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起云涌

　　匆匆忙忙地过了将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在高三一班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有条不紊的备考工作，安静的学习氛围竟然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动荡，这场动荡足以毁灭掉整个班级老师与学生辛苦了两年半的准备于积累。从来没有过的极度的混乱、极度的压力、极度的可怕，使得即使身经百战的疆场老手们也是心惊胆寒、恐惧不已。
　　不只是由于复习压力过大，也可能是由于学生心态不稳等因素，原本安静的、勤奋的准备高考的学生们突然像发了疯似的，轻易丢下自己准备的近三年的成果，不顾即将到来的高考，一个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令人感到恐惧。
　　突如其来的变故，紧紧地压迫着每一位老师，也紧紧地逼迫着每一位学生。高三一班的头顶上像是突然悬起了一柄锋利的宝剑，稍不注意，就会被宝剑那锋利的剑芒刺破头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使得每一位老师都如临大敌，特别是这个班级的领导者，掌握着大船前进方向的李蓉。
　　明显的变化与颓废，逼迫着李蓉不得不进行一场全班范围内的讨论运动，或许不如说是救亡运动。
　　每天的晨读成了虚设，几乎每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没有了冲向高考胜利的决心，整个生龙活虎的班级竟然成了一潭死水，没有丝毫的生机。即使有那样几位总是立于不败之地的顶尖高手们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心态，努力打起精神来使自己投入正常的备考之中，可是那也是无济于事的。李蓉追求的是完胜，是达到并且能够超越学校规定的指标，从来实现她自己心中对于我们的期待，而不是些许顶尖高手们独占鳌头式的胜利。
　　一场声势浩大拯救运动迫不及待地开始了！
　　每天早自习，李荣就早早地来到教室，不惜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在同学们开始晨读之前，发表一番动人心胸的演讲，鼓励同学们高昂向上、不畏艰难，迎刃而上。以下是摘取她的一次演讲内容：
　　同学们，我不管你们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们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只是要你们明白一点：你们才是参加高考的主力军，前途是你们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尽管有些人可能会这样想：我成绩如何如何差，复习是如何如何累，但请你们明白，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有个好的起点，就得现在努力拼搏，努力争取，因为只有这样，你们才可能站在一个很高、很好的起点上向前进发，走出你们自己的一片辉煌。该怎么做，不用我们做老师的手把手的教了，你们都不在是孩子了，都已经长大了，是时候由你们自己做主，掌握方向了。出发吧，不要畏惧，不要懈怠，不要灰心。有梦的地方，就会有希望，而有希望的地方，就有光明，就有出路。
　　这班主任的口才真不是吹出来的。看着样一次普通的晨读动员就这样发人深省、动人心魄，更何况那每天必须的晚上的总结了。
　　但是，这段时间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这样令人感到恐惧！就连李蓉的爱徒，成绩一直前三的江燕也参与到了这场混乱之中，而且，其罪当诛。向来本分、老实、规矩的江燕竟然和另外一班上的男生恋爱了！
　　其实这也难怪。江燕今年已经19岁了，正值青春年少，感情丰富的敏感时期。而且，处于临近高考这样一个压力巨大的艰难时期，这些都在所难免。
　　本来就是，食色性也。男女之间的情感就是在正常不过的了。可是，为了应付高考，老师们、家长们硬是要活生生地将其扼杀，干出这样违背人性的事情来。这不明摆着是诚心要让这些意气风发的学子们统统变成一个个学习机器吗？
　　但是，为了出成绩，为了学校的荣誉、地位，为了校长在市里的同行面前能够威风八面，我们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们的工具，一种实实在在的但又名正言顺的工具。
