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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新大陆”乎

作品名称:江鸿      作者:苏庸平      发布时间:2015-01-11 16:29:29      字数:7768

  苏长春推着自行车送小花回家,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面袋子梨,小花跟在自行车后面走。在离小花家还有二三百米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苏长春把自行车靠在路边的柳树上,解下车后座上的面袋子,说:“天快黑了,我就不到你家去了,你自己把梨扛回去吧。”小花自己抱起面袋子一扬手就放到自己的肩上,不费劲地往家里去了。苏长春调转车头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小花扛着一口袋梨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她的母亲正在供桌前面拱手祷告,转过头看见小华回来了,先没问扛的是什么,而是说:“怎么才去了三天就往回跑呢?没在那多呆几天呢?长春没送你来吗?”
  小花把口袋放在堂屋,拉起挂在绳上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说:“把他们家的衣服、床单、蚊帐都洗完了,河滩上的花生也都收了,房后几棵梨树上的梨也摘完了,没有什么事儿了,我还在那儿干啥?”
  “哦,他们家还有梨树啊?多吗?”小花母亲接着问。
  “房子的后边有四五棵梨树,梨结得可多呢!这不,还让我扛回来一口袋吗?”小花一边擦汗一边说。
  “哎哟,你扛的口袋里是梨呀?这黑咕隆咚的我还以为是花生呢。我就知道大运河河滩上沙土地产花生,街上逢集的时候,那些卖花生的大都是大运河边的人,”小花的母亲一边说,一边犯寻思,咳嗽了两声,皱着眉又说,“这人家好像什么规矩也不懂呢!送给对象东西哪有送梨的呢?这还没结婚,就要‘离’呀?真是的!”她说着,就走到那个口袋跟前,伸手摸摸。
  “你说啥呢?妈!人家送的是吃的梨,跟‘离’不‘离’的有啥关系?你就成天的鬼鬼叨叨地胡思乱想。”小花说。
  “这么一面袋子梨,也够沉的,他怎么没送你来呢,这么远的路,就让你自己扛着一袋子梨回来啦?”小花母亲似乎有点不信。
  “送了,他送到那边街口就回去了,没到家。”小花一边回答,一边拿了个盆去水缸里舀水要洗脸。
  “都到街口了,怎么不到家里来?”小花母亲接着问。
  “到家来干啥?看你呀!告诉你送来了就得了,你还问这问那,问那些有啥用?”小花洗着脸说。
  “这孩子,妈问问咋啦?你这才去了三天,回来就烦妈啦!死丫头!要是将来过了门,你还不认你这个妈了呢!”小花母亲笑着说。
  “妈,你说啥呢?到什么时候也不能不认妈呀!我是说你磨磨叨叨的说这说那,都是些没用的话。烦你什么呢?”小花怕妈妈真的生气。
  “嘿嘿,树老根多,人老话多。你妈年纪大了,说话啰嗦,嘿嘿!”小花母亲嘿嘿地笑了,“诶——春儿他爸不是病了吗?好一些了吗?”
  “妈,我说你也许不信,我到他家那天晚上,他爸还病着躺在床上,第二天早上就好多了,自己能起来到院子里坐着呢!”小花很得意地望着母亲说。
  “真的吗?那可是神了!也许是你给他们家带去了运气呢!你小时候,就有个算命打卦的瞎子摸你的脸说过,你长大了会有福气的呢!”小花的母亲很自信地说。
  “什么福气呀,妈,你不知道,我到他家的第二天早晨,那个齐三虎进了院子,说苏长春在公社里告了他的状,要动手打长春。我一盆脏水泼过去,又接着捂了他一扫帚。你猜怎么着?”小花很自豪地向母亲说。
  “怎么着?”母亲用眼睛盯着等待小花回答。
  小花接着说:“嘿——还没等我第二扫帚打过去,那个人抱着脑袋浑身湿淋淋地跑了。过了一会儿,他爸爸就能自己起身到院子里坐着了。嘿嘿!”
  “死丫头,你跟你妈是一个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才头一次上门就敢动手,你就不怕人家会有想法?”小花的母亲说着,脸上露出一种很认可的表情,“唉!不管怎么说,你这一扫帚,他爸的病还好了,也算是你为他们家出了一口气,他家也许不会想得太多的。他爸的病大概就是气上得的,你给他出了这口气,他心里自然就敞亮了,那病也就会慢慢地好了。算命瞎子说你有福气,你大舅上次看到了长春那孩子以后,总在我面前夸长春,说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看起来呀,你将来一定比你妈命好哟!”
