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兼职

　　校干道上挂着欢迎某级校友回母校标语的大横幅，估计是为学校做出了实质性贡献，不然，可就浪费写大横幅的材料了。今天没课，我找了个人少的教室，翻开《青年文学》，看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于是坐着发了一上午的呆。中午时分，在校门口的小餐馆里吃了份盖浇饭，这才回宿舍去。姜秀正站在凳子上，用扫帚扫墙角的蜘蛛网，地面刚拖过，湿漉漉的。她见了我，从凳子上跳下来，笑盈盈地不说话。
　　“怎么了？姜秀。”
　　“玥玥姐，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助学贷款的事情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姜秀说：“反正，就是谢谢你，是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幸运。”
　　“姜秀，你这样说，我无地自容了。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也没有，我就是觉得，姐，你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细节决定成败，性格决定命运，只有把心境打开，发现美，发现爱，并坚持下去，才会有希望。”
　　“你能这样想，真的很好。啊，姜秀，今天的你，看起来真的很不一样。”我笑着握着她的肩头，真心为她的改变感到高兴。她原本就是个漂亮的女生，此时此刻，我更感觉到了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迷人气质。姜秀脸颊酡红，像染了胭脂般醉人。想起一个师姐曾对我说过的话，我建议姜秀不要整天泡图书馆，多参加一些课外活动，锻炼社会活动能力，对以后进入社会工作会有帮助。
　　“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不过我以后会努力的。现在没有改变社会的能力，就只有改变自己来适应社会。”
　　我早上泡在盆子里的外套，此刻已经洗好挂起来，正滴滴答答地滴水。我问姜秀：“你帮我洗的？”姜秀点点头，我还没来得及说感谢，她说还没吃饭，下楼吃饭去了。我看了会“午间新闻”，一觉睡到三点多，拿了包，提了水瓶下楼去。我把水瓶放在一楼查信件的小黑板后面的转角处。
　　其实时间还早，因为徐良上午给我发信息，也赦免了我今天的工作，我只是想找个理由出门，一个人清静。
　　校园超市前支着几把太阳伞，伞上打着“动感地带”的广告，热忱的学弟学妹正推销移动手机卡。大一的时候，我也干过这个。有时候，会遇到一些无所事事的人，他们咨询大半天，却不会购买，推销的人说得口干舌燥，最后还得满脸堆笑地说没关系。
　　我晃了一眼，再回过头去，真的是姜秀。她拿着一张宣传单，正跟一个同学讲解着，听的人频频点头。我会心地笑了，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有人在食堂门口摆了书摊，围观的人挺多。我看了一下，野史杂志小说散文诗歌字帖字典什么都有。翻开来看，都是盗版，不过价格便宜，也有不少人购买。我看有合订版的《读者》，问了一下价格，还算合理，就买了一本。
　　我往校门口走去，只见从校外进来的人，大多数人手里都拿着一朵红玫瑰，脸上乐滋滋的，几个人一起的还窃窃私语，忽而哈哈大笑。我纳闷道：“该不是中邪了吧？”走到校门口，却见诸葛铭和十来个男生女生站成一排，每个人旁边放着一大捆玫瑰花，他们面前，摆着捐款箱和所捐款项用途的展板。捐过款的同学，可到其中一位同学那里领一朵爱心玫瑰。
　　诸葛铭见了我，喜形于色：“这招太狠了，我都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谁出的馊主意，拿着玫瑰的同学有爱心，空手的就没爱心？这不是明摆着的‘硬性计划’、‘逼娼为良’嘛。”
　　“这怎么能叫馊主意呢？捐一块钱，就当少吃一份炸土豆，但是少了脂肪，还得到一枝玫瑰，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多好的事啊。”诸葛铭悄悄跟我说，“姐妹儿，这几位，可是咱们学校顶级的帅哥美女了，好好大饱眼福吧。还有，边上那位，短碎发帅哥还单着，条件不错，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留着你自己慢慢享用吧，我对小孩没兴趣。”我丢了点“爱心”在捐款箱里，“短碎发”走过来递给我一支玫瑰，我接过来，又放回他手里，同伴起哄笑他，他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对诸葛铭说：“我劝你，找个人把‘轮胎妹’缠住，要让她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哼哼……”
　　“哎呀，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还是你想得周到！”诸葛铭拍拍光脑袋，给我一个熊抱，又交代了那几位“卖笑”的几句话，掏出手机来，一边讲电话一边跑远了。