　　虽然江燕是李蓉的爱徒，但是，老师们对于早恋从来都是“谈虎色变”，所以，李蓉就理所当然地采取了高压手段来扼杀这段真实的关系。她联合那个男生的班主任，同时叫来双方家长，一起参与了这场盛大的扼杀行动。
　　江燕素来就很乖巧，很是听从家长的意见，看着这样规模的会议，自然就胆怯了三分，老老实实地做出了检讨，尽管是含着眼泪的。
　　我也知道那个男生的底细，成绩也不错，人也挺好，挺老实的一个孩子，长得也是方方正正的，挺不错的一个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考虑一下他们的意见呢？
　　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也就是平常在一起的时间多些，不过也没干什出格的事情啊。无非是一起商量着怎样复习，遇到不会的问题，相互请教，由于两人成绩都不错，所以，经过他们商讨的问题也几乎没有解答不出来的。偶尔，他们也会去放松放松，一起出去吃碗面，或是坐在操场上说一些儿女情长的悄悄话罢了。
　　在所有的老师眼中，早恋都是可怕的，都是豺狼虎豹似的令人恐惧。所以，他们都要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不管它是否得当，是否已经发芽，统统毁掉。真不知道有时候那些也是从小就互通情思，最后修成正果的老师们是怎样看待这些事情的。（学校里就有几位老师是从中学时代就开始谋划婚姻大事的，从中学到大学，以致最终修成正果）或许，他们会同情但绝不会姑息吧！
　　江燕的早恋风波刚结束不久，李蓉就严令解决掉班级里所有的不正当关系。这条规矩令我颇为惊讶。因为按着以往的规矩，他们对于成绩座次末尾的不正当关系是视而不见的。但今天怎么会这样，难道她真想来个大清洗，杀掉不正之风？
　　任何微小的、不经意的小细节在一个特殊的场合都可能变的异常关键，这个高考的备考时间段可能就是这个关键期。
　　李蓉迅速摸清了班里的不正当关系的细节，然后逐一谈话，逐一瓦解。一时间，班级里颇有些人心惶惶的味道，有人生怕自己和某人关系好一点，就被眼线报告给了李蓉，那就惨不忍睹了。
　　这班级内外，但见双眼红肿，蔫头耷脑者，必是狠下心肠，挥剑斩断了自己的情愿的沦落人。这一场战役异常惨烈，数十人受到严厉的诘问，纷纷做了检讨，班级会议上也都表了决心，要努力向上，争取进步。一时间班级里真是哀鸿遍野，各人纷纷缄默为金、道路以目啊。
　　正值清洗战役如火如荼之际，一班新进了一人。
　　此人名叫罗斌，名字倒是不错，看来他的父母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文武双全，可惜人却是不怎么样啊。首先就成绩而言：连和我比，都差好几个档次，更不用说和那些顶尖的高水平的尖子生相比了。其次，就纪律而言：他也是敢于挑战班级的严规，整日旷课、迟到、早退，这些根本就是家常便饭。还有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和我班上的一些女生暧昧不清。这可就是“迎刃而上”了，直往李蓉枪口上撞。至于平时抽烟、酗酒、打架等更是“随机事件”，视心情而定了。
　　对于这样一个没有上进心并且扰乱班级复习计划的异端，李蓉早就应该将其驱逐出境才是，可是，她竟然容忍这样在她那里“大逆不道”的行径，并且好像还对罗斌是照顾有加。
　　这个就令我感到非常诧异了。李蓉可是严厉至极，眼里容不下沙子的狠角色。但是，现在的表现就似乎与之前的性格、行为大相径庭了。
　　混乱的班级、喧闹的人声、李蓉的高压、繁重的复习任务、敢怒不敢言的愤怒、敢于挑战权威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置的罗斌......一切的一切，构成了现在这样一个混乱、危险、恐惧的时刻。
　　每日晨读前的鼓励似乎已经不起任何作用了。每天的口号也喊的是有气无力。整个班级没有了以前蓬勃向上的活力与生机，就像一潭死水，失去了水的灵动与清澈。几乎所有的人都人心惶惶，就像明知道世界末日即将到来，就是那样痴呆地望着地平线，等待着有一天太阳不再升起，等待着看完最后一缕曙光与晚霞，然后，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看着，直到太阳消逝，世界毁灭，毫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躯体随同消逝的太阳与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一起化成灰烬，归于尘土。
　　这或许就是一班的宿命！也是我们所有一班学生的宿命！
　　面对这种情况，李蓉自然是惊恐万分，紧张非常。一方面：她紧密联合班上的几位任课教师，让每位教师时时刻刻不忘给我们希望，给我们信念，给我们决心，甚至是不惜在我们平时的测试的卷子上做手脚。他们在判卷的时候，特意手下留情，给我们提高分数，给我们新的希望。另一方面：她找到分管高三的年级校长、主任、组长等，从各方面给我们班学生特别的照顾，希望减轻我们的压力，消除这场混乱带来的不良后果。
