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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相依】第二十章===人人震感

作品名称:生死相依      作者:横波      发布时间:2014-11-03 12:01:49      字数:4291


  深冬,一个寒流追着一个寒流,流感不断,病人不断。
  咳嗽一直没好的月亮,突然在一天夜里发起了高烧,骇得飘雪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就把她带到了医院。
  医生的诊断书上清楚地写着——急性肺炎,住院。
  月亮住了十天院,痊愈后,高剑给的五个月的生活费只剩下十几块了。
  月亮正常上学了,飘雪开始思考良辰不厌其烦的建议。
  展鸿一周一次来“看望”重霄,每次来手里拎的不是补品就是补药。进了门,不是扫雪就是劈柴,拉都拉不住,弄得飘雪不安到了极点——兰家本来就欠他的情,现在可好,情上加情,除非以身相许,否则,凭她现在的条件,拿什么报答人家?
  
  展鸿是个非常洁净的人,衬衫永远没有污渍,领带永远棱棱角角,裤线永远像两条铁轨。然而,近些时日他太忙了,每天都有手术,有时一个手术要做上七八个小时。走出手术室,两条腿就似两根木桩一样。回到宿舍将将躺下,英明的电话准到。接完电话,睡意全消,于是开始想灿烂、想飘雪、想辙儿……
  房间乱了,他也看不见了,裤线皱了他也能将就了,女孩子们诧异的目光他也无所谓了。可是,忽然有一天,他的房间整洁了,脱下来的衣服也干净了,床头柜上还放着一盒可口的盒饭?他茫然,望着床尾墙上贴着的林清霞剧照,禁不住幻想:是不是她下来做了一切?打断臆念,慌慌然去问舍邻。左邻支支吾吾,右舍一问三不知,气得他回到宿舍呆看着天棚。
  一天,有个患脑瘤的老头,原定的手术是由展鸿主刀。当老头得知给他手术的竟然是个实习的白面小子时,他横竖不同意,激烈要求更换主刀医生。院方多次做工作,老头顽固得像块石头,最后院方只能妥协。
  展鸿一点儿也没介意,悠闲地在办公室里看起了书。书看了没几行,他忽然想到一件事,立刻扔下书,白大褂也没脱就急步出了办公室。
  飘雪抱着刚刚拆下来的被单,看着慢慢走进来的展鸿,脸“呼”地红了。
  展鸿什么话也不说,眼神忧伤地看着飘雪,然后轻轻接去她怀里的被单。
  
  展鸿实习期满,飘雪请他吃饭,算是送行吧。
  晚七点左右,展鸿在重霄的陪伴下,走进了兰家的大门。
  美酒佳肴,矜持的笑脸,温柔而又疏远的话语,令展鸿惆怅和悲苦倍增——他是个失败者,自始至终的失败者。
  送走展鸿已近十一点,飘雪和重霄边往家走边小声地说着话。刚刚拐过墙角,飘雪却蓦地站住了。
  “怎么啦?看到——”重霄的话只说了一半儿就闭上了嘴,阴沉起脸来。
  对面,萧石林满脸喜悦地看着飘雪,挥手赶着身后的陆老太太,“婶儿,你进去吧,我碰到个熟人。”
  陆老太立刻好奇地追问:“你认识重霄还是飘雪,怎么认识的?”
  “陆阿姨,我曾经在萧厂长那儿上过班。”飘雪不能不解释,否则,不出三天,整个西康路的人,可能都会知道萧一新老头子的侄子的对象就住在他的隔壁。
  “噢!是这么回事呀。你们聊吧,我可进去了,这天还真冷。”陆老太太进了自家的大门。
  “小兰,真没想到,你竟然和我叔叔是邻居?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哪!”萧石林异常高兴。
  重霄怒目圆睁,攥起了双拳。
  飘雪紧紧拉着重霄。“萧厂长,有事改天再说吧。您看天这么晚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好好好!我只问一个问题,刚才的那位可是你的男朋友?”
  飘雪禁不住一阵厌烦——这个多情的大厂长,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光应付他自己都快成神经病了。如果真有个男朋友该有多好!
  “你问这干什么?”飘雪淡淡地问。
  “没什么,随便问问。行了,快进屋吧,这天还真冷!可别冻着。”还满体贴的。
  飘雪忽然苦恼地想——即使真有个男朋友也不管用,那双环眼已经出现了“冲锋”的前奏了。
  