  小花的母亲有严重的气管炎,每逢春秋季节,都会加重。现在已经秋天了,她的气管炎有些发作了。说了一阵话以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小花给母亲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倒了一杯水端在手里,坐在堂屋里,没点灯,屋里漆黑。她的母亲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水,缓口气,接着说:“你这回去了,看到长春的家了吧?你看看人家那个家,青砖黑瓦、方方正正的一个四合院,房前房后树木成荫,还有许多果树,就他们堂屋里大梁上抽出一根楠木,也比我们整个家还值钱呀!人家上代都是做官的,下一代也错不了!这样的人家上哪儿找去?你姑父算是给你找了个好婆家哟!”她咳嗽了两声,又说:“女人这一生,能找到个好婆家,有个好男人,别的还有什么可求的呢?俗话说:‘愿跟老虎打个盹,不跟懒汉过千年’,我跟你爸这些年,你也都知道的,虽说他现在当个生产队的小领导,当个屁用?家里穷得叮当响,我跟着过了大半辈子穷日子不说,你们姐弟几个也跟着受穷啊。这年代,妈做梦都想你们姐妹能找个好婆家,过上好日子,”她又叹了一口气说:“等秋收忙完了,过些日子,你再到长春家去看看,有什么事儿你也不要把自己当外人,能干的就干一些,长春父母会喜欢你的。”
  转眼之间,秋天就要过去了。门前大运河边的芦苇荡,都开满了芦花,一片雪白。芦苇的叶子也黄了,那些喧闹的水鸟,已经飞向了南方。傍晚时分,静悄悄的大运河,碧水蓝天里,只有运输的航船和打鱼人的渔舟在霞光水影中飘荡着。时而能听到航船上艄公的号子和打鱼人的渔歌。河堤上的柳树叶子已经落光,只剩下垂下的枝条在深秋的风里摇曳着。河滩上,三五个羊儿成群结对的在稀疏枯黄的草地里吃草。
  苏长春又给父亲抓了几副汤药,父亲的病也逐渐有了好转。苏长春的婚事姑且就是这样了,不管能不能确定下来,反正家有男儿是必定要娶媳妇的。有男孩子的人家,男孩子长大了,就要做好准备,何况苏长春现在也就算是订婚了。至于什么时候结婚,是否还会有什么变化,不需要考虑。父亲的病有所好转以后,心里盘算着,齐三虎家也没再纠缠,这个事就这样牵扯着再说,不过也应该多少做一些准备才好。
  母亲跟父亲说:“把房后的那棵大椿树伐了吧,伐倒后破成木料,留给春儿将来结婚好打一张新床。”父亲“嗯”了一声。
  苏北这个地方历史文化悠久,有很多古老的民俗,结婚的床必须要用椿树做材料的。当地的老人说,椿树是感情树,做床吉祥。因此大运河边的人家,不管孩子多大,每家的房前屋后,总要栽几棵椿树,等到孩子长大了,用来做床用。苏长春家房后有两棵椿树,其中有一棵已经很粗了,一个大人搂不过来。这是父亲在苏长春还很小的时候就栽上的,已经快有20年的树龄了。另外一颗只有碗口粗细,等到苏长春小弟长大了也就成材了。
  父亲到后庄的李木匠家借来一把大锯,吃过午饭,父子俩坐在房后的椿树下,一人拉着大锯的一端,贴着地面伐椿树,“兹拉兹拉”的伐木声一阵阵让人的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王三婆从古运河堤上扭扭搭搭地走来,老远就说:“哟——你们伐椿树啦?看来这是要给长春结婚打床喽!长春什么时候结婚呀?我还等着喝长春的喜酒呢!嘻嘻,”说着,她来到了苏长春父子跟前,嘴里不停地嗑着瓜子。
  “结什么婚结婚?日子不过了,所有的树都伐掉,这个家散了!”苏长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依旧低着头和父亲拉着大锯。
  父亲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意思说不要搭理她。苏长春不再说话,父子俩“兹啦兹啦”地拽着大锯,王三婆没趣的扭着屁股,悻悻地走了。
  不一会儿,瘸腿二伯两手插在袖筒里,一跛一拐地从村口走过来,笑着说:“长春你别让你爸跟你拉锯了,去找二狗子来跟你一起拉,一会儿工夫就把这棵树伐倒了,你爸有病还没好利索,能干这活儿吗?”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封信来说,“刚才邮递员来到村口,说有你们家的一封信,我就接下来了,给你。”说着,他把信递给了父亲。
  父亲停下手里的大锯,接过信,说:“是黑龙江你表哥来的。”就坐在地上慢慢地把信封打开。正好二狗子从胡同里出来,瘸腿二伯就招着手喊:“狗子,你来!”