　　但是，一班现在的情况的确是非常复杂、严重，即使是李蓉在进行了各种可能的措施之后，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或许，这就是天意，占据优势地位的学校与老师们为了某种具有重要意义的事情，不惜强制，甚至是压榨我们，最终的结果可能就是这样不如人意。这就是天意，我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死气沉沉、万马齐喑、浑浑噩噩，现在的一班早已不是当时的那个在各次全市综合模拟中取得好名次，名列前茅的重点班了，而是变成了一个没有希望、没有动力、没有活力与生机的一潭死水，到处充满了困惑、焦虑、气馁、失望，甚至是愤怒（为着自己可能虚耗的多年美好的光阴），没有谁知道这场混乱还要持续多久，也没有谁能够想出即时有效的办法。除了等待，或许等待就是等着毁灭。
　　毁灭，毁灭，毁灭，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归宿！
　　终于又熬过了灰暗的一个上午，心情稍微好了点，因为对我来说，现在在学校里，最能使我动心的事情除了听见晚自习结束的标志着无果的一天结束了的铃声之外，就只有午间的吃饭了。
　　我不是一个贪吃的人，更不是特别讲究吃的品质，但到了现在，吃饭可能真的成了我唯一可以用心去做的事情了。在这学校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抵消自己虚耗青春的罪孽感，也不知道做什么是能够弥补我那逝去已久的蓬勃的理想。总之，吃饭成了我在学校里唯一专心的事情了，虽然，学校食堂里的饭菜依旧那样不合口味，但事实就是如此。
　　“叶轩，等等我！”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一起去食堂吧。边吃边说。”
　　“啊，这…好吧。”
　　突然间，我感觉自己就像背上了一个永远甩不掉的包袱，它就那样永远跟着你，静静地，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你的面前，令你不知所措，任由摆布。
　　仍旧是那条狭窄的小道，嗡嗡地响着，挤满了饥饿的斗士。这些斗士们就已经沿着这条小道走过了两年半的春秋（考虑高三学生们为了准备高考，故而学校给高三的学生增加了一节课时间的午自习，午自习结束之后，才去用餐。而高一、高二的学生按时就餐，所以，到现在，这里几乎全是高三的学生了），灰白的水泥地上不知烙下了多少人的印记，这可是青春的脉搏啊。就这样一点点被烙在这惨白的水泥上，不为人知。永远不为人知。
　　“叶轩，你看，这旁边的教师公寓楼。”
　　“怎么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不是那栋，是那一栋，年代已久的，老旧的那一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古老的、陈旧的筒子楼，灰白的外墙壁早已锈迹斑斑，一道道的密密麻麻的裂缝似乎字啊宣示着它的古老与生命，只是还有墙壁缝隙里的生命力坚强的小草，在随风摇摆着自己瘦弱的生命，向我们这些正在挣扎的人们展示着什么深不可测的东西。
　　“很旧、很旧、破败、古老、摇摇欲坠了。”
　　“不是这些，你看那一个个排列在阳台上的花坛，里面是不是种着许多看似娇小的弱不禁风的不知名的花。”
　　“当然了，不过，也有一些种着辣椒、蒜苗等的蔬菜啊。”
　　“你不觉得这些弱小的花能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生存下来，是一件值得尊敬的事情吗？”
　　“尊敬，Whatdidyousay?Areyouundorstandthatyousaid?”操着一口乡土气息浓厚的伦敦郊区英文口音，我结结巴巴地凑够了这样一段英文句子。
　　“不是吗？你觉得这样的一个环境对你而言，愿意接受吗？你会忍受着各种不可预料的困苦去努力争取一丝可能生存的机会吗？就你现在的状况而言，肯定是不会愿意的，你的所作所为早已证明了我说的没错。狭窄的阳台，一团泥土，不定期、不定量的水分，从树荫里漏下来的一丝的阳光，等等，这些，就是它们的生存空间，就是它们赖以存活的依靠。你觉得呢？”
　　“啊，我，这......可能，也许你是对的吧！但是，草木无情，自然也就没有能力去选择自己的生存空间，这就是它们的命。这就是命，谁也无法改变，只有顺其而昌。”
　　“这就是你的解释！你就是这样看待它们的。”
　　“哎，到食堂了，我饿了，先吃饭吧。我买饭去了。你快去吧。”每次交锋，只能以我败下阵来收场，不知道是她真的有理，还是我口才太差，总之，结果总是落荒而逃。
