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经典言情>草原上的枪声>第六章、祸不单行(上)

第六章、祸不单行(上)

作品名称:草原上的枪声      作者:石寸雨      发布时间:2015-01-29 14:10:00      字数:7837

面对四岁的儿子,那仁不为拉索留一星半点儿情面。在她的怒斥中,拉索难堪地瞅了瞅巴特儿,狼狈地出了妻儿的家门。
   “想想你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脸面与资格坐在我的家里?记住,这个门再也不允许你迈进来。你总不会破坏了咱草原人几千年来的规矩,让我在门上面加上一把锁吧?听明白了没?”
那仁追出门外,冷冰冰地说。她抬起头,对着蓝天白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又说:“等那达幕散会后,咱俩去公社把离婚手续办了。巴特儿是我一人带大,他现在是我一人的儿子,将来也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与你没有任何相干!请你自重一些。以后,咱们各过各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拉索看了看那仁那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面孔。什么话也懒得说,低头回自己的蒙古包去了。
   拉索神情木然地进了家,赌气地摘下了帽子,丢在乱糟糟的杂物上。又把马靴脱下往一边扔去,发出了“咣当、咣当”的声音。靴子的响声,无端地引进了拉索的怒火,他飞起脚向两只靴子狠狠地踢去,受了气的靴子东一只西一只地,胡乱落在蒙古包墙角的旮旯里。拉索感觉不解气,又拿起一个没清洗的茶碗,双手举起,用力向地下摔去。谁知那只碗结实的很,落到地下后“骨碌碌……”滚动了几下,稳稳当当停在了那里,竟然丝毫未损。气急败坏的拉索再一次拿起了它,向墙边的铁水桶砸去,只听“啪啦啦”一声,碗撞击在水桶上,立马就变成了碎片!
   拉索横眉竖眼,脸色在怒火的燃烧下变得特别恐怖。他双眼呆滞,大口喘息着,粗暴地拉开自己的被褥,蒙头倒了进去。
   回味刚才的情景,满腔怒火涌上拉索的心头。自言自语道:“那仁啊那仁,人常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子好歹也是巴特儿的亲生父亲吧?可你面对不明事理,年幼无知的儿子,不但不留情面,还让老子下不了台!你他妈的每次都是当着巴特儿的面,让老子手足无措,无地自容,非常非常的尴尬!你让老子以后如何面对巴特儿?又如何立足草原,苟且活在世上?告诉你,老子的忍耐是有限的!”
拉索气哼哼地翻身坐起,狠狠吐了口唾液,咬牙切齿地骂道:“臭婆娘你等着吧,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惹急了老子,哼……非让你下跪求饶才是!”
   人是感情的动物,刚刚发完火的拉索马上后悔起来。是啊,不能怪她呀,都是自己作了孽,才得到如此的报应!
   千丝万缕,涌上拉索的心头。
   记得自己被释放的那一天,监狱那位姓陈的狱警对他说:“你在这里表现一直不错,所以,才能得到政府的大量的减型。为此,我们都为你高兴。你是个有文化,有理想,聪明的年轻人。从你平时的一言一行,做的画写得字,还有那些板报中不难看出,你很有才华。为此,领导们很赏识,决定提前释放你。你要珍惜,回去好好做人。这三年来,没见过你的妻儿来监狱看过你,甚至一封信都没有。我猜想,是因为你所犯的罪行伤害了她们。要想消除妻儿对你的隔阂,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来面对。只要你有耐心、有诚心、拿出行动弥补你的过错,日久见人心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监狱里的三年,虽然是拉索生命最低谷的时候。可正是在那个时期,他结识了这位做过教师,姓陈的狱警。人到中年的陈狱警,对工作竭尽心力,恪尽职责,用他那颗善良厚道的心,公平地对待每一个犯人。拉索觉得,就是这位狱警拯救了他的生命,也拯救了他的灵魂。陈狱警不但唤起拉索对生活的信心与良知,还鞭策他,提醒他彻底改掉那多疑、敏感的性格。使拉索从犯罪的阴影里走出来,重新认识了自己。也是这位狱警多次在领导面前发挥拉索的特长,让那些欺负他的人刮目相看。最终使拉索得到了政府的宽大处理,早日回到察突儿草原来。
