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彻底的背叛（1-4）

　　1、后悔莫及
　　
　　江玉成得到魏朋患病的消息，就匆忙赶到医院探望他，让他想不到的是，魏朋对他表现的相当冷淡。江玉成知道，他是在现责怪他了，不应该不听他的话。他到了这个年龄是经不起这种意外打击的。他坐在他的病床前，他闭着眼睛，他抽着烟，护士进来让他出去抽，或者把烟掐灭，这是医院，不是你们家。
　　你走吧，回去后好好想想，我过两天就出院，儿子来电话了，催我去新加坡，我想好了，答应去那儿看看。你呢不能这样瞎混了。没想到的事呀，结果你却做了。
　　米哥，你不应该怪我，我也是想做大事呀！
　　别说了，我说了你也不听，你始终改变不了好色的毛病。我让你离开她，你就是不听。
　　当初不是你们俩口子给我介绍的吗？你们要是不介绍，我能认识黄晓依？
　　你来怪我？我们给你介绍谁你就爱上谁呀？我给你介绍台湾的吕秀莲你也爱她？
　　说什么呢老哥，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你是哪种人你自己最清楚？江玉成，算了，你们别争了。洪丽云说。
　　唉，是我不好呀，我向你道歉。你好好保重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说完江玉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洪丽云把他送出了医院的大门，她也是出自礼貌。江玉成什么也没有了，还有一辆破车，他不想卖掉，他想开车去寻找新的机遇。然而，跌倒了是很不容易爬起来的。首先你缺乏资本，没有本难求利呀！
　　江玉成从土城用了两个多小时开车回到了水城，他几乎把车开疯了，心想，一旦出车祸也就拉倒了。但是没有，路过他经常去过的那家高级饭店，他犹豫再三还是心情复杂地离开了，现在才知道失败后的滋味儿。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有的只是阴乎乎的灰暗，和充满仇恨的神色，以往染的黑黑的头发也花白了，显得苍老多了，他也没心思再染它了。整个一个人显得十分落魄和狼狈。
　　走进家，桂玉和儿子女儿说的热火朝天，喜笑不止，但是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悄无声息了。儿子可能已经知道了一切。江玉成知道，桂玉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们的。儿子在他出门之前说过，他想跟他谈谈，他推脱说回来再谈，谈什么呢？谈什么也不能安抚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实际上他也在逃避与儿子接触，他只是硬着头皮革出现在他创造的家里。他与儿子对视了良久，依然相对无语。他终于想上楼了。他只能把自己暂时封闭起来。不接触任何人，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吗？他的脑袋一阵疼痛，他本能地掐了掐太阳穴。每上一步楼，他的脚步都有点儿晃，脚底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小伟说：“爸爸你回来了？路上冷吧？”
　　江玉成看见女儿又一次鄙视地转过脸去，他心里一阵寒颤，女儿真像他，任性极了，你不跟她说话，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理你的。他哼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步履沉重向楼上走去。
　　桂玉说：“江玉成，都等着你吃饭呢？”
　　江玉成说：“哦，你们吃吧，我不饿。我想洗个澡。”他的眼睛湿润了，他没敢回头，他怕泪水流出来，他匆忙上楼。一头撞开卧室的门扎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他真的忍不住哭泣起来。
　　江玉成什么也不说，整天价闷着，好像陷入了沉思，其实，他大脑发木，神情忧郁，目光发滞，一脑袋浆子似的迷迷糊糊，什么事儿也想不起来了。只有一个问题：黄晓依不该骗我呀？实际上，她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受到刘元新的控制，最终他没能斗过刘元新。他这个时候一定是一个人偷着开怀大笑呢？
