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等待（八）

　　开学了，又是一个春染青山的季节。少男少女们心理上的成熟，生理上的成长，让他们自然地形成了男女界线，曾经两小无猜的伙伴如今也隔上了一道不深不浅的沟壑。可就有一些早熟的少男少女们，却充满了对异性的好奇与渴望，有些男孩不时就会对漂亮的女生展开挑逗式的进攻。一天放学后，小雨班的外号叫“铁蛋”的一个男生，带着两个铁杆哥们，边往家走边对路对面的过往女生进行着逐个地扫瞄，还不时喊上两句：“妹妹，哥哥请你看电影呀。”小女生们诧异地瞧了他们一眼，头一低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是非之地，引得这几个“坏小子”更加胆大妄为地喊着：“哎，交个朋友吗，怎么不理人呢？”说完，就是一阵的尖叫和口哨声。
　　小雨、小玉和另一个胖呼呼的小女生刚刚走出校门，“铁蛋”几个就盯上了她们。一个小兄弟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铁蛋”说：“老大，咱班的班花她们过来了。”“铁蛋”扭头看了一看，脸上露出了一丝牛哄哄的奸笑，脸朝着天对哥几个说：“哥们，看我的。”说完，迎着小雨她们走了过去。“嗨，这不是班花吗？放学了，赏个脸哥们请你们大家看电影怎么样？”“铁蛋”嘻皮笑脸地冲着她们说。小雨早知道这个人不怎么地，不但喜欢打架，更喜欢欺负女生，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就因为总交不上作业，没少和“铁蛋”发生矛盾，现在这事找上门了，小雨这心里也有些发了毛。其他两个小姐妹早就脸一红不知如何是好了，但事已临头硬着头皮挺吧。
　　小雨故作镇定地说：“我们得回去写作业呢，哪有时间看电影呀，你请别人吧。”“铁蛋”见吃了闭门羹这心里就不是滋味，但还是装得很有“教养”的样子说：“你们学习都那样好了，还用什么功呀，看场电影也不能影响什么的，别人我还不请呢。”小雨看着这家伙有些不依不饶的，就有点生气地说道：“就是没时间吗，我妈还在家等我呢。”说完一拉其他两个伙伴，向家的方向走去。眼看着小雨就要溜掉了，“铁蛋”的一个哥们狗仗人势地冲了过来，往仨人面前一横：“怎么了？我们老大请你们看电影那是给你们面子，别不识抬举哟。”这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小雨知道这事肯定要闹大，于是赶紧拉着小伙伴躲开那个男生快步往家走。“铁蛋”这脸终于挂不住了，紧追了两步用手一拦：“什么意思？还没有人不给我铁蛋面子呢？如果不给我面子，有你好看的。”“铁蛋”发出了威胁，小雨几个真的吓得腿有点发软了。
　　正愁不知如何摆脱此刻的窘境时，小刚和自己的两个死党二虎、小土豆放学路过这里。看到这种情形，小刚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哥们，欺负女生吗？”“铁蛋”也知道小刚不是好惹的，但在自己的铁杆和女生面前也不想跌面子。所以很强硬地说：“哥们，我知道你有两下子，可这事你管不了，还是知趣点吧，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小刚听到这话心里更不舒服了，眼睛一横：“哥们，欺负女生好象忒丢人了吧？这哪是男子汉做的事呀，是不是哥们？”说完，冲着二虎、小土豆挤眉弄眼一番，哥仨哈哈大笑起来。“铁蛋”受了辱，脸一下子涨红到了脖子根，粗声粗气地对小刚说：“哥们，咋地？想单挑吗？还是玩埋汰地（群架）？”“单挑就单挑，谁怕谁呀。”小刚语气更硬，“走，找个地方，不去是小狗。”“铁蛋”继续叫着号。小刚也不说话了，跟着“铁蛋”就走向路边一个粮库边上的空地。小雨真怕小刚出事，急忙说：“小刚，算了算了，打什么架，快回家去。”小刚瞅了她一眼说：“你别管了，快回家去，快走！”小刚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小雨没办法，一拉两个同学飞快地向家跑去......
