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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草原女儿 

作品名称:草原上的枪声      作者:石寸雨      发布时间:2015-01-29 14:08:28      字数:5399

   在花拉的怒斥声中,铁锤从极度的愤怒中控制住自己,不情愿地停止了殴打。好似那池了气的皮球,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下。
  夹在他俩中间的朝克图,算得到了解放。此刻的他非常狼狈:蒙古袍的扣子全被撕掉,前大襟敞开着,胳膊和前胸被铁锤抓出了道道伤痕。直累得他满头大汗,大口喘气。
  虽然有朝克图的阻拦,不躲不闪的拉索还是挨了铁锤几拳,左脸已经肿了起来,几滴鲜血正顺着他的嘴角往下落。他面如死灰,表情木然地捡起了自己丢在地上的前进帽。摔打了几下上面的浮土,胡乱往头上一扣,拿起羊鞭悻悻地到一边去了。
  人常说:酒醉心上明,不骂自己骂别人。那喝醉酒的人都是挑别人的毛病,哪有诉说自己过错的?此刻,铁锤经过好一阵折腾,酒劲儿虽减去一大半,说话也清晰起来,但还是满腹委屈。他泪流满面,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与花拉诉起苦来:“花拉书记,你说我容易么啊?我的命好苦哇,这辈子遇上拉索这个畜生。”说到这里,铁锤咬牙切齿,又一次瞪大了眼睛。猪肝似的脸皮变了型,细细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扩张抖动,一跳一跳的。他两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发出啪啪的响声:“拉索他就不是人,他就是个杂种、祸害、畜生、草原上的灾星。这种人,就应该让他一辈子不见天日,老死在大狱里!花拉,朝克图,你们给评评理,这公安局是怎给咱们牧民办事的啊,还把他提前放回来了?真他妈的不可思议!气死我了!这个王八旦一回来,我家还有好日子过?花拉,朝克图,你们走着瞧,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花拉耐心地劝:“杀人不过头点地,天大的事情总该有个了结吧?拉索已受到法律的制裁,你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人家在里面表现好,自然能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提前释放就得回到家乡草原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从宽处理?我看他们是吃错药了吧?这个狗杂种还能表现好?六年的刑期仅仅三年就他妈的放出来了?”说到这里,铁锤仰天长叹,捶胸顿足,唾液向四周喷洒:“老天啊你睁睁眼吧,你如此不公平,是要活活把我气死么?”
  铁锤越骂越生气,情绪在怒火中又一次燃烧起来,他愤怒地瞪着眼前的花拉和朝克图,好像他俩就是放出拉索的那个人。他那被咄咄逼人神情,破锣一般的嗓音,恼怒到极点的举动,惹烦了花拉身边一白一黑两条大狗,狗儿生怕女主人受了委屈,冲他直“汪汪”。这一叫,引起了跟着羊群来的狗们注意,它们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汪汪”起来。
  “你不要总拿拉索说事儿好不好?这三年人家也不在草原上生活,你还不是一样的犯浑、耍赖、发酒疯?反省下自己吧。”花拉看铁锤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喋喋不休,将一张俊脸沉了下来。
  “他、我……”铁锤无言以对。
  花拉尽量压住火:“不要钻牛角尖走死胡同了。为了这事儿,你不止一次殴打你的妻子高娃,也不此一次地跪在她们母子面前赌咒发毒誓‘为了家庭和睦,我要忘记过去。如若再犯,铁锤誓不为人,愿遭五雷轰顶。’你说的这些话,察突儿草原的人谁没听过?我的耳朵都磨出老茧来了!今天,你又无端生出是非来,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究竟要干什么?”
“我……”铁锤张口结舌,
  花拉激动起来,声音微微颤抖,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铁锤,草原上的男人吐口唾液就是钉,要一言九鼎,说话可是要算数的!动不动就落泪,就诉苦,好像天下就你委屈。怎么,酒疯没有发够?还是打人打的不尽兴?回家再接着打老婆?别哭了!”
