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卷 死而复生苏凤正名①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这首诗是贺知章的《回乡偶书》，意思是：我离别家乡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回家后才感觉到家乡的人事变迁实在是太大了。只有门前那镜湖的碧水，在春风吹拂下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还和五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在我们的生活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事情都在起变化，这就是我们说的时过境迁。有的人当年外出谋生，过了几年回到家乡，却发现家乡的面貌变得陌生，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更有甚者，有的人在外多年，回到家后亲人已经离世，想到不能为父母尽孝，心里的痛楚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
现在我讲的这段故事，是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女子，外出打工一年后回到家乡，却发现亲人把她当作了“鬼怪”，大惊失色，原来家人以为她早已在一场车祸中亡故了，整个事件离奇曲折，若要知详情，请听我慢慢道来。
　　话说在安徽芜湖农村，有个青年女子名叫苏凤，二十二岁，中等身材，圆圆脸，细眉杏眼，乌发长辫，在当地十里八乡算得上是个百里挑一的漂亮女子。苏凤因为母亲生病，家里生活窘迫，高中没读完就辍了学，选择外出打工。苏凤是个有理想抱负的女子，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播音员，虽然没有考大学的机会，但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她报名参加了电大函授大学，边打工边学习。正是：
　　身处人生逆境，不忘立志奋斗。
　　锲而不舍追求，荡起理想之舟。
　　在学校里的时候，苏凤就是个勤奋刻苦学习的学生，学习成绩在班上是数一数二，尤其是语文成绩很好，不但作文写得好，而且有朗诵的天才，在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最喜欢叫她朗读课文。语文老师说她朗读的声音圆润动听，普通话纯正，将来完全可以当电台的播音员。后来老师的这句话就在苏凤的心里深深扎下了根。苏凤希望以后考取中国传媒大学，可是母亲的一场重病，使她的大学梦成了泡影，伤心了一段时候，决定参加参加广播电视大学的自学考试来拿到大学的文凭，来实现自己的梦想。
　　苏凤的父母都是没有什么文化的人，父亲苏清福当年只是小学毕业，母亲只读到小学三年级，他们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多读些书，苏凤有个哥哥叫苏林，长苏凤三岁，在学校里学习成绩不是很好，读到高中毕业，参加高考结果榜上无名。父母就把希望寄托在苏凤身上，希望她能够读大学，将来能到城里去工作，他们也可以跟着享福。村上一些重男轻女的家庭，在女儿读完初中就不让读了，苏凤感到自己的是幸福的。可是她没想到母亲突然得了急性肾炎，住院治疗用去了七八万。当时苏凤正读高二，可是家里却无力负担她的学费。母亲在病好后心怀歉疚的对她说：“凤儿，是娘拖累你了。”苏凤说：“娘，别这样说，虽然我不能考大学，但是以后可以参加成人高考自学考试，一样取得大学文凭。”后来，苏凤就去了城里，在一家饲料加工厂打工，她白天工作，晚上还要看书学习到很晚。
　　话说在这年端午节后的第三天上午，苏清福突然接到县城交警队的电话，说昨天傍晚出现了一场交通事故，有个女子在这场事故中受到重伤，经抢救无效死亡，他们从女子身上发现了工作证和手机，得知这位女子名叫苏凤，让他赶快来县医院认尸。苏清福听了，顿时好像晴天霹雳，惊得目瞪口呆。放下电话，急忙把噩耗告知老伴，苏凤娘一听立刻大哭起来：“哎呀，我的凤儿，这可叫我怎么活啊——”苏福清满怀悲痛地说：“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凤她娘，现在别老是哭啊，咱们快去医院看看吧，兴许会弄错了呢。”苏凤娘止住哭声，擦擦眼泪：“那我们快去吧。”