　　来到空地，小刚对二虎和小土豆说：“告诉你俩，这是我和‘铁蛋’的事，你们只许在边上看，绝对不能插手，谁插手我跟谁急。”说完，摘下书包，脱去了外衣，还煞有介事地活动着胳膊腿。“铁蛋”也向自己的铁杆交待着：“谁也不能帮我呀，别让人家说咱欺负他，如果你们帮忙，我就不是你大哥。”两个“铁杆”担心地问：“大哥，能行吗？”“铁蛋”瞟了他俩一眼：“行不行也不用你们管，老子不能在这掉价。”然后也是撸胳膊挽袖子，还来了个骑马蹲裆式，摆出了架式。
　　小刚围着他转了一圈，两只小脚丫子一个劲地巅着，两个小挙头攥在胸前，眼睛盯着“铁蛋”。两人相持了一会儿，突然双方同时往上一蹿，四肢胳膊就拧到了一起，开始较起了劲，两伙的人都在叫喊着给自己的老大加油。突然，小刚身子往后一撤，借着“铁蛋”的力气往边上一闪，“铁蛋”一下子扑空了，身体“噔噔噔”往前蹿了几步，小刚顺势一伸腿，“铁蛋”一个狗啃屎趴在地上，还没等“铁蛋”起身，小刚早已一蹿一屁股坐在“铁蛋”身上，对着他的后脑勺就准备下手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一个狮子般的吼声：“小兔崽子，敢欺负我儿子，我削死你！”小刚对这个声音是太熟悉不过了，是妈妈的喊声。原来，小雨被小刚赶回家后，径直跑到小刚家，把小刚和人家打架的事告诉了王婶，王婶一听顺手操起门后的烧火棍，边往外冲边念念有词地叫着：“欺负我儿子，我跟他拼老命了……”
　　小刚“腾”地一下从“铁蛋”身上跳了下来，以为妈妈会来削他。可王婶一把抓住还躺在地上的“铁蛋”，用力把他提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说：“好你个坏小子，小小年纪就开始耍流氓了，走，找你们校长去，还反了天了呢。”“铁蛋”见来了一个风风火火的中年妇女，而且还横得出奇，一下子也懵了。王婶边使劲拽着“铁蛋”往学校走，边嘴不饶人地说：“调戏小姑娘，还和同学打架，看我告诉学校不开除你的。”“铁蛋”真是彻底地被王婶的几句话给唬懵了，身子往后蹭着，脚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的擦痕。边往后坐边说：“阿姨，我错了，不去学校，别告诉老师了，我服了。”王婶也不想把事情弄大了，毕竟自己的儿子也参与打架，所以借坡下驴地说：“坏小子，今天饶了你，看你以后还敢欺负女生不。”说完，冲着小刚喊到：“儿子，走，回家。”然后仰着头自己先往家走去…….
　　一进家门，小刚就不声不响地往地中间一站，作好了挨妈妈揍的准备了。王婶看到儿子傻呼呼地站在那里，就说：“咋了？吓傻了，站着干什么呀？快洗洗脸，妈给你做饭。”真是出乎小刚的意料之外，他愣愣地看着妈妈不解地问：“妈，你不削我了？”王婶也是一愣，疑惑地问道：“削你？为啥削你？”“我打架了，你不削我吗？”小刚还想搞清楚缘由。王婶扑哧一声笑了：“傻儿子，你这是打抱不平，是见义勇为，妈怎么能削你呢，你以为妈妈缺心眼儿呢……”
　　王婶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接着说：“况且你是为了小雨才和人家打架的，这事妈支持，像那个坏小子那样的，就得见一个削一个。”看到妈妈在表扬自己，小刚也来了精神，冲妈妈说：“妈，都怪你，我本来都占上风了，你说你来插这一下子，我赢得也不光彩。”“呸！你个死小子，妈妈帮着你，你反倒埋怨起老娘来了，没良心的东西。”王婶生气了。小刚却很认真地说：“我们都讲好了，一对一单挑，公平决斗才能服人呢。”“服你娘个屁！我帮你还帮出错来了，我现在就削你，信不？”王婶说着，举起了烧火棍，小刚见事不妙“嗖”一下跑了出去，边跑还边说：“就是多管闲事嘛……”
　　八十年代末了，经济改革的大潮已经冲击了中国的各个角落，小小的山村也到处都呈现着改革的新气象。小商小贩越来越多，市场越来越大，商品越来越丰富。结果是国营商店里客人越来越冷落，物美价廉的大大小小的东西就象“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样铺满了大街小巷。小刚每天上学就徜徉在这商品的海洋中，看不够、摸不够、听不够、问不够。“大婶，这打火机多钱一只？大叔，那个腰带子能便宜点不？”是一路地打听一路地问。有时候站在卖磁带的跟前，听着刺激的音乐，还跟着扭动了几下生硬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还紧跟着潮流。要不是小土豆喊着“再不走上学就晚了”，小刚还会在这磨叽着呢。
　　“妈，我裤子坏了，给我做条新的呗？”一天放学回来，小刚胆怯地问妈妈。“坏了？不是去年做的吗，咋这么快就坏了？你是吃裤子呢？一天没有老实劲。”王婶白了小刚一看，看看确实是裤角已经磨得飞了边，膝盖也都露了肉，想想这孩子以前只是过年时才能做件新衣服，现在情况好转了，给孩子做条裤子也说得过去，大小伙子了，不能穿得太“水”了。于是，王婶说：“你个要账的，穿什么也穿不出好成绩来，你就作吧。成，明天妈上街给你扯块布做一条。”“妈，我就要现在流行的那种，下面大大的‘喇叭’裤。”小刚趁热打铁地说。王婶一听就来了气：“那是什么破裤子？挺大的裤腿，紧兜着屁股蛋子，走路直拖地，你当笤帚呢？”王婶斜了儿子一眼，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说：“那叫奇装异服，学校不是不让穿吗？”“妈，原来不让的，现在不管了，大家都穿，穿上就显得个老高了，给我做一条呗，妈…妈…”小刚拉着妈妈的手可劲地摇着。妈妈拗不过他就说：“好好，小祖宗，别磨了，耳根子都让你给磨出茧子来了，做条黑的，扛埋汰。”“不要黑的不要黑的，我要紫红色的。”小刚得寸进尺地嘟囔着，“滚，小兔崽子，蹬鼻子还上脸了，还什么彩色的？你整个大花裤衩子得了？”王婶有点动怒了，小刚再不敢言语，他怕再多啰嗦可能连裤子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