　　江玉成两眼干涩，浑身麻木，他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弄了一瓶子白酒，又找出一瓶子波萝。凶猛地喝酒汹猛地抽烟。不是用酒盅，而是嘴对瓶子往嘴里倒。他进入了自虐的状态。
　　喝了一会儿酒，他就感觉头晕，他停了下来，不能喝醉了，他还有一点儿残存的理智，江玉成对自己说：是女人成全了我，又是女人害了我呀。他走不出失望和恼怒的氛围了。他明白自己所犯的错误在哪儿，但为时已晚。
　　错误和挫折教训了我们，使我们变得比较聪明起来。他在青年时代就经常学习毛主席的教导，他所在的水城的墙壁上仍然有大红的油漆字儿写着。可惜他没有溶化血液中，印在脑子里，更没有落实在行动上，所以他就有跌跤的时刻。凡事要在事前做好周密思考，不要做错事后总是利用时间去追悔莫及。有的人善于总结经验教训，引以为戒，从而避免犯相似的错误。有的人就像一头猪，记吃不记打，重复相同的错误。这才是人自身的悲哀。
　　江玉成的卧室里黑着灯，其他房间里都是灯火通明，邻居家的灯光也能射过来，甚至路灯和过路的车辆晃来晃去的灯光，也让他心绪不宁。有如忽隐忽现的幻影，有如走进黑暗的隧道，有如步入地狱的声声召唤。在这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浮现的是一张女人的脸。
　　江玉成想，好久没有见到这么一张年轻的女人的脸了，月光洒在窗外的雪地上，外面的世界青幽幽的发蓝，弯弯的一轮冷月，更让这冬天的季节显得寒冷凄凉。如果说心情好，这样美妙的夜晚一定富有诗意。其实诗意永远存在大自然之中，只是他无情无绪无法感觉诗意的情境罢了。他仰望着天空，长叹一声，我的心思，除却天边月，何人晓。女人深不可测，男人野心勃勃。如果你想与商人断绝来往，最好的办法是向他借钱。他不想借给你，他就逃避，他就推脱，他就胡言乱语。当然是那些心怀不规的商人，一旦你还有利用价值，你不用打听富商在那儿时，他会千方百计地打听你。然后花言巧语，花天酒地，一阵狂轰乱炸，必要时还会有精神贿赂与异性礼物赠送给你，最终你得无可奈何的为他办点事儿。商人投资一分钱，他希望回报一块多。贪婪是人的通病。一旦有贪婪的机会，谁肯放过呢？谁比谁高尚多少？正直多少？聪明多少？后天环境很重要呀！
　　江玉成觉得最对不起的是范程夫妇，他们处理了养鳖场，把王八杀了，一心一意地回到水城与他同心同德地准备大干一场，结果是满怀希望却被打了一顿闷棍。他于心不忍。
　　刘元新应该高兴，因为他凭他的智慧战胜了他的敌人。如果我战胜了他，我同样高兴。感谢他一直把我当作对头来对待。有时与人斗真的其乐无穷啊。刘元新，走着瞧，我不会放过任何复仇的机会。
　　他又想起了黄晓依，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寒禁，他甘败下风，这是女人的优势，她可以利用身体，利用微笑，利用男人，总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打击你。再伟大的男人也抵抗不了微笑的诱惑呀。
　　李秘书怎么办？她还年轻呀。哦，她有的是选择和被选择的机会，人还是年轻好，年轻对于女人就是最大的资本。合理开发利用就能独领风骚，就能生活的像花儿一样美丽。她不仅气质高雅而且喜欢看书学习，爱好诗歌的同时，还经常向报社投稿。但愿她有个好的结局，好的命运。别碰上像我一样的老板，没能很好地理解她的心灵世界！
　　向楠呢？她为什么在我落难时还那么痴情？我已经对不起她了，她还那么心甘情愿地爱我？不，不不，我不值得了。好姑娘，我将永记在心底。来世做牛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江玉成在黑暗中一边反思一边喝酒，一瓶子酒终于喝光了，他的头无力地垂下来。他的女儿在他面前表现得特别冷漠，他们一直不能面对面地交谈，这个情结他也不肯自己去解开。女儿因为他将受到不完整的教育，他感到了真正的难过。他真的累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他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出了一身热汗，江玉成惊讶地从被窝里坐起来，发现父亲坐在他的床前，他还发现墙壁上的石英钟时计指着上午11点。他的确喝醉了。浑身软绵绵的，想呕吐又吐不出来。