   拉索非常尊敬陈狱警,因为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拉索不但感激他,还把他当恩人来看。
   陈狱警的话说的拉索热泪盈眶,连连点头。拉索拍着胸脯说:“您放心,有朝一日,我会带上老婆儿子,还带上察突儿草原最好的奶酪与牛羊肉来看您。”
   “那一言为定哈,我可等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陈民警拍了拍拉索的肩膀,呵呵笑着说。
   “陈狱警啊,我、我很想念您。您知道么,恐怕、恐怕我要食言了……您、您可不要怪我,您是不知道我的处境,这说起容易做起来难啊。”拉索无力地摇着头,自言自语。
   回想自己回来的那天,当时先去了大队报到。花拉书记与他谈了很多。讲起他的妻儿,她不此一次地落泪:“拉索,我真后悔当年把那仁介绍给你!那仁她是个多么好女人,她倔强,能干,有苦不在人前诉,有泪不在人前流,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求人的。她是一位难得的好母亲。巴特儿他……他太可怜了,你知不知道,是你亲手剥夺了他幸福的童年!你想想……那么小的孩子,就懂得帮阿妈干活了。去年春天,他发着高烧,那仁为了挣工分,舍不得歇工,带着他接了一天羊羔。娘俩回到家里,巴特儿烧得只剩下一口气了。那仁吓得手足无措,这才想到来找我。等我俩把孩子送到公社医院,已经是下半夜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刚好那天是张大夫值班,张大夫可是咱察突儿最好的大夫了,在他的抢救下,巴特儿才脱离了危险。可他一睁开眼就说:“阿妈别花钱了,我已经好了,咱回家吧……”花拉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花拉,我他妈的……就是个混蛋。我对不起她们……”拉索双手抱头蹲在地下,呜呜地放声痛哭起来。
   花拉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打断了拉索:“那仁要和你离婚,是我多次劝说,你们的婚姻才保持到今天。以后,我也无能为力,看你自己了。现在,我送你回家去。”
   拉索回家后,那仁和他说了两句话:“要么明天就离婚,要么今晚就分居。”说完,起身给他收拾蒙古包去了。花拉抱起巴特儿,亲亲他的小脸,不知和孩子说些什么好。巴特儿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悄悄问花拉:“他是谁呀,”说的拉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儿子。没多长时间,那仁就让他回到那间刚刚收拾好的蒙古包去住。还叮嘱:“以后再也不要踏进这个门。”
   刚回来的那些日子,受到良心谴责的拉索,非常理解妻儿对自己的怨狠与不满。想想当年自己离家时,巴特儿才一周岁。如今,他在阿妈的呵护下,健康地成长着。看上去比同年的几个孩子个子还高,还强壮。这真是:世上只有妈妈好啊。
可是,巴特儿可没有其他孩子那么顽皮,也少了他们在阿爸阿妈面前,无忧无虑的撒娇与欢笑。每当望到懂事的儿子独自沉默,拉索的心就滴血,在隐隐作痛。
   拉索回来的第二天,黎明前就起床挑水,他将满满的水桶放在了妻儿蒙古包门前。完后就开始熬茶,将滚烫的奶茶壶放在了水桶边,自己站在远处望。他幻想着、祈盼着、能亲眼看到妻儿起床,高高兴兴地喝他熬的奶茶,还他一个笑脸。可那仁开门看到了这一切后,顿时火冒三丈。她拉着脸,一言不发地提起水桶“哗啦”一声,将水全部倒掉,再将奶茶泼洒在水的上面。
   尽管那样,拉索还是不甘心,照样早起晚睡。悄悄地帮她担水,牵奶牛,清扫垃圾。直到有一天,那仁拉着巴特儿手对他说:“拉索,你不要猫哭老鼠假慈悲了。请你尊重我,尊重儿子,也尊重你自己!这三年来,我们母子没有你照样过得很好。告诉你,你如何表现都是徒劳的。失去的就像这水一样,是永远永远收不回来的。”说着,她又把拉索挑来的水“哗啦啦”泼洒在地上!
   从那次起,拉索的情绪就开始多疑、敏感、低落、精神也更加一蹶不振。他没有别的办法表现自己,只能装聋作哑,揣着明白装糊涂,默默无闻地多干活少说话。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面对的还是:儿子的排斥,妻子的冷脸,铁锤的欺负,同学朋友们的挤兑,草原人所有的议论!特别是那天在供销社门口,听到那个女人的胡乱诽谤,闲言碎语,拉索的心都要碎了,感觉脊梁骨“嗖嗖”冒冷气,!那种感觉很可怕,如利剑在刺他的心,如尖刀在割他的肉。每当想起那些话来,拉索就浑身痛,心肝五脏都在滴血!