　　今天来的稍微早了点，好容易才买到了少的可怜的清淡的饭菜，环顾四周，闹哄哄的食堂，挤满了前来填饱肚子的饥肠辘辘的学生，一个个，一排排，真是有种沙场秋点兵的味道，剩余的座位已经不多了。忙找个角落的位置安定下来。
　　我刚一坐定，抬头一看，她竟然就跟着来到了对面的位置。
　　“不是说好的一起吃饭嘛，你怎么也不等等我，还让我找了好一会儿。”
　　“啊，我饿了嘛。我想早点吃到饭菜，所以就…不好意思啊。不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还想很偏僻啊。”
　　“这有何难？你一向喜欢一个人，自由，不受任何约束，自然就会经常光顾角落的餐桌了。”
　　我抬了抬头，竟然看见诗涵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难道我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散漫、浪荡、不合群，不会吧？我暗自嘀咕，自己竟然还不知道这些小毛病。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不觉得最近班上不太平吗？整个班级好像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人人不能自持，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将们（以李蓉为首的班级领导团队）也都感到空前的压力，空前的恐慌，都有些手忙脚乱了。”
　　“嗯”。一个简单的字代表着我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
　　她竟毫不理会我没有兴趣的回答，仍然饶有趣味地说到：“我知道你不想听这些。但是，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我承认我的确是被“机会”这个词打动了，忙不迭地问道。
　　“这可以是你力争上游的机会。”
　　“力争上游，我？你觉得我想这种人吗？哦，也就是李蓉所说的黑马。对吗？”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是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去努力，去争取。考完一模时，你的成绩也不是特别差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只要你肯努力，我可以帮助你，督导你。我们还有近四个月的时间，120天，我们能做许多事的。”
　　“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能干了。四个月的时间让我复习两年的内容，好，就算可以的话，我也不愿意去做那生死一搏的赌客。押中了复习范围，押中了复习题，就能够获得比别人高得多的成绩，就能轻而易举地击败用心学习了整整三年的勤学者，押不中就意味着在高考考场上要比别人少多少机会，要落后于别人多少分，这不是学生们的最大的一个荒唐的赌局吗？”
　　“你怎么还是这样？就不能听听别人的意见吗？你不相信学校，不相信老师们，不相信我也就算了，为什么不相信你自己呢？”
　　“你的抱负都哪里去了，你的激情呢？你的理想呢？你那意气风发的劲头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甘于堕落，敢于懒散，而不愿意去争取呢？即使不是为了自己，但也是为了活着。为了证明你活着！”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但是，你觉得这样我就开心了，我就高兴了。做很多根本就违背我心意的事情，换成是你，你愿意接受吗？”
　　“我不愿意接受，但是也不会一味地抗拒！”
　　“你就不觉得你有些过分了。我…”
　　“是，我是过分。可是我也没有求着你来开导我啊。我…”
　　“我…。”
　　……
　　口不择言的代价就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那样渗人，那样令人感到惊恐不安。
　　“额，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为了我这样一个根本就无可救药的人来耗费时间与精力，我真的不是有意针对你的。只是一时口不择言，说错了话。对不起。”
　　还是寂静地没有一丝声响，只是诗涵抬起了头，冷冷地看着我。满眼的哀怨与委屈。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而且也不是这个意思。请你原谅我的鲁莽。”
　　“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也知道要让你接受我的思想，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没事，只要你还能够听进去我说过的话就行。我可以等。”