  “花拉书记,我承认自己有错。可是,你能理解我心里有多苦么。那几年,拉索倒是不在草原。可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我无论走到那儿,人们都看我笑话。背地里对我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的。我活得已经没脸没皮很丢人了。现在他又回来了,大家又会想起那些事情来。我他妈的活的丢人啊……”铁锤低下头,痛心地抽泣着。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道一道往下落。与脸上没清洗的污泥混合在一起,脸颊上黑一片白一片的。再用袖口来回那么一擦,花脸猫一般。
  “喂,你自信点儿好不好?三年都过去了,谁有闲工夫说三道四,对你指指点点?嫌丢人?我来问你:你是一家之主,男子汉大丈夫一个,不想着挣工分养家,还得靠老婆来养活丢不丢人?你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丢不丢人?你不是喝酒就是喝酒,两口下去就耍酒疯,找碴儿打架丢不丢人?你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老婆儿子都不愿看到你丢不丢人?”
“花拉书记,你就别说了……”铁锤无地自容。
“去年的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天气。你醉酒摔倒在雪地里,铁山怕你冻死,步行十几里把你背回家。你除去不感谢嘴里还骂骂咧咧,说人家是多管闲事。铁锤,这是人说的话么?丢不丢人?就说刚才吧,你在这里发酒疯打人。朝克图为了阻拦,被你推来撞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你还是人么啊?丢不丢人?铁锤!如果你还有一丝一毫的良心,就应该好好想一想,他们哪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啊?铁锤啊铁锤,人活着不能太自私,更不能言而无信。你可是一名堂堂的草原男子汉!应有蓝天般宽大的胸怀才是。自己活不出人样子来,还想让谁看得起?还提什么丢人!”
花拉越说越生气,她把手中的猎枪与野兔狠狠摔在了地下,杏眼里溢出一层薄薄的泪水来。
  “花拉我、朝、朝克图,兄弟我不是人,就是一个混蛋,对不起……”铁锤在花拉的数落下,神志完全清醒,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是好。
  花拉仰起头,对着蓝天白云,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将眼泪收了回去。她缓解了一下情绪说:“有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活在自己设想的阴影怪圈里,整天胡思乱想折磨自己,有意义么?日久天长折腾下去,对身体能有好处?”
  铁锤自知理屈。他低着眉头,两眼流露出顺从的神色。看看花拉,再瞅瞅朝克图,甚至还望了望远处坐在草地上的拉索。不停的点头答应,和刚才那个蛮横无理的铁锤判若两人。孩子似的嘴里一直在:“唔,啊,嗯,是,对……”
  “以后要少喝,最好把酒给戒了。来个浪子回头金不换。草原人自然会刮目相看。说铁锤终于变好了,变得勤劳、善良、能干了。你看看你,秋收这么忙,牧民们去那达幕大会看个热闹都得替换着来。别人家安排好生产队的活儿,抽时间带着老婆孩子高高兴兴看热闹去。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你就不羡慕?你家高娃别说看那达幕了,忙得焦头烂额。大早起来走路都得小跑:挤奶、做奶酪、打草、还得料理家务带儿子。你倒是自由自在,还有闲功夫出来喝酒、耍酒疯、闹事、打架?我可警告你啊,下次高娃再和你离婚,可不要哭鼻子来找我!”