  雪……雪……雪……
  天空飘扬的是雪,地上铺积的是雪,远处弥漫的是雪,近处飞舞的是雪。无遮无拦的六角型花,无忧无虑地荡着、落着、飞着、美丽着、舞蹈着、逍遥着,世界是它们的了。
  春节踩着纷扬的雪花,伴着稀疏的爆竹声,姗姗而来。在这个传统的节日里,每家每户都要损耗掉大把的金钱,弄些鸡鸭鱼肉,在节日期间尽情地“糟蹋”。
  兰家是没有闲钱可以糟蹋的,重霄的营养不良时好时坏,大夫给飘雪两条建议:一,休学;二,增加营养。休学是不可能的,大学是姐俩的梦,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决不能功败垂成。所以,两条建议变成了一条。
  
  飘雪蹒跚地走着,脑子越来越沉,眼睛越来越花。一辆卡车从身边呼啸而过,她随之摔倒,半天也没爬起来。
  “姑娘,摔疼了吧?”一位老人搀起飘雪,掸去她身上的雪。
  “没有。老伯,谢谢您!”勉强站住,努力挣脱眼前的模糊,忽然看清扶着她的老人在摇晃,立即惊呼一声抓住老人,关切地问:“老伯,您没事吧?”
  老人摇摇头。“我没事。姑娘,你可有事了,要不要送你一段?”
  “不用了,您忙您的去吧。我歇一会儿再走。”
  老人犹豫着走开了。
  几分钟后,飘雪开始走,十步一停,五步一站。鼓胀的兜子,如一块巨大的石头,阻拦、纠缠、拖坠着她的脚。终于,她妥协了,不再提它,不再背它,只把它撂在地上拖。仿佛走了几千里,在她正准备爬的时候,家门出现在了前面。于是,她憋足最后一口气,把那只该死的兜子弄到了大门边,然后,便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堆在大门前的台阶上。
  心在缓慢地跳动,每跳动一下,都如一把大锤重重地敲在胸口上,震得身子越来越软,胃越来越翻动,头越来越晕眩。她紧紧地闭起眼睛,拳起腿,抱住膝,把头紧靠在膝盖上,尽量调理着呼吸。
  “嚓嚓嚓……”
  一个男孩子,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过来,到了飘雪跟前他忽然站下,不无惊讶地说:“大姐,大冷的天,你怎么坐在这儿了?”
  “二龙,你走开。别理我。让我坐会儿。”飘雪昏昏沉沉地想着,吸了两口长气,聚积一点儿力气挥了下手。
  男孩子耸了下肩,然后推开萧家的大门。
  飘雪一动不动,似睡着一般,雪花在她的头上、身上覆盖,将她的鞋子埋没。
  “嘎吱……嘎吱……”
  一个一身皮衣的男人,不急不缓地拐过墙角,停在了飘雪的前面。
  “谁呀,又是二龙?”飘雪烦躁地想着,用力睁开眼皮,恍惚地看着离她不足三尺的一双沾着积雪的皮鞋。“不是二龙,二龙的脚没有这么大。是滕展鸿?也不对,他这时已经在火车上了。那就是萧石林,讨厌!走开,走开,不许跟我说话……”她无声地叫着,抗议着。
  皮鞋固执地停在那儿,仿佛它从很远的地方辛苦走来就是为了要停在这儿。
  飘雪闭上眼,真想骂两句脏话,偏偏骂人也需要力气,偏偏此刻她缺的就是力气。
  “你预备要在这里坐多久哇?”皮鞋终于忍无可忍地说话了,那浑厚的男中音中不无怒气。
  飘雪一悸,迅速睁开眼睛,使劲抬起了头。
  江澎浪蓦地愣住——如此憔悴,如此苍白,这是她吗?慢慢蹲下,他错愕而又惶急地问:“脸色这么差,你是不是生病了?”急急拍打她身上的雪。
  飘雪呼地向后一闪,然后摇了摇头。
  江澎浪直起身,看着飘雪艰难地往起站,伸了两次手却没敢帮她。
  飘雪扶着木杖,瞥着地上的兜子,然后淡淡地问江澎浪:“你来干什么?”
  江澎浪溜着飘雪的脸,试探地提起地上的兜子。“看看老同学不行吗?”
  飘雪拿出钥匙打开大门,请江澎浪进去。
  进了屋子,飘雪出去倒水。
  江澎浪的目光在室内游走,最后停在柜盖上一封没有寄走的信上。
  飘雪回来,手中杯子里的水,随着她不稳的行走一高一低地往外蹿跳着。
  江澎浪急忙接去水杯放在圆桌上,回手他想扶她坐下,可一想她刚在大门口的动作,又忙把两只张开的手握在了一起。
  两个人坐下。
  江澎浪尽量自然地说:“哎,我可以叫你飘雪吗?”
  “随便。”她竟然毫不惊讶,似乎理所当然。
  江澎浪欣喜地笑了。“对了,你的成绩一直很好,怎么会考不上呢?”
