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曦儿的梦想

　　皇宫大院，红墙之内，蜿蜒的宫道通向各个宫苑，一座座宫苑坐落在这个多少人幻想得美丽世界里。黄色的琉璃瓦屋顶上，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栩栩如生。出了乾清宫，再经过交泰殿，一路上所见宫人井然有序地打扫着宫苑内外，修花剪枝提壶浇水的宫女太监也都各司其职地重复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劳作。佟于淳穿着上朝时的朝服走在通向坤宁宫的路上，今天是十年以来经皇帝召见第一次上朝，下朝后就一刻也不耽误地准备给熹贵妃请安，顺便看看能不能偶遇那个天人一般的表妹。
　　今天的他穿着褐色朝服。服身前后各有一团四爪正蟒，更添几分气宇轩昂，精神抖擞。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好似有迫不及待的重要之约。
　　到得坤宁宫门口，佟于淳停下了脚步。守在门口的侍女看向面生的佟于淳，佟于淳向侍女微笑点头，礼貌地说：“这位姐姐好，我是熹贵妃娘娘的外甥淳贝勒，朝会后特意来给娘娘请安，劳烦姐姐帮忙通传一声。”侍女点头行礼：“贝勒爷请稍等。”
　　坤宁宫暖阁内，雨曦正在陪着熹贵妃有说有笑的，侍女走进来向熹贵妃行礼：“娘娘吉祥，淳贝勒来给娘娘请安，此刻正在门外候着等侯召见。”
　　熹贵妃喜出望外，淳儿终于进宫来了：“快传他进来。”雨曦将欢喜的熹贵妃扶起走到外间，熹贵妃坐在主位上，雨曦侧站在她身后。
　　得到通传后，佟于淳拍了拍一尘不染的朝服，拉了拉袖子走进殿内。进了大殿，来到熹贵妃面前单膝跪地：“淳儿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熹贵妃站起来走上前，亲自扶起佟于淳：“淳儿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她仔细的端详着佟于淳，眉目间有固伦当年的影子，特别是那双丹凤眼随了固伦，坚毅中带着些许霸气。佟于淳抬起头，在熹贵妃端详他的时候，他亦微笑着将熹贵妃和雨曦打量了一番。今天的熹贵妃，穿着篮色的立领滚边旗服，胸前绣着金色花纹，袖间缕缕流苏，紧腰身，下摆开叉，整个仪态雍容高雅，不愧为西宫之首。再看雨曦，她穿着浅紫色的立领镶边旗服。外罩同色宽襟大袖烟纱，下摆处花卉簇簇点缀，明艳动人且不失端庄贵气。
　　佟于淳起身反扶熹贵妃走向主位：“淳儿知道娘娘疼爱淳儿，可是这皇宫大内礼不可废啊。”
　　熹贵妃在主位坐下，抬手示意佟于淳在旁边坐下：“今儿可算把你给盼来了，自从甘露寺一别，十日有余，总不见你进宫，这不，特意请皇上下旨召你觐见，总算是见到你了。”说话间宫女端着新沏的茶水走了过来，给熹贵妃面前放了一杯，又分别给坐在熹贵妃左右的雨曦格格和淳贝勒各一杯。
　　佟于淳左手将茶杯端起，右手揭起杯盖挡着茶叶，轻抿了一口茶水才说：“那日别后我回到山上，就跟师傅言明想要回朝效力，收拾妥当后便回到家中。在家里陪了阿玛几日，正准备递奏折请示面圣，皇上就刚好下旨传召。”
　　熹贵妃试探的问：“可有和你阿玛好好相处？”
　　佟于淳点点头，感激的说：“这些年以来，多亏了娘娘关照，淳儿才有了今日，淳儿既然答应娘娘和阿玛和好就一定会言出必行的。”佟于淳的生母固伦公主在世时就和熹贵妃交好，固伦不在后，熹贵妃念及当年的情谊，暗地里派人保护和照顾着佟于淳。
　　熹贵妃听到佟于淳如此说来甚感安慰：“这就好，这就好……你阿玛和你终归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他如今也遭了报应，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些年他一直在悲痛中向你额娘忏悔，其实，他最爱的还是你的额娘，最宝贝的还是你这个孩儿。”当年固伦公主事件发生时正逢新皇登基，为了皇家的颜面，并未将真实情况公诸于世，保留了佟于淳父亲的额附身份，将其囚禁在驸马府中，终身不得踏出驸马府半步。
　　佟于淳感慨的说：“娘娘所言甚是，娘娘教诲淳儿定会牢记在心，淳儿会忘记过去，好好孝敬阿玛，让他老人家安享晚年。”因为额娘的去世，阿玛自残其身，在忏悔中度过了痛苦的十年，无论如何，一定不再让仇恨延续，佟于淳在心里这样想也这样打算着。
　　熹贵妃喜极而泣：“淳儿终于长大成人，终于懂事了，你额娘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和你阿玛的。”
　　雨曦看熹贵妃这样动情地流起眼泪，慌忙安慰道：“额娘，您看您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呢？表哥回来是件高兴的事情，我们应该高兴不是吗?”
