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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棺材》第十四章

作品名称:《活棺材》      作者:江山雨韵      发布时间:2014-11-03 19:06:19      字数:5686

阳光和笑一起汩汩流进屋里。
  屋里涌进那里多人,承受不了似的。笑声话语狼狈为奸,在屋里不示弱碰撞,一浪浪的。是个夏天,这个季节穿着也是亮的,色彩姹紫嫣红,又浓妆轻抹,把个小屋也迷惑了。  惠丰望着幻灯似晃动的人影,反倒情绪低落下去,自己平衡不出别人欢乐,就是恢复了不了常态,一鸣老婆也在,奶子大,又邋遢个俏,小褂极小,奶子怎么遮掩也露半圈,眼光一扫,就能看清怀窝里乳房松耷耷微白。
  四九说:别藏着,看就看呗。
  一鸣老婆说:看了坏眼。
  可寒说:一鸣哥看的乳头,也能装一篮子,也没看见他坏眼。
  一鸣也在,一鸣吃吃怪笑说:这倒是,看的比你想得多,那叫本事。
  几个男的神采飞扬。来的还有一个叫二头的,是个木工,在木庄少了狗肉不成席,活虽不精细,但角柜、碗橱、板凳一类在他手里,圆也圆,方也方,扁也扁,因为就他自己会,得天独厚,人缘自然不错。二头是爹娘扔的剩货,一根棍,油滑骚邪,还不是一般的油滑骚邪,是特般的。二头趁人们说话,贼样目光盯住木可老婆身上。手,箭簇一样快,摸向她的前胸。木可老婆条件反射,利索扭开,弯曲胳膊肘一顶,二头嗷叫一声,两条大腿蚂蚱似的蜷曲,捂着肚子翻滚,挨了枪子兔子样,木可老婆眼里旋着多许愤怒说
  去,摸你妈的。
  俺妈没你年轻。
  滚
  反正辈一样,俺叫你妈吧。
  这样玩笑对心情好的人,的确是个玩笑,这样的玩笑可以衔接下去,引人发笑或哄笑,而对惠丰而言,有一种灵魂被折磨感觉,她有些压抑,似乎想说话,想说的话却变成冷峻挂在嘴角。还有一个不笑的,是惠丰当家的一个大嫂,这个大嫂很特别,很精致,胖的地方不胖,瘦的地方不瘦,长得正好。尤其那心思,奸没有,滑没有,干净的一览到底。活脱脱一面镜子,能照自己,当然也能照别人。她很少开玩笑,听着别人开的玩笑,也是笑笑或不笑,说不清的一个女人,简直就是中国文化的一种沉淀。可寒看着满屋人,忍俊不住忽然大笑,他的笑声像一颗炸弹,又像喉咙里蛰伏着一只鸟,嘴一张,鸟就会直上云天似的。
  一鸣媳妇说:神经病。
  可寒神情古怪,还是不说先笑,吃了逍遥药片似的。
  可寒说:忽然想起个笑话,就是笑着说话。
  木可老婆说:冒坏水了,不是好的
  惠丰二嫂说:驴腚里掏不出好玩意。
  可寒说:装,装,都淑女样,生孩子的事没人教,好人不是装出来的。
  四九说:说说。
  木可老婆,是木榕二叔家小子的老婆,叫惠玲。
  大嫂和惠丰是本家,叫寇香。
  二嫂和大嫂是亲妯娌,叫鲍馨。
  四九让可寒说,于是,可寒就说。澡堂里一老一小洗澡,孙子稚嫩,爷爷老道。孙子忽闪大眼睛,望着爷爷赤裸身子,看看上看看下,闪烁着一种水晶般光芒,百思不得其解,到底猜不透,就问:“爷,怎么下边的头发是黑的,上边的头发是白的呢?”爷一个愣怔,爷爷一个愣怔后,思讨又思讨,做了一个总结性的回答。爷爷说:“爷上边总是想些烦恼的事,自然头发就累白了。相反呢,爷爷下边总是干些快乐的事,每天无忧无虑,自然是黑的。”
  话头没落,笑声和骂声拧成一股绳似的,爆豆样想起,笑+骂+笑+骂,迅速叠到屋顶。
  寇香满脸酡红,有些愠怒地说:什么人啊?