　　你终于醒了？儿子，别难过，你比你老子强多了，你还置办了这么一幢小别墅呢？可我什么也没给你们留下呀。
　　爸爸，我没事儿。江玉成笑了笑，他觉得脸皮紧得像面鼓。他听了父亲的话心里发酸，眼睛发热，他睁大了眼睛，他担心自己脆弱的又要流眼泪。我不应该哭了。哭有什么用？
　　儿子，你还有一辆车呢，我们一起开出租，养活孩子们上学没问题的。
　　这时，江玉成看见门口站着妻子，儿子和女儿。他们正用担心的目光注视着他。
　　小伟说：“爸，吃饭吧。爷爷从昨天晚上一直陪着你到现在。”
　　哦，吃饭。江玉成再也忍不住了，他强作欢笑的脸上，一时泪流满面。“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们呀。”
　　爸爸，别这样好吗。小伟抱住他。
　　别瞎想了，吃饭。父亲说。
　　江玉成一直沉默无语。他说什么呢，他感到了惭愧与内疚。心儿一阵作疼。
　　江玉成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背，“儿子，哭什么？从那儿跌倒你从那儿爬起来，那才是条汉子。你才经历这么一点点儿打击就支撑不住了，哼，不像我的儿子。起来，把眼泪擦干，好好想想，住后该怎么办。一个人做事不能太过分了，这个世上永远存在着因果报应，好心有好报，恶人总有一天要受到惩罚的。”
　　
　　2、谁背叛谁
　　
　　中午父亲没有走，桂玉还烧了几个菜招待父亲。一家人圆了桌，父亲喝白酒，江玉成喝的是饮料，他还没有完全脱离酒精的干扰。浑身无力，心跳得慌乱。喘气都费劲儿。
　　小伟，小燕与桂玉喝啤酒。也就象征性地喝点儿，因为气氛不是十分融洽，一家人就匆忙结束了饭局。江玉成感到，他的女儿仍然处在休养阶段，她的情绪虽然稳定了，但精神还需要恢复一段时间，尤其荒废了学业，她自己也十分懊恼。
　　一家人坐着喝茶时，小伟说：“就着爷爷在这儿，爸爸，我想跟你谈谈？”
　　江玉成说：“谈什么，你尽管说。”
　　我的意思是带小妹到美国读书，我在亚洲部工作，又有自己的公司。她的生活费及学费我完全可以负担。我是想征求一下爷爷和爸爸的意见。”
　　这事别征求我的意见，我不管，我跟你们年轻人想不到一起。走也赞成，不走我也没啥好说的。”
　　这也是个办法。不过你得征求你妹妹的意见，还有你母亲的意见？我是完全支持的，也希望你们都出去闯一闯，学有所成，这也是我们对你们的希望。
　　小燕没意见，不过我有个想法，女儿去美国我也去，我离不开女儿。桂玉说。
　　妈妈，你走了，爸爸怎么办？小伟问妈妈。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是不放心你们，一旦你们都安顿好了，我就回来。
　　不用管我，我自己能够照顾自己。
　　再说他可以搬到你爷爷那儿住。我想问题就解决了。
　　两个人的负担重一些，儿子能吃的消吗？再说女儿都大了，你不去也没问题。这只是我的建议，最终的主意还是你自己拿。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我不离开妈妈。小燕搂着桂玉说。她把头靠在妈妈的肩上，一脸的苍白，显得格外憔悴。
　　我呢就不坐着了，我这儿有几万的存款，给你们作路费吧。说着，父亲就掏出了存折放在了茶几上，他站了起来，准备走。
　　桂玉也站起来，然后她把存折拿来在手中，江玉成的心一下子缩紧了。但他没有动，只听她说：“爸爸，你老了，存俩钱也不容易，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走的路费还有，你老别跟着操心了。”
　　父亲执拗不过桂玉，他还是接了过来。他说：“那好，我先放着，什么时候走我再给你拿来。”说完父亲就告辞了。他还想趁中午多拉几个顾客呢。
　　送走父亲回到客厅里，江玉成说：“路费我来想办法。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小伟说：“妈妈说明年开春走，一家人在一起过个团圆年。这样我想也好，我有时间给妈妈和妹妹办签证手续了。”
　　江玉成点点头，他不时扫一眼沉默寡言的女儿，她心里仍然没有往日的笑容，那个天真烂慢的小姑娘变了，变得心事重重的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的爸爸，你不能总不与我说话吧？
