。
　　白家喜给儿子起名：白来儿。顾名思义白家来个儿子。老爷听了拍手叫好，说这个名字起的太好啦！太有诗意了。好！是儿子就绝户不了。白梅自然高兴，心里在想，反正都姓白，外人谁能弄清是哪个白呢？只要白府对我儿子好，我管那些干吗？
　　白家喜只从住进逍遥阁依然是吃喝嫖赌，一天，突然想起老爹答应他住进逍遥阁可以纳妾的事，晚上回到家里和老婆白梅提起这事。
　　“白梅，爹说过等逍遥阁一建成，就可以纳妾的。你看呢？”白家喜问道。
　　“我没忘这件事，那是在我不能生育的情况下你可以纳妾，可是现在我怀孕了，而且儿子出生了，你还想着纳妾？我看你是疯了吧！死鬼，你死了那份心吧！”
　　“我想再换个女人看看能不能生出儿子来，让白家的香火更旺些有啥不好？”白家喜说道。
　　“好！好！你纳妾吧！我带着孩子走，我们娘俩与你白家丝毫没有关系，你看着办吧？”白梅说道。白家喜听到这里，头嗡的一下大起来，这还了得，孩子你带走，结婚十年才出生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说啥也不能随便让你带走。白家喜想到这里，来个缓兵之计说道：“好！好！老婆我听你的，你要好好养着咱们的娃，我不想那么多啦！”
　　第二年，白家喜还是把一个名叫白金凤的女子带回家，胁迫她当小妾。白梅用一哭，二耍、三上吊的招式引起老爷的关注。现在有了自己的亲骨肉，没有必要再续妾，加上白金凤死也不肯做小妾。白天堂最后说服白金凤不要离开白府，最终把她许配给二少爷白家欢，一场风波才平息。从此，白府俩兄弟结下了谁也不想公开说出来的怨恨，而白梅暗中庆喜二弟帮自己解了围。
　　不久，大哥白家喜知道弟妹白金凤怀孕了，几次找借口要与弟弟调换阁楼，理由是弟妹有孕在身，上下楼不方便还是住一阁好。弟弟、弟妹住惯三阁，不同意调换，弟妹也知道一阁曾经死过人，设过灵堂。她站在白家欢一边，不需要大伯哥的照顾。白家喜恼羞成怒，对弟弟白家欢大打出手，弟妹白金凤前来帮忙，却被白梅一脚踢在肚子上，肚里的胎儿流产了。从此，两家人结下深仇大恨不再来往。老爷白天堂大伤脑筋，做梦也没有想到建逍遥阁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想当初建逍遥阁是为了全家人得到快乐和幸福，是给子孙万代造福，而现在给他带来了无限的烦恼，忧伤、无奈。白天堂料到即使家业做得再大，有朝一日，也得让白家喜这个败家子吃光，喝光、赌光。
　　也是这年的秋天，翠玉生了男孩，取名白玉石。当了奶奶的白帆高兴之余，更加思念大儿子万木。一年多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日日月月杳无音信，这是当娘的一块心病。万林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他决心外出寻找哥哥。
　　秋后地里的庄稼收割完，万木突然回到家中，面容憔悴衣冠不整，眼中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流。见到家人哽咽着说道：“娘，二弟，我悔死了，当初没有听你们的劝阻一意孤行，这次外出务工差点丢掉性命。万林追问道：“大哥，咋回事？你能和我们讲一讲吗？”
　　万木把自己在异乡给财主家盖房子当瓦工，财主为压低工钱处处刁难他，自己不服气和财主理论，遭到狗腿子们的毒打。完工后，只拿到一半工钱被财主赶出府外。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一个女子和自己搭讪，又把自己仅有的一点钱骗走，那时真想一死了之。想到老娘，咋地也得回家见上一面再去寻短见。
　　这样万木拖着沉重的脚步，身后留下悔恨的步痕回到了家。
　　“大哥，我们不会嫌弃你的，你走后，我们的心总是悬着的，日日夜夜盼你回来。现在我们把逍遥阁建完，招来八方来客，看见建这么好的仿古建筑，都赞不绝口。当他们听说建造逍遥阁的工匠是咱们哥仨时，雇主纷纷找上门来，都愿意和我们签约，工钱也十分可观。大哥，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有一个建筑工程我们包了下来，今年冬季前装好地基，明年秋收时完工。等我们赚到钱生活会更好。大哥，到那时你也不愁找老婆的。”万林第一次敞开心扉，向哥哥说这些话。