   想到这里,拉索又一次痛哭起来。那泪如洪水决了堤一般,一行行从他那俊美的大眼睛里滚出来。流过他那消沉,清瘦的脸颊,再落进嘴里。味道苦苦的、咸咸的、涩涩的。拉索禁不住自言自语:“那仁,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不能给我一次自新的机会么?巴特儿,我的儿子,你身上流得可是阿爸的血!你知道么,阿爸也是爱你疼你的,阿爸真的很无助、很无奈、很可怜。阿爸没有别的亲人,只剩你一个了,你能和阿爸亲近一些,哪怕正眼看阿爸一眼也行啊……”
   拉索又一次掉进冰窟窿里,崩溃的神经使他不寒而栗!他伤心欲绝,肩膀上下抖动,不停地抽泣着,又一次忆起了往事……
  
   拉索的阿爸在风雪那天失踪以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第二天,察突儿草原就传开了。一家有难,百家支援。热心的人们都出来帮忙,四处去寻找。
   为了找拉索的阿爸,查干老人骑着骆驼走了几天几夜。他凭着自己在草原上生活了多年的经验,不放过一丝一毫蛛丝马迹。看见营子或者行人就打听,沿途细细去搜寻。有时候天太晚回不去,就歇息在没有烟火的夏营子里。几乎行遍了察突儿草原的边边角角。最后,把脚都冻伤了。公社食堂的王师傅组织了几十名的骆驼队分头找寻。可是,拉索的父亲还是无影无踪,杳无音信。面对无边无际白茫茫的雪原,大家一筹莫展,一次次地无功而返。
   慢慢地,草原归于了平静。希望渺茫的阿妈病倒了。命运的波折,家庭的变故,逼得拉索放弃学业,挣工分来养活老娘。好在大队干部同情他家,当即就将阿爸的羊群转给了别人来放,安排拉索做些力所能及的杂活儿。有时候也发挥他的特长,给大队画些板报,写写大字报和对联。恋人高娃也同情他的遭遇,对他不离不弃,关心体贴,给了拉索精神上很大的安慰。她还经常抽出时间来洗洗涮涮,照顾他们娘儿俩。
   光阴似箭,日出日落。春节过后的阴历二月,草原上虽然还是寒风阵阵,气候异常。但毕竟节气不骗人,大地渐渐地苏醒。草原人说这种天气虽然冷,却是只冻人不冻地的。随着气候的悄悄转暖,除去背阴外,大面积的雪已经开始融化。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没完成学业的拉索看着整理东西,准备上学的同学铁山,非常羡慕,整日里心情都不好。
   有一天,高娃大早就赶了过来,帮着拉索为病重的母亲熬茶做饭,服侍她吃药。这时候,花拉、花荣、铁山、一个个快马加鞭,慌慌张张地从公社赶了回来。一开门铁山就说:“拉索,不好了!”
   “怎么了?慢慢说。”高娃看拉索母子惊得手足无措,话都说不上来,连忙问。
   “有人发现了老阿爸的尸体,说是中了好几枪。”花拉喘息着。
   “谁发现的?”
   “说是雪化开后,阿旗的几个红卫兵发现了被雪掩埋的老阿爸。他们报警后,公社证实尸体就是老阿爸。”铁山紧锁着眉头,接过了话。
   “怎不通知家属?”高娃又问。
   “这谁知道啊。明天就要开学了,花荣去公社送铁山。谁知我们路过供销社门口,就听见几个人在议论老阿爸的事情。我们问清事情的原委就返回报信来了。他们还说老阿爸的尸体已经拉回好几天了。还有人说故意封锁消息……”
   “啊!”花拉的话还没说完,拉索的阿妈一声惊叫就晕了过去。几个年轻人七手八脚好一阵忙活,她才清醒过来。呆了一会儿,她才抽抽答答地哭起来。
   虽然阿爸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但是,拉索母子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他能出现奇迹平安归来。如今,阿爸终于有了消息,但还是遇难了。拉索母子悲痛欲绝,放声痛哭。女孩儿家们都心软,高娃、花拉、花荣看不下去,也跟着抽泣,一个个都哭成个泪人儿。连大小伙子铁山也直抹眼泪。
   拉索哭着哭着,突然产生了疑惑:‘找到尸体为何不第一时间通知家属?没听说过这种事情还要保密?还要封锁消息?’想到这里,拉索只得丢下悲痛,吩咐高娃和花荣在家照顾阿妈。自己与花拉铁山骑上马向公社奔去。他要问个明白,是谁最先发现了阿爸,拉回尸体为什么不告诉他。
   “你们好,今天是礼拜天,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好么?”拉索几个刚走进公社走廊,一位不认识的中年人就拉住了他们。那人大约四十多岁,生的很特别:个头低低的,瘦的青筋暴出,几乎皮包了骨。头顶秃秃的,头发又稀又少,差不多快掉光了。鼻梁扁扁的,造成了鼻孔受压,发音很像鸭子的声音。嘴唇厚厚的,导致说话笨嘴拙舌,唾液星子都在四射。拉索他们左右看看,星期天没有别人来上班。走廊里面冷冷清清的,每间办公室都空无一人。只有这个陌生人在值班。看来,只好向他来打听阿爸的情况了。
   “您好,您好。同志,实在对不起,我们有急事。”拉索抹了把眼泪。
   “我叫吉勒图,是来你们公社下乡的工作组组长。请问,有什么事么?”自称工作组干部的吉勒图问。

   “我阿爸去年冬天就失踪了。听说他的尸体找到了,现在哪儿呢?”