　　女儿没吭声就上了楼，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三顿饭都要有人招呼她才下来。江玉成点上一支烟，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虽然他不说一句话，但心里非常不平静。他在想，他如何与女儿和好如初呢？这样僵持下去，直到她出国也不会有个突破点吧？他忽然想起来了，他要给女儿写信。在她离开祖国的飞机上让她看。对，就这个主意。
　　桂玉说：“你不休息一会儿了？”
　　江玉成睁开眼：“哦，你们休息吧，我睡得太多了。一会儿我还出去。正说着，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原来是向楠打来的。要他在康健咖啡屋见面。
　　江玉成开着车去了，向楠还没到，他找了一个空位子等她。服务员来了，他要了两杯咖啡，然后点上一支烟。他用手捂住脸，心想，不能这么空耗下去了，必须把车卖了，好给他们准备去美国的路费。怎么说也得三四万。目前再开着车也没意思了。他痛苦地想，他一直不服气，怎么稀里糊涂地到了这种地步。
　　向楠来了，她惊讶之后就坐在江玉成的面前：“你还活着呀？真了不起。我以为你自杀了。也罢，你不去自杀，我们就一起生活。”
　　怎么，你真他妈的在幸灾乐祸呀。啊，按照你的意思我就得去死？男人就是男人，哼，不像你们女人那么容易被人利用的。甚至不惜出卖灵肉。
　　女人怎么了？女人并不比男人差。你的朋友关键时刻背叛你呀。比如高良。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快说，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真的为你难受。
　　看什么？看我的笑话，看我有多么落魄？看我是怎么让你老爹打趴下的？
　　你就这么算了？你认吗？就看你这副德行你也不认呀？
　　这话我爱听，我为什么要认了呢？你要让人强奸了你可能为了面子就认了。
　　你别这样，我被你那样了我告过你吗？别以为我是他的女儿，你就这么对待我。我问你，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他们给我留着地方呢？可我不想去罢了。我一直弄不明白，我是个傻子。怪不得别人呀。
　　那你想个办法，不能让他们太得意了。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我真的想为你做点什么？
　　江玉成迟疑地望着向楠笑了笑：“我现在很累，需要休息，好好反思一下。如果你真心想帮我，你就把我的这辆车卖了。真的，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因为你真心对待我！”
　　不用卖车，你急着用钱，我可以借给你。
　　不，我还是卖车吧，你给我卖了车就是最大的帮助。
　　你住在我那儿吧？我一个人害怕。
　　江玉成惊愣了，他试探地说：“我可是你父亲不喜欢的人。”
　　向楠说：“提他干嘛，我喜欢就行，那就看你没有那个胆量。”
　　江玉成说：“我可没有一点儿情绪？”
　　向楠说：“我要你作个伴儿，又不让你占便宜。我心甘情愿，你怕什么？”
　　江玉成惊愣地说：“是啊，我怕什么？我说我怕了吗？”
　　向楠却担心地望着江玉成，一时不知怎么安慰他。
　　江玉成自言自语，两眼瞪着，仿佛进入了一个黑洞洞的世界。他完全不相信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他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所以他痛苦的感觉不出痛苦了，他麻木了。这不是承认不承认失败的事儿，问题是你已经失败了，你又没有什么回天之力重整旗鼓。不知怎么，江玉成一脸泪花，他十分内疚，就看向楠的面子，你也应该和刘元新成为朋友呀！他那样的人怎么有一个如此善良的女儿呢。他自嘲地大笑起来。
　　
　　3、追悔莫及
　　
　　俗话说：好过的年难过的春。春天风大，少雨，干燥，还要面临自然的精神上的青黄不接。春天容易让人愁烦。当然，春天也是播种，筹划，准备，预测命运，充满希望的季节。尽管江玉成喜欢秋天，但是，季节总在变幻。时光不会倒流。倘若时光能够倒流，每个人一生都不会留下遗憾。就像痛苦与不幸，如果人生没有遗憾，那么人生也就失去了自身的魅力。人生是大大小小的烦恼串连起来的念珠，不管身处何地，遇到何难，你必须充满信心把佛珠数完。
　　江玉成对自己的命运很少设想，他只是深陷在一种苦苦地追悔与遗憾之中了，但他也有期盼自己的田野上下场透雨的心态。他在跟自己较劲。