花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连数落带劝说,直说的铁锤心服口服,连声答应。还把铁锤的坐骑拉到了他的面前。
  “好、好、花拉书记,我这就回去帮高娃打草去。”铁锤说着话,就上了马背。
  “可不是帮高娃,是你自己的活儿。”
  “是的,我自己的,自己的。”铁锤答应着,一拍白马屁股回家去了。
  花拉不放心地望着铁锤渐渐远去的背影。
  花拉二十九岁。十八岁那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出任察突儿公社东营子大队的妇女主任,配带枪支的武装民兵。因为工作突出,近两年,又被提升为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她像草原上开放的山丹花儿一样纯洁,漂亮。不但外表美,心灵也美。
  别看花拉年纪不大,却是个久经考验,大公无私,光明磊落的好干部。她大度宽容,生就一副热心肠。处理工作来井井有条,为人处事公道合理,讲起话来不矜不伐,不卑不亢。一心一意为牧民们着想。
  花拉从小生活在草原上。不但练就了一身马上的好工夫,射击也百发百中。多次在公社和旗里的民兵比赛中得第一名,真乃巾帼不让须眉。
  花拉曾在风雪中救过学生。无数次在恶劣的环境中给母牛母羊接生。她组织了以她为主的“三朵花”小组,照顾孤残老人胡汉多年。被誉为“草原上的优秀女儿”光荣称号。她的事迹,传遍了苏尼特大草原,盟里旗里多次报道表扬。牧民中有口皆碑。只要是花拉书记的说出的话,他们都听。
  东营子大队地面很广,管辖范围足足上百里。其中有朝克图、铁锤等许多个营子。这些营子里面的牛、马、骆驼、羊、所有的牲畜,再加家家户户大大小小的琐事,她都得管。例如:分配那个营子那几位牧民放那群牲畜。一年最少需要储存多少草料,牲畜才能安全过冬。春天接羔高峰期,得增添多少人手。如何才能合理分配……
就连两口子吵架闹离婚、打架、斗殴、女人生孩子、育龄小孩需要上学、孤寡老人需要照顾……她都得亲自来过问。
  花拉的丈夫名叫罕虎,是名复员军人。是察突儿公社的武装部长。花拉早应享受公社家属的待遇,搬到条件好一些的公社家属院里去。特别是当她的儿子巴图报名入学后,住宿在离家几十里的学校里。孩子刚上一年级,身边需要阿妈的照顾。可是,花拉从事大队工作十几年,对每个营子都了如指掌,哪能为了自家而丢下乡亲们,丢下大队的工作?
左思右想后,花拉还是决定留在偏僻的营子里居住。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何况花拉还是个女人。经常因为队里的琐事流泪哭鼻子。有时候,她真想撂挑子不干了。丈夫在公社上班,大队的事,家务事完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为此,疼爱她的丈夫埋怨她,多次提醒她搬到家属院里来,一家三口好有个照应。可她一看到牧民们那焦急期盼的眼神时,心就软了。只好每天骑着马来回奔波。处理完大队的琐事后,抽空再去学校看望儿子巴图。给孩子送些换洗衣服与吃食后,匆匆忙忙返回来。
  
  “花拉,幸亏有你。铁锤仰仗酒劲儿,力气大的很。拉索又死犟死犟的,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真没办法。”朝克图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痕说。
  “整天醉生梦死的,可苦了高娃了。”花拉说。
  “也难怪高娃要和他离婚。”
  “他怎么样?”花拉望着拉索问。
  “他呀,情绪一直不好。整天不声不响的,像个闷葫芦。”朝克图说。
朝克图盯着地上的野兔,来了兴趣:“好大的野兔啊,皮毛的颜色也好看。花拉,你真是好枪法,火枪都打得那么准,不愧为咱草原的神枪手啊。”朝克图看两只野兔都是头部中的枪眼儿,由衷地佩服花拉。
  “啥好枪法,是它撞我的枪口上了。你如果喜欢,就给送你了。”花拉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指着地上的野兔说。
  “这兔毛可比我打得那些漂亮多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回家让花尼给两个孩子缝帽子戴。花拉,你说一定很好看吧?”朝克图呵呵笑着。
  看花拉要走,朝克图一连串地问:“花拉,你去那达幕会场了?你家罕虎参加比赛没?铁山初赛过了吧?”