　　太阳已经困倦，慢慢坠落，留下一片火红的天空，在高楼的墙砖上折射出绚丽的色彩来。路上行人多了起来，卖小吃水果的小推车也多了起来，蛋烘糕、冷锅串串、炸土豆、爆米花冷饮、卤味、臭豆腐……应有尽有；草莓、桑葚、圣女果装在小盒子里，西瓜切成块装塑料碗里，菠萝削好切成块、插上竹签泡盐水中。聪明的小贩，给消费者提供极尽的方便，给了钱就能吃。我喜欢这个时候逛街，这时候的街景充满生活的味道。我慢慢往商业街走去，估算着到达的时间，随心所欲地“打望”。
　　我按时到达“有一手”火锅城。整个清洗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洗洁精的味道。清洗池里，盘子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高。领班的周姐见了我，催促我赶紧干活，周末客人多，备用的盘子快不够了。戴上塑胶手套，动作减慢很多，还得防止盘子滑落跌破，所以，我一般不戴手套。周姐一边沥掉盘子上的水，一边跟我闲聊。
　　“我那个儿子，说想考北方的大学。我不想让他去，北方冷，消费还高，就算要读，也读咱省内的。话说回来了，读大学有什么好的呀？前台的那个美女，就是CN毕业的，还不得照样站在门口笑脸迎人，可工资呢，还没我挣的多，虽然我比她辛苦点……昨天新闻里呀，说没找到工作的人太多了，多数都是大学生，脏的苦的累的活不想干，就想朝九晚五双休、轻松还工资高的活，哪有那么多好事啊？”
　　这样的话，基本每天晚上都要听周姐唠叨一遍，我也只是静静听着。第一次听她说这些时，我发表了一点浅见，结果被她揪住就不放，直到我坦言她说得很有道理，她才罢休。
　　“我跟你说，总经理好像要调走，接班的要在大堂陈经理和团购张经理中选，他们现在到处拉人。”周姐附在我耳边悄悄说，“陈经理昨天还请所有的小头头吃饭了，就在我家对面的酒店，他们出来时我碰上了。你说，他们谁会上？你会选谁？”
　　“我是兼职，应该不会参与投票。”
　　“也对，兼职的还没资格投票。我得好好想想，到底选谁呢？陈经理对我们凶巴巴的，但是来店里的客人说他服务好；张经理吧，阴阳脸，但是常常拉大单子回来，还真不好选呢？小陈，小陈……你在听我说吗？”
　　“啊？在听，是得好好想想啊。”我敷衍地应着，周姐却并没停止聊天的打算，她问我结婚了没，小孩几岁了。我说还没有，她就惊讶地说：“还不结婚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四五岁了。那，有没有男朋友？前两天请假，是去相亲了？”我说不是，是一个朋友生日，她哦了一声，反倒不说话了，真是个怪人。
　　清洗完盘子，再简单收拾一番，已经近十点了，我拿了包就往学校跑。听说昨天晚上又有人被逮住夜不归宿了。我收到尹彩雯的信息，说郑凯来了，明天请我和诸葛铭吃饭。我自言自语：“她怎么知道这个号码？这么晚了还发信息来，没安好心，成心想让我失眠。”诸葛铭来电话，说他也收到信息了，问我去还是不去。我想了想，不去，理由是“有约会”。
　　还没到校门口，我接到小晴的电话，她说已经取了钱还给同学了，还为之前说了些过分的话向我道歉。“姐，我真不是存心要说那些话气你，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谁叫你是姐姐呢？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读，争取考上一本。”
　　“别老吃泡面，食堂的饭菜再怎么差，也比泡面有营养些。虽然你不喜欢听，我还是要说，钱，该花的地方就花，该省的地方也要省。”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好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那么不懂事。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终于说了句像样的话。
　　徐良在宿舍楼下，这让我很意外。我想假装没看见他，他却喊了我的名字，这让我很尴尬。
　　平时有人找我，基本上都是直接在楼下吼两声，开始有人抗议，后来久了，竟不少人模仿，反倒省了电话费。当然，如果大晚上的还狼嚎，就只会惹来一盆盆的洗脸洗脚水。诸葛铭也常常在宿舍楼下等我，我也不觉得咋的，可是看徐良站在那里，我就说不出来的浑身不自在。
　　“又这么晚？”
　　我没回答，问他什么事。他说：“你明天可以带菲菲出去了。”我哦了一声，说他只用发个信息给我就行了，不用专门跑一趟。他嗯嗯地应着，嗫嚅着说：“吃了饭没事做，散步过来，顺便跟你说说……你手机响了。”
　　是你的手机，不是我的。我心里想着，走到一边接起来，郑凯的嗓音传了过来：“你交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他的消息可真快，尹彩雯可真是个不错的信使。我说有什么问题吗？他直接挂断了。莫名其妙。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徐良说：“什么朋友，这么关心你的终身大事？”我笑：“我交个男朋友怎么了，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么？”
　　我走进宿舍楼，去提水瓶，小黑板后的转角处空无一物。TMD，水瓶又被哪个禽兽“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