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徐良醉酒

　　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比如，我不想再跟徐良有什么瓜葛，甚至不要再见面，而此刻，我却在他面前。
　　半个小时前，余永川给我打电话，说徐良的钥匙掉了，进不了门，知道我有一把，让我赶紧去救命。我开了门，帮他一起把徐良搀扶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余永川抱怨道：“又不缺钱，那么拼命干什么呀？要不是我帮他挡了后面那两杯，我估计他现在都进医院了。”
　　“谁说我喝醉了？我才没喝醉，那几个龟儿子，敢在大爷面前班门弄斧，还嫩了点！”
　　余永川踉跄着往外走去，我跟上去问他：“你行不行啊？要不要送你下楼？”余永川回头，狡黠地笑了：“师妹，今天晚上，老徐就交给你了。”门关上了，我鼻子里哼了一声，臭小子，脑子里想什么呢？
　　徐良歪坐在沙发上，眼睛半睁半闭着，有时候突然睁大瞪着我，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他的眼皮却又要合拢了。我怕他又像上次一样吐出来，忙找了垃圾桶放他面前。我去厨房找了找，在冰箱里找到一盒纯牛奶，温热了，让徐良喝下去。“没喝过酒啊，非要喝醉？菲菲他爸，你要不要紧啊？”
　　“跟你说了我没醉，不要乱叫我名字。”徐良坐了起来，拍拍他旁边的沙发，“你过来，坐这里。”我摇摇头。男人酒后没醉的最容易变禽兽，他这几天阴晴不定，怕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我还是不要撞枪口上的好。
　　“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回去了。”我把钥匙放茶几上，跳起来往外走去，徐良却一把将我拉回去，我囫囵转个圈，已经被他圈在胸前。我大气也不敢出，强作镇定，把手伸进口袋，摸到手机，心里想着，如果他胡来，我就拿手机砸破他脑袋，适当的自卫是合法的……
　　“是害怕我吗？说，你怕我吗？”徐良的胸口紧贴在我背上，像块滚烫的烙铁，他说话的声音就在我耳边，酒气顺着飘到我面前，我打了个冷战。
　　“我我我我……不怕，我怕你做做做什么，你又不是老虎……徐良，柳旭可是说你是个好人，说你温柔善良知书达理……”
　　“温柔善良知书达理，我吗？哈哈哈哈……”徐良大笑过后，索性将头靠在我颈窝，两手却更紧地箍着我的腰，“死鸭子嘴硬，抖成这样，还狡辩。不过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先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恐惧感再度增加，我欲哭无泪，他这么大块头，真要动手，我哪是他的对手啊？徐良的手指在我脸上摩挲：“宽阔的额头，浓密修长的眉毛，眼睛很有神采，但是鼻子不够挺，嘴唇很正……五官太张扬，但是有个性。说真的，你一点都不漂亮，这张脸太富中性气息，还带着几分强硬，女人的温柔可人、小鸟依人，跟你一点都沾不上边。”
　　“我知道我很丑，所以，你赶紧放开我。”阿弥陀佛观音菩萨赤脚大仙，快快显灵帮帮弟子，以后弟子一定多给你添香油钱……
　　“虽然不漂亮，但是看久了就习惯了。”徐良松开我，我拍拍胸口，终于松了口气，看茶几上有个烟灰缸，忙抓在手里。徐良笑着躺在沙发上：“你在嘀咕什么？我说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真要对你怎么样，你就拿把刀也不管用。”
　　“你要耍流氓，我跟你同归于尽。”
　　“不错，能想到自卫。”徐良命令我去给他倒杯开水，我在开水里加了一半的醋，他咕哝咕哝喝完了，似乎才觉出有点不对劲，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给我下的什么药？”
　　“鹤顶红，毒死你。”我紧绷的神经，已然松懈，“你好好睡一觉吧，我真的要回去了。以后没事就别喝那么多酒，伤身体，说不定还犯错误。真要出了事，那些爱你的人，该多伤心啊。”我想到柳旭，不由得叹了口气，“柳旭真的是不错的女人，温柔美丽，贤淑大方。你如果真爱她，就不要有顾虑，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深情。”徐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装孙子吧你！菲菲在一边呜呜呜地叫唤了好久，我放了一把狗粮在盘子里，又换了水，他这才停止哀嚎。徐良说：“看吧，要没你，它就饿死了。”
　　“你要不想养，就送别人养，狗又没惹你。”
　　“我是不会把他送人的，你要不管，就让它自生自灭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吧。”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真是不要脸，自己养的狗，现在反倒赖上我了。我拿了毯子给他盖上，坐在一边，看他熟睡的模样，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婴孩，那样平静，那样温和。其实，他也长得不赖，至少不在“丑男”的行列……我都想到哪里去了？我使劲地甩甩头，慌忙站起来，带上门出去。
