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旧梦重圆

因为家里住不下，吃完饭，五哥开车送我们去镇上的宾馆开了房，就开车回去了，说明早再来接我们。关了房门，在真正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空间，平张开臂膀：“老婆！”没有冲动的激情，只有眼眶里涌动的泪花在温柔的灯光照耀下闪烁着的令人魂断的凄美，我相信这份阔别了二十年的感情是纯真而真实的，虽然经过无数的人世变迁与太多的辛酸苦辣。轻轻靠在平的胸膛，抚摸着平那宽大结实的后背，真的是他么？这是真的吗？可是，我明明听得到这块胸膛里心跳的声音，就如二十年前一样的强烈；我也感受着这块胸膛的温暖，还是二十年前一样的温度啊！
“老婆，你告诉我，我是在做梦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感觉到了你的温度，听到了你的心跳。”
“老婆，二十年了，我用了半辈子的时间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这辈子，我死而无憾了。”
“嗯！”或许，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述说这二十年心里的思恋，宁愿就这样默默的拥抱，就这样无声的缠绵，让一滴滴酸涩的眼泪述说这半世的万语千言。二十年前，我们曾经这样相拥过，在我家邻居的土屋、在通往小山顶的小路、在山顶的大石头上、在洁白的李花树下；在笛声悠扬的黄昏、在轻风拂面的夜晚……一幕幕往事浮现在眼前，是那样的清晰，敲击着脆弱的心房，发出悲凉的呜咽！
许久，我们终于都把眼泪吞了回去。平轻轻松开紧紧搂住我的双臂，低下头把额头点在我的额头上：“老婆，坐了这么久的车，累不累？”
“还好，就是腰有些酸胀。”
“辛苦你了！乖，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把水放好了你再进来，不要冷着了。”平轻轻地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进了卫生间，随即便传来“哗哗”的放水的声音。“老婆，水好了，进来。”我拿了包里的换洗衣服，推开卫生间的门，一下子愣住了。在热气缭绕的卫生间，平已经脱光了身子，一手拿着水喷头，一手伸出去感受水的温度。“快进来呀，现在水温刚合适，怎么啦？进来呀！”平说着，把愣在门口的我拉了进去。“把干净的衣服给我。”平挂上喷头，把我手里的衣服拿去放在架子上，转过身来解开我上衣的扣子……温热的水点密密麻麻形成温暖的水雾从我们的头上倾泻而下，在这个不算宽大的卫生间里形成一片暖洋，融化了我们紧紧拥抱着的裸露的身躯。
“老婆，我的宝贝，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二十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你知不知道我等得有多辛苦？再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擦干身上的水滴，躺在平温暖的怀里感受着他那成熟的男人的气息。平撩着我贴在脸上的湿漉漉的头发，吻着我每一寸散发着沐浴露香气的肌肤。夜风带着些许的微凉透过半掩的窗户飘进屋里，轻抚着橘黄色的灯光铺在床上暖暖的温柔，所有的一切都在缠绵，都在消融，都在交织，最后成为一个童话，一个整体，一段绝唱！
“老婆，我的宝贝！我苦想了二十年，终于拥有你了。”平凝视着屋外路灯映照着的树枝在夜风里轻轻摇曳的影子，喃喃地说：“老婆，都怪我，对不起！如果那晚上我要了你，我相信我们就不会分开了，真的。那时候，我没有想太多，我只想守着你，守着自己的那几块地，就这样过一辈子。我想，凭我的双手，凭我们的爱，我们一定会生活得非常的幸福。”
“嗯！过后的好多年，你指给我看的那棵老梨树，在我的心理面就是我们的财产。只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吃到过那棵树上的一个梨子。”
“都怪我！宝贝，你知道吗？这二十年，我后悔死了，那天晚上我为什么没有要你啊！”
“可是，那时候我们真的是太小了，我不敢。”
“我知道，我也是想把我们最神圣的第一次留到我们结婚的那天。早知道会如此，我就……”
“但是，之后呢？我们怎么去面对之后的流言蜚语？”
“当时我也是这样想啊！我倒是没什么，倒是你，我怕你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所以当时我忍住了，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我们会分离20年。”
“老公！”只恨时光不能逆转，往事不能再重来，伸手搂住平的脖子，把头深深埋在他的颈项里。
“嗯。”平极尽温柔，伸长了下巴尽量想包住我的头，双手紧紧地搂着我，把我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我感觉到了我的身躯在平千般温存下融化开来，从平全身因为极度的激情与亢奋而扩张的毛孔渗入到了他的体内，与他的每一个细胞肆无忌惮的交织缠绵。