　　“我一定会等，也一定能等。”
　　这话让谁听，都会察觉出其中的暧昧。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我真的值得她去那样付出？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诗涵，你觉得这段时间你的状况怎么样啊。”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我只好换个角度，转过去问她的情况。
　　“挺好啊，其实这段时间的混乱局面都是我们自己的心理在作怪。只要我们摆正心态，按照原来的步骤与计划复习就可以了。但是，最近压力特别大，这是真的。连我都感觉很有种透不气来的感觉了。”
　　“那你要好好地静下心来，好好复习，注意身体。毕竟，孙先生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嗯，我会注意的。你其实还不是无可救药的嘛。”
　　“啊，咱们不说这个了，快点吃饭吧。一会就该凉了，那就可能更加难以下咽了。快吃吧。”
　　哎，终于平安地度过了危险期，她亏得我道歉及时，表态及时，要不然她有的生气了。“唯女子小人难养也啊。”
　　一天天繁重的复习压力，一套套百看百厌的复习题，一个个虚假的、微笑着的嘴脸，一间间坚实的牢笼。这些东西该耗尽了多少大号的光阴啊。
　　读万卷书，辅以行万里路，才能成其见闻，成其学问，成其才。可是现在的求学之路呢。根本就是牢笼式的教育教学。学生们根本就没有考证所学知识是否正确的机会，更别说是去探索、了解在课堂里学不到的知识了。
　　我记得李蓉说过的我听着觉得最刺耳的一句话就是：同学们，到了高三，你们就不是学生了，你们就是学习机器，专门做习题、练习，准备考试，准备高考。等到高考结束之后，你们才能恢复自己的身份——人。
　　按照李蓉等一大批应付高考的老师们的观点看来，到了高三，我们就不是人了，不再是活生生的、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感情的人了，就成了一台台任人操控的机器了。这是什么逻辑，真是可恶至极。
　　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命吧。
　　走在回教室的小路上，我认真地看了看那栋老旧的宿舍楼上的一颗颗娇小的花，就那样孤零零地长在那狭小的花盆里面，尽管它们都得不到主人们很细心的照顾，尽管它们美育生活在环境优越的适合它们生长的野外，…尽管有太多的尽管，但是它们却能够昂扬向上，向着阳光绽放出自己的微笑。虽然，它们不如骆驼刺、胡杨那样长在白茫茫的沙漠里，忍受着狂风、沙尘、缺水、炽热等更艰苦的环境。但是它们也同骆驼刺、胡杨一样受人敬仰、令人感动。
　　难道这才是诗涵要对我说的吗？她就是要告诉我要像这些长在艰难环境里的小花、小草一样，向上、不屈、抗争…可是这些对于我来说真是天大的挑战啊。暂且不说我是否愿意这样，就目前的境况来看，我想要在高考中得到一个不错的成绩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时间上、能力上、可能性上，这都不具有可能实现的机会。
　　就只剩下接近三个月的时间，我能够异军突起，做一匹惊天动地的黑马？
　　诗涵啊诗涵，你的确是一个好女孩，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朋友，更是一个谙熟世事的“老人”。但是，你给我出的课题实在是过于难为人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教室的门口，突然看见李蓉正在和几个人热烈地聊着什么。而那几个人则是成绩拔尖的，李蓉的得意门生。
　　尽管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我明显地感觉到他们正在聊着与这次混乱相关的话题，能够看得出李蓉的焦虑与恐慌。
　　难道李蓉要“弃车保帅”！
　　由于不太想见李蓉，我只好先到外面转转。
　　没想到这不经意间的一个转身去溜达，竟然看见了一件十分有损教师人类灵魂工程师形象的事情。
　　我看到这样一幕：平日严肃、认真至一丝不苟的年级主任，正在和一位家长谈论着一位学生如何转到我们班的事情。看样子那家长是觉得他孩子所在的班级不是很好，限制了孩子的发展与前途，就想着能够让孩子转到一个顶尖的班级。
　　众所周知，在文科班里，高三一班是全校最好的班级。
　　原来，那位家长是想让他孩子转到我们班，然后通过三个月的备考，考出一个不错的成绩。
　　看那家长穿着华贵，西装革履的，应该是一位家境殷实的人物。
　　但是，看他在年级主任面前却是那样的小心、谨慎，阿谀奉承的，一副小人模样。