  一鸣老婆说:二阴,二蛋,名副其实。
  二头说:男人中的骄傲。
  鲍馨说:细想想也是。
  几个男人更是欲试跃跃,仿佛从可寒这里一下获得了勇气,温度被身体里热量,一下提升很多。
  惠丰动了动,不明所以,她捂捂肚子,似乎有些不安了,小肚子涨涨,下坠的感觉,想去厕所了。厕所砌在院内东南角,木易就坐在前临房檐下,而坐的方位面对厕所门,她开始憋得难受,虽说尿不是很多,涨,涨就要跑,木易不躲,惠丰不好明说,揪心,尽管小心翼翼,也怕弄出一点声响,恰巧木易耳朵好使,尿屋里吧,男人有,女人也有,夏天的门帘又是半截的,尿桶在屋里罩音,不管不顾会把尿桶滋的四壁鸣响。惠丰捂着肚子,大脑一根弦留在外面,没办法,她拽了拽身边的鲍馨,赤着脸耳语,鲍馨站起,有些凛然地说:“们几个男人去玩吧,我们几个老娘们家家的打会麻将,当然,可寒也是男人。”
  可寒说:你们来有故事吧?
  一鸣哈哈一笑说:走吧,没事没事,
  四九说:没事,就是来看看老爷子整天不来老槐树下了,怪想的。
  二头吃吃一笑:猫子夜嚎一样。
  出门的时候,可寒和木易打招呼。
  可寒说:爷们儿,媳妇是媳妇。
  可寒又说:爷们儿,儿媳妇是儿媳妇。
  木易瞪着眼,好像打架似的骂:瘪犊子。
  可寒又笑说:哈哈,看你痛苦有多深?
  惠丰在屋里尿完,立马平添一些活气。木榕叫她们进屋,就是陪惠丰散心,木易家里别的东西没有,酒具赌具不缺。惠丰心烦意乱,却强打精神,还要听着无边,望着无沿的废话,一根肠子两边抻,惠丰的麻将就是这时学会的。她们手动,嘴也不闲,谈东道西,说南论北,侃女人,女人侃女人很让人惊秫,也很让人沾沾自喜。而惠丰听着,几乎不掺一言。像一块土地,两家中间一条土垄隔着。弱蒙蒙眼睛像坟冢上的萤火,在面前几个人的脸上跳来荡去。惠丰这时感到饿,木榕伺候她吃了几块饼干,又喝了一杯水,还是不舒服的想吐。
  屋里有了些许欢笑,就有家的感觉。大嫂忽然问惠丰:
  寇香问:他婶,是不是怀孕了?
  寇香又说:看你这种现象是怀孕的迹象。
  寇香幸福,寇香也幸福着别人,瞳仁黑亮黑亮,亮光满满能照透她人心思似的,没等惠丰反应,鲍馨递话。
  鲍馨说:才来几天就怀孕,哪有这么快?
  寇香说:像。
  鲍馨说:下地的种子还要翻个身呢?多好的土地?多好的种子?
  鲍馨脸黑,大麦面一样黑。鲍馨那眼,尤其那眼,正常人的上下眼皮是反正,而她上下眼皮是正反。所以呢,她的下眼皮兜住上眼皮,缝一旦裂开,感觉就天一样高,而她就生活在地上,为这,可寒曾给她写过几句话:
  话说

 不是鸟
 同披一身羽毛
 却
 相差
  天远的距离
  当时这话成了一阵笑谈,更甚的是,鲍馨不该和寇香一起游走,不知是寇香美丽因为鲍馨,还是不知鲍馨丑陋因为寇香,这种比较太糟,却没能打碎鲍馨的意境。惠丰没想隐瞒怀孕的事实,过了初一会到十五,又都是自家人,月份到了,自然瓜熟蒂落,惠丰点点了头,并说是,这个“是”没落地,屋里人听到怪叫,噗一声,窗纸破裂,子弹头一样快速,伸进脏兮兮那根枣木拐棍,同时那声怪叫伸展,变成硬梆梆石子,砸的人心惊胆跳:别打了,都滚。
  木易尖叫声,像撕咬过什么东西。
  惠丰拿牌的手,一哆嗦,脸上血色褪去,苍白成一张纸。
  当然,牌不能再打,先是一鸣老婆呼呼的,站起,白脸变成黄色,嘴一扁一扁,抻抻跑了方向,遮不住乳房的褂子。
  一鸣老婆说:凭什么让我们滚,我们是木榕小叔叫来陪小婶的,再说,滚字很好听吗?