“怎么不说话了，老婆？”良久，平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问。
“不想说，就这样就好，不要放开我哦。”
“不会的，宝贝。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了。乖，我要看着你睡着了我再睡。”
我点点头，卷缩在平温暖的怀里，很想睡，可是却睡不着，闭着眼睛贪厌地允吸着这阔别了半世的温存。平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的脸，时不时地轻轻吻一下。可能以为我已经睡着了，平轻轻地把身子躺平，一只手紧紧地把我抱在他的腋下，静静的，但我能感觉到他肯定没睡。偷偷睁开眼睛，看见平圆睁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发愣，表情复杂而凝重。
“在想什么呢，老公？”
“没有啊！”平故作轻松地笑笑。
“人前人后，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老婆，干我们这一行，或许是吧。不过宝贝，对你，我还是原来的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老公，二十年了，现实的生活抹掉了很多我们当初的纯真。想想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在人面前，我都会笑，没有人能够看到我一个人时候的悲哀。我是一个女人，从情窦初开的时候就被伤得没有了生活激情的女人，我以为我这样已经够不幸了，我埋葬我一生的爱一世的情埋葬我自己，披覆着一个躯壳履行人世间公式一样的生活。结果，这样还不够，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还必须得像男人一样的去扛去背，不管我是不是能够扛得起背得动，也不管我有多脆弱多无助。”把头扭到一边，让泪水从腮边滑落。
“老婆，你受苦了。”平再次侧过身来，抱住我的头轻轻的吻着。可他的深情怎么能愈合我当初为他舍我自己的伤口？他的吻又怎么能抚走我这半世惦恋的风霜？曾经怀着那么美好的情愫走进红尘，可为什么要那么绝情地让我在寂寞的孤城守候一生？我的花样年华，我的青春岁月，又该谁来买单?谁又负担得起？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回放，扯掉小木扇的刹那，撕碎相片的瞬间，他是否感觉得到两颗心的破碎？无数次路过他家门前，他真的就一次也没有看到过我？邻家的小屋，小山顶的大石上，开满李花的乡村小路……所有当初看过的景与见过的人，在这20年没有得到一点点的风化，反而积压在心里越来越重，沉淀成一道道无法敞开又不能愈合的伤口，一种难以言状的痛，一杯我一辈子都喝不完的苦酒。
“我想睡了。”我说。或许，只有睡去才是自己隐去伤痛的最好的办法了。依偎在平的胸膛闭上眼睛，尽量地平息自己的情绪。“嗯，宝贝，睡吧！”平轻轻拂去我眼角的泪痕，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双唇紧紧地覆盖住了我的嘴。当我们的热舌缠绕在一起的时候，这是一种忘情，对自己的忘情；是一种燃烧，将半世的所有心酸与痛都在这熊熊火焰里燃烧成灰烬。这是一种毁灭，毁灭了我的所有的恨和眼泪；更是一种残忍，对我经历过的半世和余生的残忍！
第二天早上五哥到镇上买好了菜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平才揉着睡意朦胧的双眼叫我。
来到街上，五哥正在往车上放一些买好的菜。大姐扶着五哥的妈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远远的就笑着道：“呵呵呵呵，蜜月不错吧？”
“你说什么呢？我们可是二十年的老夫老妻。”平回答。
“小别都胜新婚哦！何况……六妹，你给我看看，我给老妈买的衣服怎么样？”
“嗯，很好看。”
“还有这件，就这个天穿很合适。这两件厚一点，要到冬天才能穿了。”
“嗯，大姐你真细心。”
“老人嘛，我们又没有在他们身边。车上还有给老爸买的。”
“哦，老姐，你好有孝心哦，我是自愧不如。这么多年，我真的都没给我妈买过多少衣服。”
“等下次回来，我就把他们老家的房子拆了，修个别墅，再修一条公路直接到坝子。等会儿我们回去我带你去看看，老家那里风景很好的。”
“五哥家不就在公路边吗？”
“那是他哥哥的房子，何况那么破旧，哪里能够住人？”
“哦！好，等会儿回去我们出去耍。”其实昨晚我们去的那楼房只是旧了点，还谈不上破的，我想对于一个在城里开公司的老总来说，也许称得上是破旧吧。