　　估计他在别人面前肯定不是这样的。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不甘与愤怒。
　　色厉内荏，前倨后恭，这个社会未免有些过于现实了。
　　难怪丘吉尔曾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不管他身居何等职位，只要有需要求着别人的时候，都会主动、微笑地放下身段，低贱地去迎合那个能够帮上忙的人。
　　经过一番讨论，终于有了结果了。看那家长阳光满面的，事情应该是成了。只见他从身上的名牌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鼓鼓的。而年级主任就很默契地微笑着迅速收下了，随即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然后，两人微笑着握手，相互打着招呼，离开了。
　　于是，热闹的角落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傻站在那里了。
　　黯然回到教室，李蓉已经走了，只剩下几十个埋头苦学的学子。
　　忽然间觉得教室里很黑，黑得令人害怕。就像坠入了一个无边的黑暗深渊里，四周都是一样的，黑黢黢的，没有一点光亮可言。而整个人就被深深地埋在那无边恐惧的黑暗里，不能动弹。而我就只能在那黑暗里苦苦挣扎，苦苦呐喊，但就是看不到希望，只能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呆滞地看着周身的黑暗，就那样呆呆地看着。
　　走进教室，又是一种熟悉到讨厌的味道，满屋子的书卷气。
　　我原以为自己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书卷气味，但是到了有时候，竟然会这样地厌恶。不是因为书卷气息不好，或许是出于心里的本能抵抗吧。
　　坐在整洁的座位上（虽然，我不喜欢这种模式的教育，但是我确实是个有点洁癖的人。只要是我的东西，都得弄得整整齐齐的。），随手翻起一本什么某著名学校的著名老师精心编撰的备考书。但是，在那本厚厚的参考书下面，我却发现了一张字迹清秀的纸条，很明显那是诗涵的字迹。
　　她要干什么呢？
　　我郁闷地翻开纸条。
　　其实我真的不想这样，因为诗涵也要参加高考，而且她还是老师们、年级里重点培养的高考尖子生，我真的不想因为我这样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去影响到她的成绩。不，或许是前途。
　　“叶轩，我知道你不想再听我说这些劝慰你接受这些制度的话。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就被淹没在茫茫人烟之中。你非池中之物，这是张老师对我讲过的。并且我也这样认为。你真的不能这样埋没自己，埋没自己大好的才华，大好的青春。因为那样非常不值。李蓉跟我们都谈话了，她传达了学校里的决策。学校决定‘弃车保帅’，正准备把影响班级学习、复习氛围的一部分学生分出去，从而保持班级的良好的风貌。我知道这样非常不公平，但是，为了出成绩，为了保住或者是提高学校的知名度，他们强行拍板决定了。他们以平时成绩和平时表现为标准，凡是成绩不太理想，又影响班级进步的学生都驱逐出去。我不知道你是否在被踢出去的名单之列，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哦，原来李蓉大中午的来教室就是为了这事啊。
　　学校真的这样出手了，“弃车保帅”，真行！
　　哎，没事，不就是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呢？或许，到了他们认为不好的班级里，会更加自由、轻松，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来看我想看的书了，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些，突然觉得眼前有了光亮，我或许是有了不一样的生活了。虽然只是可能，但同样值得期待。
　　胡乱看了几道数学的重点题目，就经不住昏昏夏日气息的诱惑，沉沉地睡去了。
　　迷迷糊糊之间，我看见了李白，看见了刘永，看见了一个个狂放不羁的浪荡文人。他们纵横天下、孤高傲岸、云游太虚等等皆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文人的生活，文人的生命，文人的命运？
　　这才是我的命运？
　　我不知道，因为我现在已经开始认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慌忙地睁开眼睛，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啊！