　　春天真的来了，以它不可战胜的姿态走进了水城，水城的“两会”开幕了，直到闭幕期间都在下雨。这是水城历史上少有的年景。人们感谢苍天的同时，言谈话语之中就多了几分宿命观，但那是善良的水城人的美好祝福啊。
　　江玉成整天躲在向楠的别墅里看电视。他也不回家了，家里人与他离心离德，把他当成陌生人一样对待。他忍受不了了，他开始逃亡。这个时候向楠疯狂地找他，几乎是乞求他了。江玉成提出了一个条件，不许要求他有身体的亲密接触。向楠问他为什么？他说不要问为什么，非要回答，那就是他想重新做人。向楠答应了，她认为，只要你肯来，我就能让你高兴。
　　由于无法平静心情，江玉成就写信，在向楠的电脑上练习打字儿。他很快就掌握了这门技术。他还能上网聊天，甚至交了不少朋友。他知道，女儿和儿子之所以对他冷淡，都是桂玉一手策划的，她可能什么都跟孩子们说了，添油加醋，再加上心理不平衡，一定把他说的体无完肤。只有一条路，等待他们出国，把信送给女儿，让她了解她的父亲。有些事是万般无奈呀，不求理解只求明白。不求原谅只求不要歪曲他的形象足矣。
　　江玉成能够清楚地猜测到，桂玉此举，名誉上护送女儿去美国读书，实际上她是做了永不回归的打算。以此对他的所作所为来一个不动声色的报复。
　　春天的水城真的被春风吹绿了，远望树林平添了一层绿意，两会期间新调来的市委书记姓万，跟万里一个姓，水城人传说是万里的什么人。新选出的市长姓尉，叫尉英菊，水城人对市长也有传说。传说的目的就是期待他们像包拯像海瑞像刘英一样刚正不阿，公正执法，惩治贪官污吏，理顺民心，体察民意。他们两个人都是很普通的名字。水城人的饭后茶余多了一些谈资，心热了一阵就平静下来。水城人对新的一届领导班子持等待观望的态度。以前人们对水城有着许多传说：社会总是变化的，人生总是艰难的，世界总是前进的，恶人总是有报应的，善良的人总能平安如愿的。
　　不久，就传来刘元新行长被双规的消息。当然还有一个主管财贸金融的头头。后来他们又被市检察院的起诉了。结果是异地在押候审。这是水城市的一个重大节日，人们敲锣打鼓，放鞭放炮。尤其那些民营企业家，上街游行一样。树起惩治贪官污吏的大红标语。水城人很佩服新一届领导班子的公正，无私，言行一致的气魄。雷厉风行的作风。与民做主的胆略。不是天天喊口号，光打雷不下雨了，这回动真的了。当然，都是让刘元新得罪得很苦了人们在狂欢。江玉成没有上街凑热闹，而是悄悄走进了一家小酒馆，他又一次喝的酩酊大醉，他太高兴了，并不是幸灾乐祸，但也具有幸灾乐祸的内容。就像一场梦，他以为，梦醒了不至于无路可走了。
　　这次，江玉成一醉三天三夜没起床，他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并不知道，他醒来后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疯狂地笑了，幸亏向楠没看见他的这种状态，不然，她一定会很气愤的。她当然在关键时刻站在刘元新一边，那是她的生身父亲。江玉成这样想。可是向楠有些言行又让他感到困惑。
　　江玉成的儿子小伟走了进来，告诉他去楼下接电话，他下床后还有点儿晕，儿子只好扶着他。
　　江玉成接的是水城检察院反贪局打来的电话，明确告诉他次日上午八点半，准时到反贪局来。他问什么事儿，科长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放下电话，江玉成就困惑了，叫我去反贪局干什么？我一没贪污二没受贿。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不清楚，但凭直觉他知道与刘元新有关。让我揭发他？贷款时贿赂他了？没有呀，我犯了什么错误呀？他真不清楚。
　　爸爸，你没事吧？小伟问。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呢？江玉成装作坦然地说。
　　那好，爸爸？小伟欲言又止。
　　说吧，你担心什么？我既是你的父亲也应该是你的朋友。我想好了，我有钱，送给你们吧？
　　爸爸，我不能要你的钱，你还是留着吧？
　　不，我还有，我为你们只能做这么多了。也是我的一点义务吧。
　　爸爸，我只能要一半，那一半你自己用。不然我就一分也不要了。你在生意上遇到了困难，我知道，爸，这不能都怪你，并不是你的个人能力所能左右的。我们走后，你会很孤独的。
　　江玉成惊愕了，他认真地看了看儿子，“不，你放心，我不会倒下。不过，我接受你的建议，但也希望你接受我的请求？好吗？”