   “噢……你就是那个死在边防线上,被雪掩埋好长时间人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啊?”吉勒图听说拉索是死人的儿子,一下子来了精神。镜片后面的小眼睛在拉索脸上定了又定,闪出一种神秘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来。他边说边把拉索一行三人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对,我就是死者的儿子,叫拉索。同志,我阿爸是谁先发现,又将他拉回来的?为什么不通知我啊?”满脸泪痕的拉索哽咽着,强忍着悲痛问。
   “这个……拉索,我也不好回答。因为、因为你父亲的死可能会牵涉一些政治方面的问题。上面需要做进一步调查,所以么,就没通知你们家属。”那人慢条斯理,买着官腔。完后抚了抚眼镜又说:“噢,既然你都知道了,首先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是不是?现在,我有几个问题你要如实来回答。”
   “您搞错了吧?阿爸有什么问题呀?他已经……同志,快告诉我他现在哪儿,我先看看他总可以吧?”拉索又抹了把眼泪。
   “年青人不要激动,要记住,遇事一定要冷静。刚才已经和你说了么,人死是不能复生的你说对吧?我问你,你知道不知道,你阿爸离家的前几天里,有什么异常举动么?平时他都和什么人在一起?还有,你们家有没有去过一些……”
   “异常举动,他怎么了?”拉索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情况很严重……告诉你吧,很有可能是个叛逃分子。”
   “叛逃?”
   “是的,叛逃。既然你吞吞吐吐,不肯正面来回答,那我就来告诉你们。那么大的风雪天,白毛风满天飞,那可是个冻死人的天气呀。他不把羊群圈好坐在家里喝茶享福,而是出去挨冷受冻寻死去。你们说这正常么?”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吉勒图一抬手,果断地制止了拉索。然后清了清嗓门儿,提高了声音:“这说明了什么呢?只能说明他是利用风雪天做掩护,用找羊的借口逃出我们伟大的祖国去。可这天公不作美,老天爷不配合他。白毛风漫天飞舞,越来越大,搞得几步外都模糊不清。他可顾不了这些,必须趁这有利的时机逃过国际线去。这时候,不幸发生了,守卫边防兵还以为是野兽动物呢,就开了枪。”
   “你胡说!”