　　娘和万森在一旁也给万木讲做人的道理，遇到困难不要紧，跌到了再爬起来，要像一个爷们好好活着，肯出苦大力钱一定能赚到手。万木听完点点头，似乎明白许多道理。
　　一年后，白家三兄弟靠智慧的头脑，勤劳的双手辛勤的汗水，一步步脱贫致富，万木在本村娶上老婆，连万森也订了未婚妻。白帆看见生活一天比一天过的好，心情特别舒畅。也动了心思，想着要像刘妈一样把自己嫁出去呢！
　　五年后的一天，白天堂找到村姑白半仙，说道：“这些日子，我感觉逍遥阁里时常闹鬼，夜间断续性地发出沙沙的响声，我想请你来逍遥阁施展法术驱鬼，这事可中你意？”
　　“老爷，几年前逍遥阁里确实有鬼魂作祟，自从我施展法术过后，没再有闹鬼之事。老爷，难道鬼魂我上次没有彻底驱除吗？我只能寻查过后才能确定。你要是同意做法驱鬼，我需要在楼阁里住上几日方能奏效。”白半仙说道。
　　“好！好！事不宜迟，尽快把鬼魂驱走是上策，否则我们一家人不得安宁，怎能安居乐业？”白天堂中肯地说道。接着又说了一句，“想当初，后悔不该建逍遥阁呀！嗨！说啥都晚了。”
　　白半仙装模作样上下三层楼阁走了一遭，说道：“此楼阁内的确有鬼，不过，你不要害怕，这鬼我有把握降服。只要是我在逍遥阁住上七天，好吃好喝供着我，鬼魂我必降住，从此保你全家平安。”白天堂别无办法，只好按照白半仙说的去做，在自己的客厅里暂时放上一张床，专门供白半仙施展法术驱鬼和休息用。
　　白半仙白天吃好喝好只是睡大觉，夜间开始驱鬼。楼阁内燃起蜡烛烧起高香，把锣鼓敲得震天响，口中念念有词。搅得上中下三层楼阁的人不得安宁，白家喜心烦气躁，心血涌上头顶，来到二阁不由分说，几脚把白半仙踢出阁楼外去。白天堂当场气吐了血，一病不起。
　　十年后，八月的一天夜晚，电闪雷鸣，炸耳的雷声把全村的人惊醒。突然一个闪电，把村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紧接着一个几十年没有出现过的炸雷响起，顷刻间逍遥阁倒塌了，一阵阵轰鸣声过后，暴雨像瓢泼一样下了起来。
　　天刚蒙蒙亮，住在长工屋里的家丁们猜想，昨天夜里出乎人们预料的劈雷闪电准得出大事，当他们走出来屋子，看见高高的逍遥阁不见了，顿时惊呆啦！管家兼账房先生白丁脸色都变了，不顾一切向逍遥阁跑去。在一阁里白丁没有找到白家喜，他急忙救出白梅和儿子，把他们安排在长工屋里，又返回逍遥阁组织家丁们救人。
　　白丁看见白天堂被砖瓦重重压着，已经是奄奄一息。老婆白谷英被大梁砸中头部，早已死亡。白丁几步上前把白天堂脖子上、手上的首饰夺了过来，说道：“要死的人啦！你还带着它有啥用？”
白天堂有气无力地说道：“都……都给你，快！救……救……我！”白丁心里想到救你？谁来救我？救了你，首饰我还能得到吗？没有理会他，又把白谷英身上的首饰摘光。
　　这时，家丁们向白丁报告说：“在残余的二阁上发现二少爷和少奶奶已经死亡。
　　正在这时，白家喜拖着一条伤腿爬了过来，朝着家丁们这边呼喊着：“快！快！救救我！白丁，快去救我的老婆和儿子白……来儿。”白丁心里在想，你老婆说不定今后是谁的老婆呢？白梅和白来儿我已经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啦！你就别操那份心里了。白丁让张栓套车把白家喜送往医馆，白家喜到了医馆，因脚部伤势太重，大夫为了保住他的生命，不得不将他的左脚脖子以下截肢。张拴扔下白家喜回到逍遥阁，发现白丁、白梅还有她的儿子白来儿早已不见踪影。家丁们和女佣人把阁内值钱的物品抢劫一空，各自逃之夭夭。
　　白天堂望着布满乌云的天空，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道：“我……我是白天堂，逍遥阁……要了我的……命。天堂啊……我来了！”气绝身亡。张拴看见老爷白天堂也一命呜呼，害怕起来，马上向族长白天宇家跑去。
　　天已经亮了，族长白天宇拄着拐杖来到逍遥阁，看见逍遥阁成为一片废墟，真是不堪入眼。他把白天堂的弟弟白天地叫来，让他以白氏家族的名义安葬白天堂夫妇和白家欢夫妇。白天地这时除了惊讶就是恐惧，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么好的逍遥阁会一夜倒塌。他十分不情愿自己出资料理他们的后事，正在犹豫时。在一旁的老婆白艳浪突然说道：“族长，你没有忘记的话，在逍遥阁门前闹纠纷时，白天堂曾经对他弟弟说过这样的话，今后我们府上事，你们少管。再说了他府上的金银首饰、细软都被下人抢光了，拿什么钱来处理他们的后事？”
