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孩子，你在哪里

　　翌日清晨，冷琥珀如往常般，只是她沉默的性格越发沉寂了。
　　沈家豪经常来找她，琥珀总是远远的避开他，这让沈家豪总有种患得患失的落寂。
　　王婧怡的事情迅速得到了回应，展家同意两人先处男女朋友。王月明的职务得到了提升，成为亚太地区的总负责人。
　　炎热的暑假转瞬即逝，琥珀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入学，当她俯身整理书包时，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忙跑进洗手间干呕起来。
　　正陪着女儿吃水果的吴丽华神色不定的看着琥珀冲进去，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冷琥珀怀孕了！
　　“妈妈，我这段时间好想吃酸的。”王婧怡捧着杨梅，边看电视边说。
　　“是云飞的？”吴丽华兴奋地说。看着女儿摇摇头，她脸色惊变，抓住女儿的手问，“谁的？”
　　王婧怡看着母亲阴沉的脸，怯怯的说，“我不知道！那天很多人......我不知道跟谁......
　　“你！”吴丽华愤怒地扬起手，在半空中顿住。然后无力的垂下，跌坐在沙发上，用手指指着女儿，沉痛的说，“你怎么那么浑？”然后，她突然抓起女儿的手，冲出家门朝医院赶去。
　　医院检验，王婧怡怀孕了！
　　“妈妈，怎么办？”王婧怡害怕的问。
　　“婧怡，现在有人问起，这孩子是谁的？你就说，是展云飞的！”
　　“哦！”王婧怡看着母亲眼里的精光，“可到时候，生了以后他们做亲子鉴定怎么办？”
　　“婧怡，你放心，你的孩子就是展云飞的！”吴丽华噙着笃定的神色说。“从现在开始，你要乖乖听妈妈的话！等你孩子生了后，你就是展家的少夫人了！”
　　*
　　冷琥珀懵了
　　“冷小姐你怀孕了！”医生看了一眼检验单，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面色苍白的冷琥珀。
　　“我怀孕了！”她失神的从医院里走出来，落魄的走进大雨里，雨水顺着短发打湿了全身，合着夏末的闷热黏黏的窒息着她的胸口，刚才医生的话字字句句敲在心头。
　　“如果你不想要，我们医院可以做。”医生用一种职业的口吻说。
　　“做？”琥珀非常不理解这个字的内含。
　　“人工流产。”医生平静的回答她。琥珀像听到世间最可怕的事情惊恐的张大了眼睛。在她年轻的生命里，从没想过这些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你回去跟男朋友或者家里人商量下，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医生许是不忍看见琥珀苍白的不能苍白的脸，话语中带着一丝怜惜。
　　琥珀懵了！
　　脑子一片空白，两只脚机械的走进大雨中。
　　“你还是个学生，不能要宝宝。”
　　“这是一个宝宝，这是一个生命。”
　　“他会毁了你的！——你的学业，你以后的人生！”
　　“我不忍心将自己孩子杀死。”
　　内心两个琥珀在交战，现在的琥珀没有目标，内心极度迷茫。再过一周，她就可以去上大学了。
　　“我该怎么办？”琥珀突然感到心里好痛，打掉自己的孩子无异于谋杀。抬头看着天，天空正在哭泣！
　　“小姐，外面雨大，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有个男人撑着雨伞走到琥珀身侧，他用一只胳膊搂着琥珀，琥珀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甩开那人的手，空洞的朝前方走去。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人跟上来，用一块白色帕子捂到琥珀脸上，琥珀脚底一软往地下滑去，那人顺势搂住，上来一个中年女人，一起将琥珀拖到一辆停在旁边的黑色轿车里。
　　三人一上车，黑色汽车便缓缓滑出医院，驶进茫茫雨幕中。
　　“这是哪？”琥珀醒过来时看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房间里幽幽的开着一盏灯，一个中年女人坐在窗前，她体格壮实，脸庞很宽，两眼冷漠。见她醒来，冷冷的说，“冷小姐，在以后的十个月里，我是你的特级陪护，照顾你的一切生活起居，直到你将宝宝生出来为止。”