　　熹贵妃边擦眼泪边点头：“嗯……额娘是开心是高兴地流泪，额娘总算是盼到今日的淳儿啦！”
　　佟于淳和熹贵妃、雨曦一直聊到中午，熹贵妃留他在坤宁宫用午膳。午膳后熹贵妃歇下后，雨曦和佟于淳一同走出坤宁宫：“常听额娘说起表哥功夫如何了得。不知可有机会见识一下呢？”
　　佟于淳看着雨曦那俏皮的模样故意取笑道：“女孩子家家的，见识这个作什么。还是好好学习女诫和三从四德吧。”
　　雨曦知道佟于淳是故意逗她的，她调皮一笑说：“偷偷告诉表哥一个秘密，曦儿从小就想练武，可是皇阿玛和额娘说什么都不准。曦儿才不喜欢什么三从四从的，也不喜欢整日像笼中的鸟儿一样的在屋里练习女红，曦儿想做女汉子，曦儿想像戏文里面的女英雄一样好豪情壮志，侠肝义胆，一生行侠仗义。”
　　佟于淳笑道：“曦儿真真儿的豪情壮志啊！”
　　雨曦自豪的说：“那是，也不想想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
　　佟于淳哈哈笑道：“应该说是你自己多么美妙的一个愿望吧？”
　　雨曦傻笑道：“嘻嘻，都一样，都一个意思。”
　　看到这样天真烂漫的雨曦，佟于淳有些不忍心让她失望，于是说：“曦儿真的很想这样吗？”
　　雨曦非常诚实地点头如捣蒜地说：“嗯嗯嗯，曦儿当然是真得很想这样啊，可是……”
　　佟于淳知道雨曦心里在想什么，他放低了声音说：“今晚三更后，你在你宫门口等我，我带你去行侠仗义，圆你侠肝义胆之梦，可好？”
　　雨曦喜出望外：“此话当真？”
　　看到雨曦过于激动，佟于淳将右手食指当在自己唇间小声的说：“嘘……当然当真。别这么大声，小心隔墙有耳。”
　　雨曦连忙用双手蒙住了嘴巴，不停的点着头，缓和了一会儿才学着佟于淳的样子小声的说：“表哥，你可要说话算话哦……”
　　佟于淳好笑的打着保证：“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雨曦高兴的说：“嘻嘻……那，先谢谢表哥啦。”
　　佟于淳满脸含笑的说：“我也听闻，宫里的雨曦格格琴棋书画是非常了得的，可否也让表哥我大开眼界啊？”
　　雨曦莞尔一笑：“没问题！”雨曦转身对侍女女说：“莲儿，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我们随后就到。”莲儿应是后便速速离去。
　　为了避嫌，莲儿将文房四宝和雨曦专用的琵琶准备好摆在院内。雨曦赞同的朝莲儿点点头。在院内是最好不过，既不会被说闲话，也不会太显眼，宫里规矩甚严，为了避嫌，就算他们是表哥表妹也不例外。
　　雨曦来到画板前，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提起笔蘸了蘸墨汁在画板上挥洒起来。片刻过后，一树美丽的花儿在画板上绽放开来。她吹了吹一挥而就的画和身后的佟于淳说：“看看，怎么样？”
　　佟于淳赞扬的说：“嗯……不错，一挥而就，手法娴熟，从画上可以看出你画功确实了得。那么书呢？”
　　这时候一只蝴蝶刚好飞了过来，停在画上，雨曦灵机一动，再次提起毛笔蘸了蘸墨，在画中空白地方书写起来。
　　写完后，雨曦让开站到一边。佟于淳走上前来念道：“碟恋花，花恋碟，天上人间永相携。碟舞花，花醉碟，绿了瑶池翠苍野。百花红，醉九重，苍翠青山亦动容。飞千重，过万峰，天涯海角随花宠。”念完再看这画，发现雨曦在书写的同时将画做了修整，只见花树周围山峰起伏，苍山翠野，还有若隐若现的瑶池都被安置在画中啦！
　　佟于淳由衷赞美道：“果然名不虚传，曦儿书画都很好！”
　　雨曦甜美一笑：“嘻嘻，谢谢表哥赞扬。”
　　这时候，莲儿带着两名小宫女端了些点心和茶水出来，放在院中的桌子上，然后行礼道：“格格、贝勒爷，先用些茶水休息一下吧。”
　　雨曦和佟于淳落座。喝了杯茶水，聊了会儿天后，雨曦拿起琵琶抱在怀里。佟于淳侧过身端坐身子，准备看看雨曦的琵琶弹的如何。