　　“噢，为这事？白天堂钱财没了，可是他还有数以百计的土地在那里，你们怕啥呀？放心吧！等变卖了部分土地，让没死的白家喜还你们。”族长白天宇说道。
　　“族长，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白天地问道。
　　“白天地，咱们都不是外人，有话说开别憋在肚子里，你说吧！我听着。”族长说道。
　　“我说句难听的话，你提到白家喜，那就是一个败家子！他爹是为他花巨资建造逍遥阁，最终逍遥阁毁掉了，所有的钱等于都败在他手里啦！要是他死了事情还好办了！土地房屋他死后带不去。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得败到底。我出资的钱就等于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呀！”
　　“嗨！白天地呀！都这样了，总得顾点亲情吧？”族长说道。
　　“好吧！看在还有一点亲情和族长的面子，我处理他们的后事。只是我想让你给我写下一个契约，写上白家喜卖了地还我安葬的费用，不然他会赖帐的。”白天地说道。
　　“嗨！啥世道呀？都是钱闹的，只认钱不认人了，一奶同胞都生疏起来。”族长白天宇叹口气说道。在一旁半天没出声的白艳浪小声说道：“族长岁数大，记性差啦？谁和他是一奶同胞？”
　　原来，白天堂的老爹也是大财主，娶妻纳二妾，白天堂为亲娘所生，白天地为大妾所生，大妹白春、二妹白雪为小妾所生，实实在在的一爹三娘。现在两个妹子早已出嫁外地，上哪里去寻找她们？白天地只好自认倒霉，可是他心里怀着鬼主意，白天堂这么些土地和房屋今后不一定落在谁的手里呢？
　　过了些日子，白天宇又派人接回在医馆治疗的白家喜。临走时，白家喜把身上仅有的金银首饰当给了医馆。
　　事后，白石村的人众说纷云，有人说：“逍遥阁建得太高，地基又不牢，遭到雷击不倒才怪呢！”有人还说：“白府太迷信白家三个土木工匠了，这么宏伟的建筑是他们能够建得了的吗？”
　　事后，村里一个老人在诉说着，自己的儿媳妇有一年突然失踪，后来发现溺死在河里，这事可能与白府有关。引来众人议论纷纷，有知情者说道：“现在白天堂死了，我还怕啥？我告诉你们吧，那件事就是白天堂指使管家白丁干的。”
　　有知情人说：“在逍遥阁建成的第二年，白家喜公开纳妾不成，就暗中纳妾，逼迫村东头一个外姓人家闺女跳井身亡。”
　　有知情人还讲述这样一件事：“有一年过大年，白天堂带领家丁们到村里山东籍王老汉家逼债，王老汉那年收成不好，没有多余粮食交租子，狠心的白天堂指使白丁鞭打王老汉，可怜的老汉遍体鳞伤，伤情日益严重没钱疗伤的王老汉没过多久含冤去世。白家喜又以王家欠债不还为由，派家丁们把王老汉的女儿抓进逍遥阁，为白府干活还债，这期间王老汉的女儿曾多次遭白家喜强暴。后来王老汉的老婆，在一个深夜里领着孩子们逃往山东去了。”
　　白石村有良知的人，深深知道白天堂作恶多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他的死是罪有应得，逍遥阁倒塌乃是天意。
　　逍遥阁为啥倒塌，只有一个人明白，那就是雕刻工匠万林。
　　伤愈的白家喜没有能力重建逍遥阁，只好在长工房里混春秋。前几年，白天鹅大酒店生意不好关了门，十几个手工作坊也接连倒闭。逍遥阁倒塌后，只好靠收地租、房租混生活。但是白家喜依然恶习不改，为了吃好的，喝好的、赌博，吸食毒品，将地卖光房子卖光。白家喜为了躲避叔叔白天地逼债，不得不东躲西藏。不久，白石村的人再也没有看见白家喜的踪影。
　　有人说：“他没有脸面在白石村混下去，在邻村靠乞讨活着呢！”
　　有人看见，白家喜拄着双拐，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向一座庙宇走去。雪地里留下一串串右脚的步痕，很快雪掩埋了一切。
　　
　　
　　　　　　　　　　　　　　　　　　　　　　　　　　　　　　 上卷终
　　　　　　　　　　　　　　　　　　　　　　　　　　2014年9月21日14点08分完稿
　　　　　　　　　　　　　　　　　　　　　　　　 起草于山东东平，定稿于江苏张家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