　　爸爸，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会的。
　　我有一封信，是写给你妹妹的，不过，我写好后给你，你到了美国再给她看好吗？我想她对我的误解太深了，告诉她我永远爱你们，以我一生的努力。
　　小伟深深地点点头，然后笑了笑：“爸，我会回来看你的。我也希望你去美国看看？”
　　江玉成用力握了握儿子的手：“小伟，你是个男子汉了。我想，将来一定比我干的更出色。我对你挺有信心。”
　　谢谢爸爸的鼓励。
　　我与你妈妈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我对不起她，她怎么做我不会怪她，希望你也像我一样，不要怪她。好好疼爱你们的妈妈。
　　无论江玉成说什么，女儿就是一言不发。他知道女儿在心里恨他，他的确没有把自己的父亲形象在女儿的心中树立得那么完美。
　　
　　4、胡言乱语
　　
　　又是一夜未眠，江玉成弄不明白犯了什么罪，他前思后想弄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早就去了检察院，他找到了反贪局的科长。科长说：“你就是江玉成？”江玉成说：“是。没错。”科长让他坐下，他坐下后又进来一个人，在一边准备做记录。
　　科长说：“我跟小张问你几个问题，了解一些情况？请你呢如实地回答？希望你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不做任何虚假的隐瞒。争取宽大处理。”
　　江玉成听了他这样的话觉得有点刺耳，他说：“我配合你们什么呢？我犯罪了要你们宽大？”
　　科长说：“我问，你来答？在那儿工作？”
　　江玉成答：“失业。”
　　科长问：“以前做过什么？”
　　江玉成答：“建筑。”
　　科长问：“具体什么职务？”
　　江玉成答：“经理。”
　　科长问：“这些年你请过客送过礼吗？”
　　江玉成答：“请过。送过。”
　　科长问：“噢，请过谁，送过谁？”
　　江玉成答：“请过客户，也被请过。送过烟酒，也受过烟酒。”
　　科长问：“都请了谁？送了谁？”
　　江玉成答：“记不清了。”
　　科长问：“好好回忆回忆？”
　　江玉成答：“同学亲戚。负责检验楼房质量的。互有来往。搞好人际关系也是一种生产力！”
　　科长问：“你听谁说的这话？”
　　江玉成答：“原水城市委书记，章子鱼。”
　　科长问：“他进去了？他说的不对。”
　　江玉成答：“他没进去的时候没人敢说不对。”
　　科长问：“我问你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不会凭白无故的叫你来，知道不？这是什么地方？”
　　江玉成答：“知道。”
　　科长问：“什么地方？”
　　江玉成答：“水城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第一科。”
　　科长问：“脑筋不错，够聪明，记性挺好。”
　　江玉成答：“承蒙夸奖，现在不行了，让女人骗傻了。”江玉成看见科长与小张掏出烟抽烟，他也点上了一支。心胸坦荡地抽着。
　　科长问：“你怎么抽烟？”
　　江玉成反问：“你怎么抽烟？”
　　科长说：“我们在审问你的问题！”
　　江玉成说：“我犯了什么法你审问我？你不是说向我了解一些情况吗？要配合你们的工作吗？如果你们像审犯人的态度，那我马上走，告诉你们，我没犯法。”说着他就腾地站起来。
　　姓张的记录员说：“江玉成，你别着急，我们昨天一夜没睡，突击审理刘元新了。可能我们科长太累了。你请坐下。”
　　江玉成见小张打圆场就坐了下来。他抽完了那支烟又接上了一支。
　　科长问：“没有事实我们不会请你来？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没有给刘送过礼？”
　　江玉成答：“没有。”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科长问：“你别以为我们是傻子。我们掌握了你的一些材料？”
　　江玉成答：“傻子能进检察院工作吗？”干脆直说吧！”
　　科长问：“你跟刘元新认识多久了？”
　　江玉成答：“记不清了。一共找过他八次。”
　　科长问：“这么跟你说，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漏掉一个坏人。”
　　江玉成答：“这话有点大了，章子鱼是好人还是坏人，你们不是也漏掉了吗？”
　　科长问：“说你，没说他。说你跟刘元新的关系，告诉你吧，你贿赂了他多少钱？”