  二狗子急忙跑了过来,看到苏长春坐在这里伐树,坐下来就说:“大伯,我跟春哥伐吧,您回家里歇着去吧。”说着就蹲下来和苏长春拉起了大锯。
  父亲只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也没打开,攥在手里站起来就回家了,瘸腿二伯跟在父亲的身后,也一起回去。
  瘸腿二伯的腿走起路来一跛一颠的。这是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被国民党抓壮丁,抓去当兵,到了军队里头一天就上阵打仗,打了败仗往回跑,把枪倒挂着背在肩上,不小心枪走了火,子弹打在自己的脚后跟上,打断了脚后跟的肌腱,落下了残疾。后来回家娶个媳妇生了一男一女,媳妇几年后突然生了病一命呜呼。瘸腿二伯自己把两个孩子带大,女儿出嫁,儿子娶亲了,可他自己一直是单身生活。大跃进的年代里,儿子大山跑到了沈阳,在一个国营煤矿里当了工人,后来还当上了机运连的连长。大山要接他去沈阳,他说啥也不去,只是想孙子的时候,就自己去沈阳看看,过一两个月再回来。他每次去沈阳,都必须是寒假或暑假,他便把钥匙交给长春,让长春和狗子俩给他看家。说除了春儿和狗子,别人他都不放心,说自己那三间堂屋和两间厨房是自己一辈子的血汗,怕有啥闪失。他走了以后,晚上总是长春和狗子一起在他家睡觉。有时候俩人饿了,就起来在他家里翻箱倒柜地找吃的,把他放在橱柜里的糕点吃光了不说,狗子有时候饿急了,还在半夜的时候起来煮他的挂面。那年头挂面可是高级的食品,只有瘸腿二伯家才有。因为他的儿子每月都给他寄来20元钱,他一个老头不吸烟不喝酒,不糟蹋钱。挂面两毛钱一斤,他每月都要买几十把挂面放在家里,这就是他得天独厚的细粮。他从沈阳回来,往往都是已经过了春节以后,看到自己家的门上贴着长春写的春联,大门外还贴着“出门见喜”,他乐得没法没法的。自己的挂面已经被两个孩子吃得差不多了,也不生气,还嘿嘿地笑着说:“你们吃了好,省得让老鼠偷吃了。”
  狗子是二爷的孙子。二爷什么时候死的连狗子也不知道,反正长春和狗子都没见过二爷。狗子的父亲比长春的父亲小几岁,在狗子5岁的时候,狗子的父亲跟着长春的父亲到连云港去防洪打桩,在工地上突发急性阑尾炎死了,就剩下狗子的母亲带着狗子兄弟姊妹几人过日子。狗子哥哥前几年跟着村里的年轻人一起跑到辽宁本溪煤矿做了临时工。狗子妈带着几个孩子,过得日不聊生,吃了上顿没下顿,狗子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大冬天也穿了一双破布鞋露着脚后跟。苏长春的父母经常接济他们,家族里的几家近房都在尽可能的条件下帮助他们孤儿寡母。狗子读过几年书,初中没毕业就不念了,在家里帮着妈妈干活。17岁就跟着村里人一起跑到徐州的矿山上拉板车,一天能挣1快2毛钱,回来家身上也焕然一新,穿得人模狗样的。他跟长春的感情最好,有时候从徐州回来,长春不在家,他还自己步行到城里,去学校里找长春。前年夏天他从徐州回来到宿迁,没回家就直接去了长春的学校,正好碰上春儿和吴翼菲坐在校园里樱花树下的长椅子上,肩并肩的看书,羞得他满脸通红。从此,长春和吴翼菲的事就被狗子知道了,可是他跟谁也不说。到现在为止,也就只有狗子知道苏长春在学校有个恋人。今年入冬以后,徐州的煤矿里出了事故,工人都放假了。狗子回来后,听说长春订婚的对象是一个村姑,他还纳闷:长春哥不是有个很漂亮的对象吗?怎么又跟这个村姑对象了呢?他心里觉得很别扭,又不好问别人。有一天晚上,他偷偷地跑到长春的屋里问个究竟,苏长春就把齐三虎威胁的事儿告诉了他。他气得当时就要去找齐三虎,说要揍齐三虎一顿,给齐三虎一点厉害尝尝。是长春把他拉住,说做事不要鲁莽,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追究。狗子后来听说小花把齐三虎打得抱头鼠窜,他又说长春哥找的对象好,说自己将来要是能找一个像小花这样的对象那可是天地造化。
  狗子和长春不一会儿就把那棵大椿树伐倒了。狗子站起来迈大步量一量,说:“五步多长的树干,截成两截,正好打床用。”截好以后,他们把树枝树杈都归拢好。苏长春让他进屋吃饭,狗子说啥也不肯,拍拍身上的泥土,就回家了。临走时还说:“长春哥,下次小花再来,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要来看看这个小花有没有在学校里长椅子上和你一块儿看书的那个女孩子漂亮。”
  苏长春拿着大锯和斧头回到院子里,瘸腿二伯和父亲正坐在院子里的茶桌旁,一边喝茶一边说话。那封信也放在茶桌上,信纸压在信封的下面。
  二伯说:“长春也过来喝点儿茶歇歇吧。”
  苏长春放下大锯和斧头,自己倒了一杯茶端在手里,也坐到了茶桌边的竹椅子上,看着父亲,说:“表哥来信怎么说?”