回到五哥家，五哥的大嫂和大哥也来了。大姐吩咐五哥和平在家里帮忙，让我和她一起去看看她规划中的别墅的位置。平跟着追出来，问我们要去哪里，大姐笑着说，“你看兄弟那个样子哦，生怕你走丢了一样，像个口香糖，粘人。”“大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哦。”平甩着手上的水：“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当然我老婆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们两个，真的是腻死人了！”
“你们别走远了，老家那里下午我们开车过去。”五哥招呼着。“看吧，都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这下该是平取笑大姐了。“老婆，你看那边田埂上有黄瓜，我给你摘去，美容的。”
好久没有在这种乡间小路上走的感觉了，踩在泥巴路上软软的，鞋跟陷进柔软的泥土里，真的是一步一个脚印，很舒服，只是可怜了我的一双鞋子。平很快就摘回了黄瓜，翠绿的颜色，非常新鲜。轻轻一扳，一声脆响，瓜成了两截。平给一节给大姐，一节递给我：“老婆，新鲜的，正宗的绿色食品。”平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路上，轻轻哼着：“一步一个深深的脚窝一个脚窝一支歌……”
回到坝子里，看着鞋跟上的泥，唉！我的鞋子！在坝子边上找了一根小棍，轻轻地刮去鞋跟上的泥。
“来，老婆，坐下。把鞋脱下给我。”平端来一盆水放在地上，搬来一条高凳子让我坐下，脱下我的鞋子，用刷子仔细地刷干净鞋上的泥巴。“笨蛋，脚掉着很舒服呀？放在我腿上呀。”说着拉起我的脚，放在他的腿上。
“哎呀！啧啧啧。”大姐打趣着说。
“真的好让人感动，真的。”五哥说：“六妹，我经常听平给我说过的，在这个感情淡薄的年代，你们这份情实在是让人感动。”五哥的爸爸站在一旁，满脸慈祥的微笑。
“老爸，我给你说吧。二十年前，他们是初恋，当然是背着大人的，因为那时候妹子的家人反对。后来平去参军了，是一个秘密部队，那时候妹子在外面打工，自己还学习写作，发表过文章的。因为平走得急，又是秘密部队，就没来得及给妹子说，后来的几年里，妹子一直在找平，可是都没有找到，一气之下不再提笔，放弃了自己的前途。二十年了呀，半辈子，多么不容易呀！”
“哦，哦。”老人家似明白不明白的，对于他们而言，生活无非就是锅碗瓢盆，油盐柴米。看着五哥叙述着我与平这个看似已经圆满了的绝世凄美的爱情故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纠结。不过，只要故事里的平没有变，我没有变，这份感情没有变，这，就足够了！平边给我刷着鞋，边默默地听着五哥叙述着我们那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五哥家屋后有很大一片的橘子树，挂满了已经开始慢慢成熟的果实，黄绿相间，压得树枝弯弯的低垂着，有点已经垂到地上了。树下种着成片的大豆，豆荚鼓鼓的，非常饱满。公路下方的水田里，一群麻鸭正在觅食，远远地就望见了这几个站在马路边上远道而来的客人，突然拍打着翅膀，“嘎嘎”地在水田里飞跑。身在这魅力无比的天府之国，所有凡尘往事似乎只是一个瞬间一个梦，在真实与飘渺之间，我已经忘记了现实的存在。平从身后抱紧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上。“怎么啦？专业军人，你什么时候当兵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跑出去的，我好不容易走上正道，现在结交的都是些正道上的朋友，如果我说我是打架 出生，人家会怎么想？现在云南的人都知道我是部队退伍的，你可不要揭我的老底哦！”
“呵呵，不过，你哪里像军人了？”
“我哪里都像啊！说话，动作。还有，你看看，老婆，这块表，是八一建军节的纪念品呢！还有这皮带，你看，有五角星吧？”平一一展示着证明他军人身份的一切。
“呵呵呵，外形到挺像军人的。”
“内在呢？像流氓？”平紧紧搂住我，“不管我怎么像流氓，但是，我的感情二十年都没有变过。”
真的，与平在一起，总是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而每一个话题的最后都会回到我们这份感情里来。我也搞不清楚就20年前那段简直就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的爱情，为什么就铸就了我们似乎是一辈子的回忆不完的回忆？在彼此的生活里，为什么就总是掺杂着那遥远的短暂的点点滴滴？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这二十年，我们会是在怎么样的生活着，真的是永远的彼此相依田园缠绵村野朝看云舒暮看云卷？可是，在现实的生活里，我却看到的是青梅竹马都在柴米油盐里生活，为钱为誉为人际客往争吵不休。我想我们不会，绝对不会！只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他，而他又那么的珍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