　　但，梦里的疑问却是我急需回答的。我的命运，人的命运，甚至是这煌煌天下的命运，不都得认真思考吗？
　　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挂在白色墙壁上的钟，已经开始要上课了！今天睡得真沉。但是，很舒服，很轻松。
　　“登登登......”一阵清晰、有力的高跟鞋急速碰撞地面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里。李蓉来了。第一节，是李蓉的课！
　　“同学们，快去洗洗脸吧。都刚睡醒吧。快去，上课了。”
　　哄地一声，就像一团盘旋在你头顶上空的蚊蝇突然炸开了一样令人不舒服。之间同学们一窝蜂地涌出教室，奔向洗手间。他们希望只耗费最短的时间技能清醒地坐在教室里，开始投入战斗。
　　在这里，时间就是成绩，就是命运，更是前途。
　　强大的制度造就了一间间的牢笼，一所所的人间炼狱，更造就了一批批疯狂的机器，一批批炮灰。
　　“好了，都回来了。看看你们，上个洗手间都这么懒散，不知道时间是很珍贵的嘛。时间就是生命，就是成绩，你们都马上要高考了，怎么还这样。你们一天都在想什么呢？”
　　不知道因为班级混乱给她带了了巨大的压力，还是她正常的更年期到了。反正，最近她火气很大，脾气暴躁，遇着点事就大发雷霆，就跟母老虎似的。
　　“同学们，你们都要好好听话，好好准备，再复习三个月，你们就成功了。不要气馁，不要泄气，更不能放弃。因为胜利就在你们眼前了。你只需要，也只能硬着头皮，加油冲刺过去。同学们，你们都是聪明人，可不能功亏一篑啊。”李蓉讲起大道理来总是一脸严肃。
　　看来，专业与工作有时候真是不相关的，堂堂一个数学系毕业的高材生，这口才竟然比专业的语文教师都要好，真是让人佩服到五体投地。
　　“咳，咳，静一下。”
　　看来同学们对于李蓉的这番话是深有感触啊，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整个教室里，就像热闹的街市，嗡嗡嗡地响着，响着，令人心烦。
　　“静一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这个关系到你们的切身利益，注意听。”
　　“经过年级组的深入研究，面对目前高三年级的现状，为了保持良好的学风，为了让你们军心稳定，说白了就是为了你们的高考，你们的前途，年级组决定根据这大半年特别是一模、二模的成绩，在加上你们平时的表现，尤其是有没有违反过学校纪律等这两项主要标准，来对高三年级的中上层次的班级进行一次微调，就是将不太适合留在本班的学生分到别的班级去。”
　　话音未落，就班里就已经闹哄哄了。
　　“这不明摆着怕咱们拖班级的后腿嘛！”
　　“就是，咱们成绩差点但一直都在这个班级里，调到别的班级算什么事啊！”
　　“就是，学校怎么这样！还有没有点感情与德行了。”
　　“为了自己的名誉，就要牺牲我们的机会，牺牲我们的前途，这不是坑人吗？”
　　“早知道这样的话，当初我就不来这个班了，哎，当初就不该来这个学校。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
　　“真是，真的，我现在才发现学校是如此的，如此的卑劣！”
　　成绩不好的学生都在担心自己会被“刷”下去，而那些平时就不太守纪律的学生更是如坐针毡。因为一旦被“刷”下去了，那就无法回去面对家长，更不用提平日羡慕我们能在全年级最顶尖的文科班里的其他的学生了。
　　这不再是面子问题，而是前途问题，更是人格问题！
　　一时间，班级里沸反盈天。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李蓉并没有立即制止同学们的喧闹。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李蓉总是以其强有力的铁腕手段进行打压、制止。
　　可这次就…。
　　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李蓉是个女人，是个有感情的女人。她对于我们这些一起生活、学习了两年多的学生终究还是有感情的。
　　人毕竟是人，不是兽！
　　“同学们，请静一静。我能不能说两句？”
　　李蓉这次竟然用了请字！
　　哄闹的教室立即安静了下来，不是因为李蓉说话了，而是因为那个请字。
　　“这是学校的规定，我无可奈何。只是希望你们到了其他的班级里，还是要好好学习，要把咱们一班的好的学习习惯、方法带到其他班级去。不要因为一些事情就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更不能丢一班的人。因为你们永远是一班的学生。”
　　“好了，下面我来宣布这次调到其他班的学生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