  “请不要谈这个问题。”飘雪忽然声音冷冷地说,脸色也是冷的。
  “对不起!”他不尴不尬地挠挠头。
  飘雪微微咧下嘴角。“你们学校怎么样?”
  “还凑合吧。”皱了下眉头,他似乎很苦恼地说:“不知为什么,感觉里似乎北中更好一些。”
  飘雪撇下嘴角,歪着脖子看着一处。“问你件事可以吗?”
  江澎浪积极地答。“好,你问。”
  “我妈去世时,你们大家是不是凑了很多钱给我?”看着他。
  “是,但不是很多。”
  飘雪微微呆了下。“你很坦率。”
  江澎浪耸下肩。“我想留个好印象嘛。”
  “浪费!”她轻轻摇头,轻轻地说。无意识地摸摸昏沉沉的头,想着他那些还没有拆阅的信要不要还给他。
  江澎浪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
  瞥着他迫切的目光,飘雪放弃把信还给他的念头,但她也要断了他再给她写信的做法,于是,硬邦邦地说:“我不给任何人写信。”
  “真是这样吗?”他似笑非笑地瞟了眼柜子上的信。
  飘雪不由后悔没有收起来柜子上的信,却故意嘴硬,“当然。”
  江澎浪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然后很随和地说:“你无须写信,只看就够了。”
  “我看信也是有选择的,譬如高老师的信芳菲的信,不管多忙我都得看,因为,他们一个是我的恩师,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
  “看样子,咱们是做不成朋友了?”他明显失望。
  飘雪想笑却没笑出来——最近是怎么啦?兰飘雪成香饽饽,人人跑来要交她这个朋友?
  “怎么回事?精英荟萃的大学校园交不到朋友了吗?”她语气尖刻,眼神嘲弄地说。
  江澎浪一点儿也不气,仍然笑吟吟地回答:“大学里的人只能谈些虚幻的东西,掏心窝子的话还得对老同学说。”
  飘雪仰着头无声地笑了。
  江澎浪忽然觉得脸热,浑身上下也似往外冒着火。
  正尴尬着,外屋门响,接着是良辰甜滋滋娇滴滴的声音。“飘雪,我来了。”
  飘雪晃晃悠悠走去开门,没等到门边,良辰已拉开了门。
  飘雪把住门框,“请进,风雪不误的小姐。”
  “我的天哪!”良辰一把搀住飘雪,一面惊天动地地叫:“你搞什么鬼?”一转眼,她看见了江澎浪,又接着叫:“我的天!江澎浪,大才子,你怎么跑这来了?”
  “你到底进不进来?”飘雪问良辰。
  良辰进来,手没有放开飘雪,眼睛没放过江澎浪。
  江澎浪迎过来。“华良辰,小心眼珠子掉下来砸着脚面子哟!”
  良辰把手里的菜袋子贴墙放下,对着江澎浪摇头。“稀客,意外,不可思议呀,江澎浪!”
  江澎浪抱起双肘,对着良辰摇头。“意外,不解,难以置信呢,华良辰!”
  良辰挽住飘雪。“许多事,你是不会信的。”
  飘雪推开良辰。“我看你是真的不信。如果你下次来时再买东西,你一定进不了大门。”
  良辰顽皮地笑。“不让进大门我不会跳杖子?腿可长在我身上,对不对,江澎浪?”
  江澎浪微笑。“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在我的记忆中,你们可是两条直线哪。”
  良辰拉着飘雪坐在炕沿上。“大学生,这还不懂?世上的事永远千变万化,以前不是朋友的人,现在可能已经是朋友了;以前是朋友的人,现在不一定还是朋友。我们是朋友,而且非常的要好,几天不见就想得慌。是不是,飘雪?”
  飘雪点点头。
  “有道理。不知我可否有幸能成为你们的朋友呢?”江澎浪说。
  “不能。”良辰不假思索地答。
  江澎浪愣住,飘雪也纳闷。
  良辰解释,“朋友是有圈子的,超过了这个圈子不一定会快乐。你不是我们这圈子里的人,所以,和你做同学比做朋友合适。对不对,飘雪?
  “言之有理!”飘雪立即附和。
  “无稽之谈,一派胡言!”江澎浪苦笑着说。
  “哗啦……咚咚咚……”有人进来了。
  三个人一同向门口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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