  “罕虎还在旗里开会没回来呢。公社那书记说了,让他回来后直接参加决赛。铁山好像还没上场吧?”花拉说着一指东边的方向:“你家花尼送饭来了。”说完一拍马屁股,两条狗一前一后,风似的没了影。
  
  每天中午,朝克图的妻子花尼都会赶着勒勒车,带着她的小女儿一起来给朝克图送饭来。朝克图一家三口,坐在草地上说说笑笑吃饭的情景,清晰地进入了拉索的眼帘。也是拉索一天中最伤心的时刻。此情此景,拉索总会联想起三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的妻子娜仁也是这个钟点把饭做好,带着周岁的儿子赶上勒勒车前来,然后三口人坐在草地上一起吃。
  “喂,拉索,过来一起吃吧,多得是!”朝克图边吃边喊。
  拉索装作没听见,将视线从朝克图一家收回。他盘腿坐在了草地上,含着泪,掏出火柴与一盒太阳牌香烟来。从里面抽出一支放在了嘴边,又拿出多根火柴,猛地划着将烟点燃,迫不及待吸了一大口。由于火苗大用力也太猛,呛得他连声咳嗽。拉索强忍着咳嗽,又狠狠地抽了一口,手中的香烟顿时变成了半支。然后冲天张大嘴巴,将嘴巴里面的烟全部吐出去。
那情景,好像能把烦闷憋屈的心思,全部清除发泄掉似的。
  铁锤无端的挑衅与殴打,让拉索心灰意冷。他仿佛又看到朋友的冷漠、同学的讥笑、乡亲们的议论、姑娘媳妇的眼光、妻儿对他的不理不睬……
  随着羊群的躁动与惊恐的“咩……咩……”声,几声凄厉的“啁儿啁儿”老鹰啼叫,打断了拉索深沉的思索。他猛一抬头,只见一只高傲、敏锐、鹰头雀脑的大老鹰盘旋在头顶。它不管羊儿的“咩咩”,狗儿如何疯狂吠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草丛中的一只野兔扑去。魂飞魄散的野兔眼看灾难降临,散开了双腿,箭一般地胡跑狂奔。可是已经晚了,带钩子的鹰爪已经伸向了它。一瞬间,鲜血淋淋的野兔已被老鹰抓起,箭一般地直冲云霄而去!
  拉索草原生草原长,虽然枪法不如花拉、铁山、朝克图他们好,也跟着阿爸从小狩猎。如野兔、野鸡、黄羊……连狼都猎过,记不清猎过多少野味儿。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那只野兔的遇难,却让他产生了恻隐之心。拉索忍不住心一酸,眼眶就湿润了!说不清究竟为什么,深深同情起刚才那只野兔的遭遇来。
  秋日的中午,阳光在蓝天白云下,发出辣辣的光。虽然有些闷热,却也温馨而恬静。吃饱喝足的羊儿、马儿、狗儿、都仰卧的草地上休息。配上那些飞来飞去的鸟儿与昆虫……展现在拉索面前的,真像是一副蜡笔图画。拉索从小就内秀,文静。虽然少言寡语,却爱幻想,爱作画。读高中时,成了班上唯一的画家。
当时运动很激烈,拉索经常为公社大队做些黑板报或者宣传画。得到了老师、同学、父母、以及察突儿草原上所有男女老少的赞扬。他用蜡笔画的作品“草原情”还得过旗教育局颁发的奖状哩。
  每当想起这些,拉索就情不自禁想起那双美丽的眼睛。就是因为画她的秀发与俊美的脸庞时,拉索才触动了自己的画画天赋。促使他产生了那么多的创作灵感。
  拉索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难道说:她对自己伤害得还不够深么?
  拉索活跃了下思维,感到了饥饿。他走到自己的黑马前,摘下干粮袋与牛角水壶,取出几块半干的奶豆腐和熟肉,就着水吃起来。
  “呵呵朝克图,你这天当房,地当床,一家三口坐在草地上吃饭,其乐融融的。小日子过得不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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