　　江玉成答：“我为了贷款的事儿找过他。他利用职权和他侄女把我们的伟绩建筑公司吞并了，这在水城没有人不知道的。我去他的办公室都是有人在场的。比如他的秘书。她可以作证。我最后说一句，我没送他一分钱。请你们别浪费时间了。我得走了。”
　　科长问：“据他交待你一次送他二十万元。”
　　啊！江玉成惊愣了，他张开大嘴半天没说出话，木木讷讷不知所措，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天哪，刘元新真够歹毒的，他怎么可以血口愤人，满嘴跑火车呢。得，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一招真阴损呀！江玉成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像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人无缘无故地抽了一顿耳光。抑或被人打了一阵闷棍。不，他浑身都在哆嗦，刚从冰窟窿里爬上岸一样，心中恐慌，痛苦的大脑一阵晕眩。他的双手扣住自己的大腿，快要扣进肉里去了。他紧紧咬着牙，吐了一口痰，不，是一滩鲜红的血。
　　科长提高了嗓门：“江玉成！他说的这数对不对？”
　　江玉成说：“我没有，我没送他一分钱。”
　　科长说：“刘元新自己交代的，难道他胡说？快快交待，别抗着了，坦白才能从宽处理！”
　　江玉成渐渐平静下来，他反问：“我送的是美元还是法郎，是卢布还是马克？”
　　科长说：“哦，这个他倒没说清楚！”
　　江玉成愤怒地说：“一派胡言乱语。我一分钱也没给他送过。我怎么送的？一百元的还是十元的，多少五十元的，有多重？用什么包提着？哪年哪月？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既然他陷害我，那我跟他对质。他是血口喷人。”
　　科长说：“你激动什么，坐下，有理不在声高。”
　　这时电话响起，江玉成打开了手机，他走到一角接电话：“啊，儿子，我是爸爸，怎么这就走？可我不能送你们了！好吧，好的，好的。问你妈好，代我照顾好你妹妹。我跟你说了你知道就行了，别告诉他们，我是无辜被人陷害。被刘元新污陷的。请相信你的爸爸。”江玉成关掉了手机。
　　科长继续问：“你的电话接完了，我们进入正题，说吧？”
　　江玉成答：“说什么我也没送过钱。你非要我承认，那只能和他对质！”
　　科长问：“他自己都坦白交代了，你说你还能隐瞒多久？”
　　江玉成无语，默默地抽烟。
　　科长问：“江玉成，我问你话呢？请回答？”
　　江玉成仍然不说话。
　　科长气愤了，他一拍桌子：“你说话呀。”
　　江玉成说：“说什么说？我说没有，你们说有，我只好不说了。”
　　科长问：“你说你有证人，证人呢？你自己看看他的交代材料。”科长把刘元新的交代材料扔给了江玉成。他却不看，而是掏出手机给向楠打电话，叫她马上赶到检察院。
　　向楠他们才离开检察院。向楠说：“他真歹毒，怎么无中生有？”
　　江玉成说：“他给我打过电话，一直伺机报复我。今天他可逮住机会了。”
　　向楠说：“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别看他给了我生命，我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江玉成困惑地望着她：“为什么？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代价。”
　　向楠说：“我觉得值，所以我不会让你再躲着我了。我知道你在你离了。”
　　江玉成惊愣了，沉默良久，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向楠说：“桂玉临上飞机前在机场打电话跟我说的。她还让我问刘元新好哩。”
　　江玉成听了一时瞠目结舌。
　　走吧，先吃饭去？你一定饿极了。向楠挽起他就走。
　　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
　　因为我想嫁给你。
　　我年龄比你大一倍呀。像你的父亲。
　　年龄大怕啥？年龄大知道疼人，你不要以为我是刘元新的女儿，就不敢接受我的爱。我可是死心塌地，你不答应我就死不瞑目。
　　你让我考虑一段时间？真的是不知道该相信你还是拒绝你了？
　　江玉成抬起头来，吃惊地瞅着向楠，一时无话可说。
　　看我干什么？不认识了，看信呀？
　　哦，看信。谁的信？