　　“这是什么地方？我要出去！”冷琥珀跳下床，朝门口冲去，女人站起来，冷冷的看着她。不一会，琥珀退了回来，在大门口，她看到了在医院遇见的那个男人，尖瘦的脸露出凶光，
　　“冷小姐，我叫阿珍，现在请你把这碗安胎药吃了。”阿珍递给她一碗药，琥珀抬手就把药掀翻，
　　“放我出去！你们这样是犯法的。”琥珀愤怒的看着阿珍。阿珍面无表情的捡起地上的碗，站到琥珀面前。一脸横肉高出琥珀半个头，她睁着一双灰黑色的小眼睛说，“小姐，希望你合作！只要你顺利生下孩子就能离开这里！”
　　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琥珀环视整个房间，房间很大，有两张床，暖色格调，浅蓝的书架，上面很有多关于孕产的书籍，几盆怡神的绿色植物。书架旁是衣柜，里面全是孕妇装。房间里有空调，没有电视、电*话及一切通讯设备。白色的沙发上有一只卡通玩具，旁边是个婴儿房，装修的非常温馨，琥珀摸着婴儿床，拿起一套小小的婴儿服......
　　“冷小姐，喝了吧！”阿珍不知何时出现在琥珀身后，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碗。琥珀冷眼避开，将头转到一边，
　　“不喝！”
　　阿珍就端着药碗走到她的另一边，琥珀把头别到另一侧，阿珍就跟到这一边，手里高高端着药碗。一脸横肉冷冷的看着琥珀。
　　琥珀走到哪，阿珍就端着药跟到哪。半日僵持下来，琥珀感到力乏，躺到床上蒙起被子。
　　室内舒缓的音乐响起，困顿的琥珀就在被子下面耗着，慢慢的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朦胧的睡意间感到身边有种压抑的胁迫，琥珀惊得坐起来，阿珍魁梧的体型站在床边。
　　“冷小姐，喝了吧！”
　　琥珀翻了个白眼，接过还温热的药碗，仰头一口喝完，这时，阿珍僵硬的脸上才出现一丝笑容。在琥珀旁边的单人床上躺下睡下。
　　琥珀这下睡意全无。
　　“我在哪里？是谁把我关起来的？他们想干什么？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迷迷糊糊地想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看见窗外火辣辣的太阳已日上三杆，
　　中午了。
　　阿珍不在，她的床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白色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室内纤尘不染。
　　“冷小姐，请过来用餐！”阿珍站在门口。琥珀跟着阿珍来到厨房，干净整洁。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餐盘－－－一份营养丰富的孕妇餐，琥珀坐下，静静的吃完。如果她不吃，阿珍也会用她独特的办法让她吃下去的。
　　看着琥珀吃完，阿珍领着她走到院子里，“冷小姐，整个院子内你可以随意走动。”
　　“哦？你们是在囚禁我？”琥珀看到那个尖瘦的男人站在门口的房间里，四周围墙很高，这座二层小洋房又似乎处在山顶。
　　阿珍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阿珍，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你这样做是犯法的。”琥珀猛地抓住阿珍的手臂，“求你放我出去！”
　　“冷小姐，你生完孩子后，就自然能出去！”阿珍依然面无表情。
　　“你不要幻想着从这里逃出去。”阿珍望着她的后背说，“除此之外，你在院子里可以随意行动。”
　　琥珀听了背脊一僵，因为她正在思量怎么离开这里。阿珍似乎会读心术，因为在以后的日子里，琥珀发现阿珍能够揣摩到她的心思，只要她不走出这所房子，好好吃饭，平日里阿珍对她几乎不干涉。
　　这里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尖瘦男负责外出采购，阿珍对她寸步不离。而且琥珀发现，这两人身手极好，因为某一日，两个上山打猎的人误入院中，尖瘦男不惧他们的猎枪，一手一个将两人扔出墙外，在护院狗的狂吠追逐中，仓皇而逃。