　　雨曦摆好姿势，抬起头，看向远方，想起与佟于淳在甘露寺的第一次相遇，想起佟于淳那晚的箫声，不由自主的弹起了琵琶。
　　佟于淳越听越匪夷所思，雨曦弹的琵琶声不是他儿时额娘教他的“长相思”吗？这首曲子只有自己知道，什么时候雨曦也会了？
　　琵琶的琴弦在雨曦的手下，传出悠远空灵的声音，那似声声哀怨的声音凄美又缠绵，似乎灵魂被纯洁所感染，也似雨打芭蕉般清脆，又好似切切诉说与声声呼唤，让听者不禁为之动容。
　　佟于淳忍住想要拿出身上的玉箫跟着附和的冲动，坚持想听听看雨曦到底能把“长相思”弹到何种程度。
　　这时雨曦弹了一个段落后，又从头弹起。佟于淳起身拿起毛笔蘸了蘸墨，莲儿看到他这样赶紧拿了一张宣纸，铺在他面前放笔墨的桌子上。他就着桌子在宣纸上写起来：听一曲，那琵琶轻弹花解语，思绪渐渐游离，眼生笑意。乐声随手起，衣袂飘飘婀娜女，花落舞绝相忆，谁解心语！
　　当雨曦手中的琵琶声停止时，佟于淳手中的毛笔也跟着放下。他将他写的字拿给雨曦看。雨曦笑着说：“那天听表哥吹起这首曲子，很喜欢，于是我就记了下来，回来以后时常练习，今天弹的还可以吗？”
　　佟于淳看着雨曦认真的说：“你弹的非常好，没想到，曦儿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雨曦不好意思的说：“嘻嘻……曦儿哪有表哥说的那么厉害！”
　　佟于淳拿出身上的玉箫说：“我来吹一次，你就知道你有多厉害啦！”说完就开始吹起来。
　　雨曦看着佟于淳专著地吹着玉箫。那凄美婉转的声音让她忍不住起身，就这样在院中跳起舞来，佟于淳看到雨曦跳舞没有停下，继续更用心的吹着，边吹边看着跳舞中的雨曦。院子里的宫女们听着贝勒爷的箫声看着自家格格的舞蹈，也不由的沉醉了。世间万物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规律，那切切入耳的箫声，仿佛万簌俱寂中连绵不绝的召唤，让人身不由己地沉醉其中。那婀娜多姿地舞姿在旋转与跳跃中此起彼伏，似乎渴望着更优美的旋律，好让她更加尽兴的舞动。
　　曲终舞止后，宫女们都楞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那吹箫的人和跳舞的人在停下完美的合作后笑看着彼此，久久不愿打破这样美好得一刻安好时光。但一切终究还是会回归现实，莲儿最先反应过来，她用力地啪啪啪地拍着巴掌，然后其它宫女也都忘形地跟着拍巴掌。在此起彼伏的巴掌声中清醒过来的雨曦，不由得红着脸厉声喝道：“行了行了，别这样疯狂了，让别人知道了多难为情。”她怎么就不想想，刚才是谁不怕难为情地跳舞哟。谁都知道的事情却没人敢说出来，谁叫人家是格格是主子呢！
　　宫女们听到雨曦的厉喝声，立马普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约而同的认罪求饶：“奴婢知错了，请格格饶恕奴婢……”
　　雨曦柳眉一挑，诧异地看着这些从小跟着自己的几个宫女：“起来起来，你们怎么又动不动就下跪了，不嫌累吗？”
　　宫女们仍有后怕：“奴婢不敢，请格格恕罪。”
　　雨曦无奈地说：“得了，本格格恕你们无罪，都起来吧。”宫女们这才都领命起身。
　　雨曦笑着看了看佟于淳，拿起佟于淳写了字的那张宣纸放在放笔墨的桌子上。接着写起来：舞一支，伴音消曲尽人俏立，岁月随风去，醉生梦死人依心相依。弃昨日，那悲伤那苦累，放开双手抛心碎，让春依待秋依在，流尽年光人老去。美梦里，谁从你眼前离去，任你独自流泪，默默无语。命运里，不外相遇与别离，怎奈时世交替，岁月随风去。伤别离，随花谢花飞人憔悴，醉生梦死里，就算心碎绝泪也无悔。忆往日，那眷恋那欢笑，掬在双手种心里，让春依待秋依在，流尽年光人老去！人生本似戏，不外相遇与别离，怎奈时世交替，岁月随风去。花落舞绝相忆，谁解心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