　　江玉成的双手颤抖地展开了黄晓依给她的信：
　　江玉成：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想我是得按照他的意思做了，表面上我欺骗了你，日后我们再把他甩了一起经营，想到我的秘密很快被他发现了，他逼我交出了你的委托书。江玉成，我是爱你的。怎样跟你说呢？刘元新不是我所希望的那种人，他怎么会是我的叔叔呢？我一直不相信他是我的叔叔。我怕他真的是我的叔叔。我身上流淌的不是刘家族的血液。所以他才对我胆大妄为。实际上我是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情妇！
　　如果你能见到这封信你就知道了，我写给了向楠，如果她转给你，你就同她结婚，她是真的和我一样爱你，没有物欲没有世俗没有欺骗只有爱情与喜欢。她与刘家族的人不同，她是善良的，也是激进的，她是想报复的，她的内心也是矛盾的。说什么呢？一切的一切我希望时间给予公正的回答，我相信时间能够帮助我们每个人。
　　如果你发现我不在了不要伤心，我的心里话一直没跟你说，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因为我特别恐惧。他对我下了最后通牒。我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我已经揭露了他的罪行，他不但不放过我，而且会慢慢挤垮你，这是他亲口和我在床上说的。
　　江玉成，对不起你，你呢别把我放在心上，可是，我真的是受刘元新的控制，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我在十六岁时就让他强行霸占了，我一直生活在噩梦中，我还得叫他叔叔，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我又是多么脆弱啊！我做梦都想杀了他，逃离他，他甚至告诉我，如果我不听他的话，再度结婚也会成为寡妇的。我丈夫就是他不择手段地给做了。后来他才告诉我，以爱我的名义。我决定告发他，但是谁会相信呢？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丈夫的冤魂有所安息，他是千方百计的阻挠我，利用各种手段，甚至你都想象不到。你的失败不是你个人能力的原因，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他从中作梗，他也再实现他的报复行动，你夺走了桂玉，那么你的事业有一天就会栽在他手里，为了达到报复你的目的，他简直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处心积虑了。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我劝你还是放弃报复的念头吧。因为他的为人处事，总有一天会咎由自取。罪有应得的。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一直相信人世间是有着因果报应的。一个人种下了什么很有可能收获什么，这在生活中大多事情已经应验了。
　　但愿你能见到这封信时。听我一句话，不要为了我报复刘了，他会自食恶果。
　　至于我，说什么呢？——请你把我忘掉吧。
　　永远爱你的黄晓依
　　江玉成抬起头来瞅着向楠：“怎么会是这样呢？我让你们搞糊涂了，天哪，刘元新为什么陷害我？她为什么自杀？他们之间真的……我怎么不知道呢？噢，想起来了，她受过伤。”
　　说什么呢？向楠瞪了他一眼。
　　我是说他们之间，唉，不说，你自己看吧？
　　不看，我想有些事儿不知道就不烦恼，知道了还痛苦，与其这样不如充耳不闻更愉快。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能力有限，因帮不了大忙也会恼怒的，这是挺折磨人的一招。
　　你倒挺超脱？黄晓依的死？我很难过。
　　我理解，你们毕竟铭刻骨地爱过。你对我就不够意思了，你呀你？你到死也改变不了怀疑一切的毛病。知道吗？疑神生暗鬼，自己害自己。
　　也许是吧？没办法，我就这种性格。江玉成含着泪说。
　　怎么也许是吧，根本就是吗？
　　噢，是是。江玉成唯唯诺诺的不知所云了，他是被这突然袭来的情景弄懵了。
　　向楠说：“别心疼了，她也超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