　　冷琥珀认识到这一点后，已经没有任何一丝想跑的意愿了。她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每时每刻她都能感受到腹中孩子的脉搏。摸着日渐隆起的腹部，琥珀会憧憬孩子生下后的场景；
　　夕阳下，牙牙学语的孩子张开两只胖嘟嘟的小手臂巍巍战战地扑进她的怀里。这是任何一个做母亲都会憧憬的画面。望着窗外秋意正浓的山林，琥珀想，要是没有那可怕的一夜，她现在正在大学的教室里无忧无虑的上课。感受到肚子里的宝宝踢了她一脚，琥珀收回遐思，幸福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孩子，我的好孩子，妈妈也不后悔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合起孕妇书籍，琥珀早已放下心神，既来之、则安之！她现在只想健健康康的把孩子生下来。
　　阿珍是个极出色的陪护，除了少言，对孕妇的照顾无可挑剔。
　　时光苒荏，每一天对琥珀来说都是温馨而甜蜜的。每时每刻她都感觉到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天的长大。
　　宝宝在她肚子里很顽皮，琥珀给他唱歌，孩子会很安静的听。平时的时候，这个孩子很好动，琥珀就摸着肚子，对着宝宝说话，“小家伙，你又开始踢妈妈啦！”
　　“瞧你那一脚，可是踢足球的料。”
　　“早上好，我的乖宝宝！”
　　阿珍每天给她搭脉，注意她的一切变化，有次，宝宝在琥珀腹中打滚，阿珍难得的笑着说了一句：“是个男孩！”
　　琥珀突然抓住阿珍的手，激动的留着泪说，“阿珍，谢谢你！不管怎样，我都替肚子里的宝宝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照顾的无微不至。”
　　阿珍震了震，脸上露出一丝难色然后又隐去。她木然的抽回被琥珀紧紧握住的双手。走进厨房，开始为孕妇做营养餐。
　　三月二十日除夕
　　琥珀中午开始了阵痛，阿珍迅速准备好产房，她不仅是个优秀的陪护，还是个经验丰富的助产师。
　　冷琥珀体质很好，顺产没问题。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准备好了手术室。
　　晚上，琥珀大汗淋漓，阵痛的间隔越来越短。
　　“深呼吸！放松！”
　　“好！”
　　“啊.........”阿珍接住出来的婴儿，说：“孩子心率不好。需要送医院！”
　　琥珀听了，两眼一黑，便不醒人事。
　　“哇！.....”嘹亮的啼哭声响起，男人抱着婴儿催促道：“我们走吧！任务已经完成！”
　　“你去交货。我留在这里照顾她！”
　　*
　　当琥珀慢悠悠的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医院的病床上，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满眼的雪白，护士过来查房，
　　“这是哪？”
　　“A医院住院部。你产后出血，再住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的孩子呢？”琥珀急切的问。
　　“什么孩子，你没有孩子。住进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
　　“阿珍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有人替你交了住院费。”
　　“不，我有孩子，我要去找她！”琥珀疯狂的挣扎着跳下床。
　　“你还没好，不能出去。”护士拦住琥珀，琥珀冲出病房被住院部的护士们拦下，医生给她打了镇定针。
　　等琥珀康复出院时，她疯也似的满城市疯找，没有目标、没有线索，她找不到阿珍，找不到她的孩子，连那个关她的小洋房也找不到。
　　彷徨、茫然在这座川流不息的城市中，冷琥珀欲哭无泪。
　　新春的祥和欢腾照亮万家灯火，人们喜气洋洋欢声笑语。
　　只琥珀一人，流着冰冷的泪，
　　“我的孩子，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