  父亲把手里的茶碗放在桌子上,慢慢地说:“你二伯也在这里,他也不是外人,你就当你二伯的面把你表哥的信念一遍吧。”
  苏长春伸手把那写有三页的信纸拿起来说:“我先看看吧,不用读,有什么事儿,我看完以后告诉二伯就行了。”
  “我已经看过了,你二伯也知道了。”父亲说。
  “哦!那就不用念了,我看看就行。”苏长春认真地看着信。
  苏长春看完了信,把信纸放到了桌子上,望着父亲,陷入了沉思。半天才说:“看起来表哥那里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我们要是去了,能有个安生的日子过没问题。不过,那里也是农村,属于偏远地区,经济文化不一定很发达。另外,全家落户要有个条件,表哥说要给三妹介绍对象,在那里订婚,我们全家才可以去。这个问题需要认真考虑。同时,一旦去了,就说明我们将来在那里扎根了,以后的下一代就只能在那个边远的地区生活了。还有,三妹是否愿意,这是很重要的,不能用三妹的痛苦来换取我们的安宁,必须争取三妹的意见。如果三妹同意到黑龙江找对象,那就无可非议了,我们就可以全家都迁移过去。”
  瘸腿二伯在一边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认真地考虑周全。其实呀,苏北的人就是老脑筋,恋土难移。我家大山跑到沈阳去了,那里一个人也不认识,这么多年了,不也是混得不错吗?我去好几次了,沈阳就是比苏北好。与陌生人交往,一切都是新的,从头开始,慢慢就熟悉了就成为朋友了。再说,你表哥在那里已经六、七年了,听说还是个小干部,他不会给你们亏吃的。另外,你三妹去了要是真的找了个不错的对象,这样到那里不就有了亲戚了吗?我看这步棋还是不错的,不会有什么闪失,总比在这里受窝囊气要好多了。”
  “二伯的话说得很在理!这几天再认真地考虑考虑吧。不过这个事要绝对保密,二伯不要跟任何人说。”苏长春很认真地对瘸腿二伯说。
  瘸腿二伯连连点头。
  “饭好了,他二伯也在这里吃吧,回家一个人还得做饭,在这里吃一口回家就不用做了。”母亲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于是瘸腿二伯和父亲一起到了堂屋里,苏长春也随后进去。三妹和母亲往堂屋里端饭菜。
  晚上,狗子来回告诉苏长春,说他明天就要回徐州矿上去了,来告个别。苏长春觉得如果决定走了,恐怕就很难再和狗子见面了。这是本家弟兄中最要好的弟弟,于是,就把可能走的消息地告诉了他。狗子流泪了,抱着苏长春不肯松开,哭着说:“长春哥,你就是到了天涯海角,我们弟兄的这份情不能忘啊!等我混好了,我去看你!你要是混好了,也不要忘了你的这个穷弟弟!如果决定下来走,我在徐州送你们上车。”
  当晚,狗子没有走,就在苏长春的卧室里和他睡在一个被窝里,第二天天还没亮,狗子流着泪告别了苏长春。
  当大运河河面上的轮船张灯结彩的时候,河岸上的人家门上都贴上了春联,春节到了。春节后不久,便是苏北万物复苏的时期。
  经过几个月的反复思考,苏长春和父亲反复琢磨和商讨,三妹也同意到黑龙江去找对象,为了这个家能过上个安宁的日子,她自己说女孩子在哪里不也得找对象吗?最后决定离开这块土地,到黑龙江去。
  具体的计划是:苏长春带着母亲、三妹、五妹和小弟先走,到了黑龙江先安顿下来,然后再决定处理苏北的房产。父亲和四妹在家,四妹可以照顾父亲,父亲可以最后处理房产。到了黑龙江安顿好以后,立刻把户口迁移证寄回来,把户口迁走,这样就不属于这里的人了,齐三虎也就没有办法再来刁难了。决定下来以后,苏长春就着手做走的准备。房前房后的树木暂时不要动,一旦砍掉,将会引来齐三虎的怀疑。家里的一些家具,暂时也不动,等到户口迁走以后,由父亲决定是送给亲友还是出卖。总之,千里迢迢的,不能带走的东西就不能再舍不得了。
  当这个决定和计划确定以后,父亲坐在院子里,仰望茫茫太空,流泪了!