  鲍馨也翻新着眼附和:就不滚,就不滚,我看你腿瘸嘴 也瘸。
  也是一鸣老婆第一个走出屋门,急躁躁地说:男人进屋你蹲墙根,女人进屋你也蹲墙根,很好玩吧?老不正经。跟着,线串似的,一个人跟着一个人屁股走出屋外。太阳毒着,游云没有,风 也没有,天地间扎眼晃凉,煮人一样。然,木易还站在窗台下,一条腿立着,另一条残腿离开身体,离开身体的残腿在地上划出浅沟,地虫爬过一样。这时的木易,已经抽出戳进窗棂里的拐杖,两手搭在杖顶,定在脚下,像定住自己的人生。身上布褂敞着,敞着的布褂也没当住沤汗,日头还在蒸烤,淋淋大汗粒叠粒往外涌,脸上身上先是冲开咸咸水沟,再就成片往下淌,致使整个身子油亮汗湿,像在咸水里浸泡好久。
  木榕在,木榕皮肉绷得紧紧,屁沟夹住,屁憋死不敢放一个。
  惠丰看看几个陪自己打牌的人,不忍,壮壮胆说:爸,这伙人没找你,没惹你,你说这是干嘛?然后勇敢昂起头看木易。
  鲍馨说:叔,这样的确不好,是不是不想再让人进你家院子 。
  一鸣老婆说:死蠢芽子带血丝,不求人也容不得人了。
  惠玲说: 大爷,你说你,你说你?
  寇香沉静,但眉头也是绾得紧紧地。她忽然为木易悲哀,忽然感到木易累乏,她还是说话了。
  寇香说:叔,不是我说你,你看看这几个有外人吗?都是你小辈,几十年前上辈还在一个锅里轮马勺吧?你让我们怎么尊重你?
  寇香说:你不容易,木榕也不容易,惠丰更不容易。
  寇香说: 我们是在帮你。
  木易脑袋很艰难动了,眨巴眨巴眼,看看寇香,一时没说话,好像费心思考什么?很久,吁出一口气说:我不是说你们。
  鲍馨说:不说我们说谁?
  惠玲说;大爷,你这样说话,以后谁还进咱大门?
  惠丰忽然问:难道是说我,让我滚?
  木易眼睛红的像辣椒,喘气也像鹅一样。
  木易再也没说话,嘴像百年的老坛子,加了锡封。
  一鸣老婆说:看看,原先做的别人说也不信,婶子,大娘,兄弟媳妇都骂,现在本性难改,侄媳妇,孙子媳妇,儿媳妇还骂。这老爷子真成了老爷子,完喽完喽。一鸣老婆的话,像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奇怪的是,反而有些平淡的提不起对他的恨意来。
  寇香也是怀着又亲又恨的一种复杂情绪,无奈的摇摇头,又摇摇头,终于抖落一地东西似地说:我们就是滚蛋,也要给自己一个台阶,是木榕让我们过来的,还是让木榕送我们出门吧,不然,我们真的想象不出,怎么滚出去。
  一些话,让木易没有感到尴尬,面色依旧,阳光下屹立不倒,站成纪念碑的样子。当然,木榕和惠丰一起送她们出门的,木榕秋后霜打茄子样,黑虎脸蔫着 。惠丰不落忍,好话说了一院落。直到人们不见,回来,木榕走在她前面。惠丰勒细心思,总在寻找这个院的蛛丝马迹,而这个院又像躲闪什么似的,越想,越想不透,又好像在极力伪装一种宁静,这种宁静背后让她好怕好怕。她压着木榕步子走,眼睛白亮亮有些恍惚,双腿软颤,景象就仿佛大地跟着她走。她逃也似想走回自己那屋,脚就是不给力,越想快越慢,老太太样蹒跚。快到屋门是,木易自己门口鬼魂一样出现,手抬起,拐棍枪口一样瞄准木榕,话像掷出的粒粒钢珠,声音荏厉:石头,你给我滚屋来。
  这个院容不下女人了:这句话不是一个传说,但都是有根有据,从老家老户的,老人老嘴里说出来的。
  村里几乎所有的女人,被他从头到脚倒泔水一样浇了。今天发生的事,也许多少年后,也许也会成为一个忧伤的传说。
  这些,对木易而言,只是闲来无事就闲着无事了。日子虽然纸笔难书,也依然故我,倒把日子挨过去,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只是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木易记事的时候,父母都在,似乎家庭不是和睦,父亲有自己的生活,母亲也有自己的生活。只要睁着眼就嘴对嘴吵骂,浪潮似的。只有睡着时候,才能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在这种打骂中长大着,他不明白在这种打骂中,弟弟妹妹一起携手也来到这个世界,世界更是喧哗。等弟弟妹妹懂事时,父母扔下他们去了东北,如鸟出笼,一去不返。木易带着弟弟妹妹,累啊,每每阳光升起时,木易倚着院门,望着街道一头,盼爸爸妈妈出现,等爸妈回家,直到日影西斜,壁虎在萧墙上爬上爬下,蝙蝠出现在暗夜里飞。等了几年,院里一颗不细的泡桐也等死了。木易好像明白了,白天夜里陆离的一切,就其褪尽斑斓,一份生命的惨淡直接涌上心头。但是呢,太阳还亮,星光还闪烁,夜色还消停,鸡还啼叫,狗还吠鸣........然,那心底磷火一样的希望却离他远去了。