　　小区大门口跳广场舞的已经散去，纳凉的人少了，路上冷冷清清的，路灯散发出懒散的光来。我骑着自行车行了一段，便下车来推着走。泼墨似的夜空，满天繁星。我记得，我爸教我《小星星》的时候，说人死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会保佑还在世的人。我成年后，听得最多的却是，人一死，天上就有一颗星坠落。相较而言，我更喜欢我爸的话，那样，他和外公外婆就都在夜空，有人作伴不会寂寞。我不知道他们是哪颗，但是，知道他们正看着我，心里就感觉无比踏实。
　　我慢慢地走着，脸上又开始痒痒起来，忙挠了挠。一直到校门口，痒痒不但没减轻，反而加重了似的。我这两天也没吃什么异常的东西啊？我怕挠破了皮，只得狠命地忍着。
　　从车棚出来，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头看去，秦莉就站在一边。
　　“怎么还没回去睡觉啊？”
　　“你不也一样？”秦莉说，“我睡不着，你陪我走走。”她说着挽了我的胳膊，往操场走去。秦莉的相貌普通，可是从背影看，长发齐腰，纤瘦苗条的身段，婀娜多姿的步伐，再加上飘飘白裙，绝对女神范。秦莉笑自己是“背影杀手”。
　　“咱们虽然一个宿舍，可是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好好聊天。”秦莉说，“你很像我以前的闺蜜。”秦莉说，“你们俩，很多的共同点。”
　　“我这样的人太普通了，到处都是。”
　　“我是说性格。表面看似很随和，其实骨子里很要强，也很敏感。”秦莉突然笑了，“我这人说话很直，你别介意。打个比方，家里要来客人，如果是很好的朋友，你会很随意，什么都不管，甚至让他们自己弄吃的。但是，如果是其他人说要来拜访，你可能就会狠狠搞一次大扫除，准备好拖鞋啊、水果什么的，你怕别人说你照顾不周之类的。我说得对不对？”
　　“大多数人都这样，很正常啊。”
　　“也许吧。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凡事想得太周全了，就会很累。”
　　“我也不觉得，看为什么人做什么事了。我的运气比较好，至少到目前为止，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感觉好还。”
　　秦莉说：“你也太容易满足了，不过也对，知足常乐嘛。”
　　“怎么了？”
　　“在我的观念里，恋爱最好只是两个人的事情，我爱他，他也爱着我，就足够了。可现实却是，恋爱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关系，它是两个人周边所有一切裙带关系的结合。”听秦莉的口气，应该是感情上出现不愉快的事情了。以前听林薇和马洛珊说起过，秦莉的男朋友是家里介绍的，父母的同学的儿子，双方家长都很看好这一对，男生还专门从国外回来读书，想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其实，我想找的男人，能给我拿主意，让我有依靠有安全感的，而不是凡事都征求我的意见，周末去哪玩，晚饭吃什么，就连买瓶水，也要问我要什么牌子什么口味的，一点主见都没有，这让我感觉很累。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至少要感觉轻松愉快。”
　　“哎，你喜欢能为你遮风挡雨的大男人，还是事事以你为重的小男人？”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看我这块头、这长相、这性格，我想恐怕得神一样宽广胸襟的男人才能接纳。”我自嘲地笑笑，“不过呢，真遇到喜欢的人了，什么条条框框，都会忽略不计，缺点也变成可爱的了。”
　　秦莉重重地叹了口气，完全不顾什么淑女形象，四仰八叉地躺在操场上，说：“有道理。你看，今天晚上，星空真美。”我躺在秦莉旁边，泼墨似的天空里，缀满了亮晶晶的小调皮蛋，遥远而亲近。秦莉侧头看我：“你叹气做什么？”
　　“不知道啊，就是感觉压力好大。马上毕业了，何去何从呢？”
　　“二十岁的人，四十岁的心态。别想太多了，过好一天是一天。”秦莉坐起来，“昨天晚上，姜秀的事，你别生她气。”
　　“我没有啊。我本来是一番好意，只是我欠考虑，没有问清楚。”我真没生姜秀气，虽然一开始听他那样说，感觉有点“狗咬吕洞宾”，后来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秦莉说：“我自己感觉跟她有距离感，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跟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有关系吧，她比较敏感。”
　　“我知道。对了，你怎么搬回学校住，家里不是更好？”
　　“家里太闷太烦了，我妈自己忙就算了，还整天对我指手画脚的，我如果有一点没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她就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念紧箍咒一般，我爸受不了就大发雷霆，然后两个外人眼里的模范夫妻就开始冷战。我在想，他们肯定是更年期来了。”秦莉站起来，拍拍屁股，把我拉起来：“三圈，敢不敢？”
　　“谁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