  立春后一个月光明媚的晚上,大运河畔的一条乡间小路上,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一前一后在刚刚吐芽的柳树下走着。他们之间相距三四米的距离,男的推着一辆自行车,女的跟在后面,月光下,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影影绰绰的移动着。这就是苏长春和小花。
  “本来早就想去你家看看的,可是入冬以来,妈妈的气管炎犯了,家里的事都得我做,还有个小妹妹才四岁,弟弟正在读书,二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父亲天天忙生产队里的事,起早贪黑不着家。几个月也没能去你家看看,你不会生气吧?”小花说。
  “不会生气的。你家有你家的事,谁家都不可能没有事的。不过,我家以后可能就没有什么事儿了。”苏长春说。
  “你家怎么会没有事儿呢?你爸有病,弟弟妹妹都不大,除了三妹和你能做点事儿,其他都不能做什么。你家的活儿还多,你又不会干活,一个书呆子。”小花说。
  “以后一切事都不用干了,”苏长春继续说,“我们家要走了。”
  “走?往哪儿走?那么好的一个家,日子过得那么红火,怎么还要走呢?我才不信呢!”小花认为苏长春是跟她开玩笑。
  “真的,我们家已经决定要搬到黑龙江去了,”苏长春慢悠悠地说,“我们家现在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惹不起躲得起,我们不想再这样过窝囊日子了。有个远房的表哥在黑龙江,我们已经联系好了,让三妹到黑龙江找个对象,我们全家都到黑龙江安家落户去。天下之大,在哪儿还不是过一辈子?估计不久我们就走了,你回家要把这个事跟你的爸爸妈妈说清楚。你和我的事儿现在暂时就这样吧,我去了黑龙江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们俩也没什么,给你买的那一点东西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如果将来有合适的人,你可以重新选择的。”苏长春说得很认真。
  小花在一棵柳树下站住了,不再往前走,伸手拽着一根柳枝,很不理解地说:“这么大的一个家业,就舍得扔下走啦?到了黑龙江那儿得多少年才能创出这样的家业?也不能到了黑龙江就挖出一堆金子!”
  “再大的家业,哪怕是万贯家财,也都是从头一点一点创造的。我家的曾太祖当时就一个人从苏州遭受水难,流落在这里,现在到我们这一代不已经是一个大家族了吗?天底下,凡是有人的地方就能生活,没有人的地方也可以去开创一片新天地。你知道美国吧,那是几百年前欧洲叫有一个哥伦布的人冒险在海洋里漂流了半年多,与他一起航海的人都要返航,他坚持继续前进,最后他发现了一块没有人烟的新大陆,这就是后来的美洲。美洲现在已经有很多国家了,其中的美国是现在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可是跟中国相比,中国有五千年的历史,而美国才只有两百多年的历史。”苏长春说的这些,是小花所不知道的,但是他觉得好像用这个故事能让她懂得人生的道路是需要开辟的。
  可是,小花真的不懂,她说:“在海上走,不还是发现大路了吗?有大路就说明以前就有人,要不然,那大路是谁开的呢?”
  苏长春“噗呲”一声笑了,“新大陆,不是大路,是无边无际的海洋里的一块陆地。不说了,你也不懂。陆地就是周围都是水,中间有一块地。不过哥伦布发现的这块陆地很大,差不多能有三四个中国那么大呢!”
  “中国有多大俺也不知道,你说那么远有啥用?就说你们家要到黑龙江去的事就行了,”小花笑着说,“俺回家跟爸爸妈妈说说这个事,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静静的月光下,两个青年的对话就消失在大运河畔的乡间的夜幕里。茫茫夜幕,月光朦胧笼罩在天地之间,北中国的版图上,是否会有苏长春的一片新大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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