  那时乡野风刮着感情 。但没大人的孩子,多多少少被歧视,像路边的草,被人践踏的萎缩,松开脚不用扶持,很快就会蓬勃起来。木易和木炎兄弟俩正长身体,饭量极大。妹身体没长成型,草草出嫁,用为数不多的嫁钱补贴哥俩食用,但那俩嘴,就像漏斗,到底灌不满。为填饱肚子,只有去偷,只要你能偷得来,巧的是,又值连年大旱,夏播秋收颗粒无获,饿死很多人,挨饿的人没多少力气掩埋,草草挖个坑,草草扬上些土,荒野里活物乱串,狗猫之类就特别肥。人,什么也能忍,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饥饿,又不是木易一人,于是,谁家有吃的就抢,不让吃就打,就像有人说:我今天挨打了,我明天挨打了,我后天挨打了,转过天来我就可以打人了。慢慢,慢慢木易就变得心狠手辣,几人之中斗殴,站着的一定是他,豹子样,出手就见血。当然他也进局子,当然进的次数多了,开始坦然面对进出自家门口一样顺爽。当然身边的人似乎恨他,似乎更怕他,于是有很多人说他。
  人说:去当兵吧,反正全国要解放了。
  人说:勇敢一些,弄个一官半职的,还能荣宗耀祖呢。
  人说:反正是个祸害,真死了,也除个祸害,国也安平家也安平了。
  人说:当兵了,屁股后边兴许能混个人了,
  人说:谁跟他,想跟他的女人是女人吗?除非丈母爹丈母娘不是瞎眼瞎心,就是没眼没心。
  人说:啊哈哈女人。
  人说:他能有女人,我家猪也能说媳妇了。
  人说:.............
  有些话,让木易眼皮一撩,眼珠滚上去,眼光犀利从眼角甩出来,鞭梢一样韧强,把人的喉咙勒住。
  也许在木易人生概念里,就是从此谈女色变,埋下一颗种子。
  那个时日,不像现在,不慌不忙过日子,该干什么或什么也不干,眼瞪得玻璃球一样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脚后跟不占地的,什么汉奸特务周旋,死人是免不了的,流血更是像每日的一顿三餐。在家斗殴的流血现象是站着的,而且是鲜红的流动。战场上流血是躺着的,血迹一般夹杂着碎骨粒,在任何一个部位渐渐变成血浆或血疤, 瞬间能让人耳目失聪,脑海浑浊如泥浆,胃也是翻江倒海的吐,又吐不出什么。这样的环境木易开始不适应,不久就适应了,一听到枪响,他就像枪一样,像枪里的子弹一样,尖利的嗷嗷直叫,像一个疯子。后来他表现英勇,屡战屡捷,由红玉引荐,入了党,成了一名优秀的中国共产党员。
  这时,一起出来当兵的人,就剩两个,他和一个叫红玉的。红玉的性子像海绵,而和他铁铸 般的性子截然相反,但这一柔一钢共济,对心掏心竟拜了把子。枪林弹雨,木易玩得刺激,而刺激后的功德都是红玉的,木易不计较,活得痛快就是目的。入党后,木易很长见识,头脑水洗过一样,开始清凉。木易和红玉在清河这边那边转悠,打游击,打了几次大仗后,四六年红玉进区公所当了组织部委员,木易也进了区公所,四七年红玉调县里任农会主席,红玉仍旧留在区公所。天,木易在段庄开会,流动哨传过话来,说有一股来历不明的特务正向红玉家摸去。木易头热,但不是冲动,他想趁这个节骨眼在红玉面前表功,也许能高升一步。于是,单枪匹马追去,结果被特务逼回来,围住,开会地点也暴露,伤亡都惨重,特务最终被打败,木易就是这次负伤,差点让弹片卸去他的一条腿,木易伤着望着伤亡的人,肃立很久,郑重敬礼,他悲,但没有哭。这儿埋葬了许多哭和泣。开始哭,死的人多了,哭不过来了,久了,习惯了,就成这个样子,默立片刻,又向前走去。
  上级给木易的处分是撤职,一竿子撸,木易老母猪过河濛蛋了,他不想这么多年枪林弹雨说完就完了。
  木易去找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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