   吉勒图激动起来,唾液乱飞,有的还落在了拉索他们的脸上:“胡说?事实胜于雄辩!他死后,没多长时间尸体就被大雪掩埋,坚守岗位的守卫并没发现他。直到前几天雪化开些,这才露出芦山真面目。你们几个都是有文化的人,咱站在政治的角度分拆下:难道这不古怪?不离奇?一个牧民会平白无故地死在离家百十多里外的国际线边?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迷路了或者转了向,也不会转到那么远的地方吧?他没有企图,没有目的,敢到国际线的旁边?难道就不清楚,那是个多么危险,打死人都不偿命的地方?告诉你们吧,据我们小组内部分拆,他百分之百是个叛逃分子!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察突儿草原上有没有他的同伙?他们都在传递些什么情报?”吉勒图操着公鸭嗓门儿,拍着桌子振振有词,声音也越来越高。
   “你简直是血口喷人!一个放羊的能有什么情报?”拉索的泪被这个胡说八道的吉勒图都气没了,几分钟的时间,他的两眼全是红红的血丝。铁山慌忙上前制止他。
   花拉急了,连忙解释:“同志不要急,您可能是误会了。拉索的父亲是东营子大队一名勤劳善良,老实巴交的牧民。这个众所周知,有口皆碑,您可以慢慢去调查。正因为他是个不懒惰,负责任的好羊倌儿,他所管辖的羊儿才能膘肥体壮,每年都是百母百仔。他从不逃避劳累与辛苦,早起晚睡地接羔、牧羊。为了羊儿膘好,多吃些野外草营养价值高,他多少年如一日,能放出去就尽量把它们放出去。”
   “照你这样说,应该追认他个烈士?”吉勒图用嘲笑的口气说。
   花拉一张俏脸急得红红的,嘴巴也越来越快:“烈士不烈士的是您说的。那天,羊本来可以不出群,可他清早还是出了门。雪越来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他只得把羊赶回来。可回来后又发现少了几只,就冒着风雪出去找。这只能说明他对生产队的羊锲而不舍,尽职尽责。您想想,他忠厚老实,又不识字,一直生活在察突儿草原。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情报?怎会叛逃呢?很明显,他为了找羊,天黑雪大迷了路,转到国际线边遇了难。这些,您可以去调查。可他家死了人,已经够不幸够可怜了。您就同情同情他,让拉索看他死去的父亲一眼好么?”花拉太激动了,杏眼里装满了泪水。
   “你叫什么名字?和他家什么关系?”花拉的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不得不引起吉勒图的注意。
   “我叫花拉。虽和他家没有任何关系,但也是一个大队的老乡,对他家了如指掌。你就答应拉索的要求吧。”花拉真诚地说。
   “花拉,不是我不同意。没有上级的批准我真的不敢做这个主。你们不要为难我好不好?还是先回去吧。”吉勒图看着花拉又说:“等明天上班后,我们研究一下好么。”吉勒图的声音柔和了些,但很坚决,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
   “你!”三人怒目圆睁,也没有办法。
   “好了好了,你们先回去。需要家属会通知的。”吉勒图说着就拉开了抽屉,取出一张报纸低下了头。
   在拉索的哭骂声中,铁山与花拉把他揪出了吉勒图的办公室。出了公社后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去食堂找王师傅拿个主意。
   王师傅也听到了拉索阿爸的消息,正准备下班后去他家呢。
   看到拉索他们,王师傅停下手里的活儿,把他们叫到里屋说:“现在正在运动中,这种政治上的敏感问题,我也是一筹莫展啊。”他沉默了很久又说:“看来是遇上麻烦了。就在去年,红突尔有个姓赵的牧民,也是迷了路,转到国际线那边去了。几个月后,通过大使馆才把人送了回来。在那边,人被折磨的活活掉了一层皮。好不容易送回来了,审查了几次,还是被定为叛逃反革命分子。你们先回去吧,拉索的阿妈还在生病。明天等干部们上了班,我打听下就通知你们。哎花拉,你们学校停课了?”
   “快开学了,我和铁山正准备今天就走呢。”
   “昨天,你们学校食堂的李师傅还给我来信呢,说你们学校这个学期全部停课了。你们还不知道?”
   “是么?唉,上学期就没发书本。这样下去,毕业后连个证也发不了。”铁山花拉听到停课的消息,都有些惆怅。
   “既然到校也没啥事,还不如留在察突儿呢。帮拉索想想办法,度过难关。”
   “王叔,我们营子的残疾老胡汉比拉索他家还可怜呢。原来他还有个老伴儿照顾,前几天他老板得急病死了。胡汉老阿爸整日哭泣,寻死觅活的,这几天都是我家照应他。王叔,我有个想法,组织几个年青妇女,轮流为老阿爸洗涮做饭,您说好不好?”
   “好呀,花拉小小年纪有此想法,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难能可贵。你们几个有文化的大学生,这回可都回到察突儿了。特别是花拉,很有智慧,这可是草原人的福气呀。”王师傅笑呵呵地说。
   “王叔,您先别急着夸奖,胡汉老阿爸是看着我长大的。他无儿无女,一直把我当成亲闺女看。照顾他理所应当么。”花拉被王师傅说的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
   “拉索,你阿爸已经出事了,你要面对现实,振作起来,你阿妈病才能好。你说是不是?”王师傅安慰着拉索,边往外送他们边说。这时候,食堂门一开,进来一位俊俏的姑娘来。花拉急忙迎了上去:“那仁,你怎来了?”
   叫那仁的姑娘嫣然一笑:“我来给你报喜来了,你看,这是什么……”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