　　苏福清和老伴急匆匆，心慌慌来到医院，医生说女儿的尸体已经被送到了太平间。说着就带他们去看。走进太平间，只见里面铁架床上躺着一个人，用白布蒙着。苏凤娘走过去掀开白布的一角，看到死者的面部伤得厉害，尽管已经血肉模糊，但她还是依稀辨认出女儿的模样，又嚎啕大哭：“我那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舍得丢下爹娘啊，”苏福清见老伴证实是自己的女儿，就确信不疑，也不由老泪纵横，他气愤地问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肇事司机抓住没有，让他为我女儿偿命。”医生说：“据说肇事司机已经逃匿，交警还在调查，你们先把尸体运回去安葬，明天到交警队去一趟，事故处理的结果估计很快就出来。”苏福清立刻打电话给儿子，把苏凤遇车祸身亡的事告诉他，让他快到县城医院来。此时，苏凤的哥哥正在邻村帮别人盖房。听到这个噩耗也大吃一惊，丢下要做的事，骑着摩托风驰电闪地赶回来，帮助料理妹妹的后事。
　　夜晚回来，全家人都沉浸在极度的悲痛之中，苏凤娘仍不停地哭，苏福清阴着脸一个劲抽闷烟，不住地唉声叹气。苏林心里也心痛不已。想起妹妹小时候的一些事，也忍不住抽泣起来。在他的记忆里，妹妹小时候显得特别活泼可爱，白天缠着要他去捉蜻蜓，夜晚要他讲故事。有时候当讲到精彩之处，他会故意停住，妹妹就歪着小脑袋，瞪着好奇的眼睛问：“后来呢，快讲啊。”当讲到好笑的地方，妹妹又会“咯咯咯”地笑起来，上学读书后，他们兄妹总是结伴而行，遇到下雨天，他们兄妹没带雨具，就站在校门边等母亲送伞来。平时如果他放学早，就在校门口等妹妹，若是妹妹早放学，也会在校门口等他出来，碰到妹妹不会做的作业，他总是热心地辅导。
　　有一年夏天，某天下午，苏林要去河里游泳，妹妹嚷着也要去。他不让去，妹妹就哭。后来他就心软了，说带她去可以，只能在岸上玩，说你不会游泳，不能到水里去。妹妹说那你不会教我吗，他说你现在还小，等再长大些就教你。妹妹答应只在岸边看。后来他在游泳的时候摸到了一条半斤大的鱼，就扔上岸来。妹妹见了高兴得又蹦又跳，说要他多摸几条鱼，晚上做鱼汤吃。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脚抽筋了，在水里乱扑腾，大声求救。苏凤吓坏了，站在岸边不停地喊叫：“哥哥，你怎么了。”他刚喊一声：“快叫人来救我。”就沉下水去。苏凤见状大哭，赶忙跑去叫人，正好不远处有个钓鱼的人，就拉着他快去救哥哥。那个叔叔听了，二话没说就跳下水去。没多久就把苏林救上来了。事后苏林想，若不是妹妹非要跟着去，那天下午他可能就没命了。
　　此时，苏林不由又想起小时候经历的事情，想起和妹妹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他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就跟着一个包工头在建筑工地上做工，而妹妹是因为母亲的病欠下很多钱，家里没有能力让她去读，她才去外面打工。现在妹妹竟然惨遭不测，怎么不让他心如刀绞。苏林对父母说，现在妹妹还不能安葬，一定要先向肇事司机索赔，明天他准备去交警队一趟。
　　村民们得知苏凤遇交通事故丧生的消息，都很惋惜，说真是不幸，一朵花正在开放的时候，竟然碰到这样的祸事。许多人都来苏家安慰问候，邻居张婶见苏凤娘悲哀地哭个不住，就说：“凤她娘，人死不能复生，别哭坏了身子，节哀吧。”说这话的时候，张婶也不由流出了眼泪，她是看着苏凤长大的，在她眼里，苏凤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孩，见面就喊婶子，星期天不上学的时候，还会来家里跟她说说话，帮她做些家务。如果她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就会给苏凤吃。她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就把苏凤看作是自己的女儿一样。经过人们一番劝，苏凤娘才止住了哭声，她的两只眼睛已经哭肿了。
　　翌日清晨，苏林匆匆吃完早饭，就骑着摩托车去县城了，他来到交警队，得知那个肇事司机已经投案自首，根据调查的结果，苏凤是在横穿马路上被撞，那个司机说是刹车失灵，愿意对被害人作出赔偿。苏林说：“我们要五十万，你去带我见见那个司机。”交警说可以，说肇事司机已经关进了看守所。苏林来到派出所，对警察说明来意，警察听说是交通事故被害者家属，就带他来到一间小屋，肇事司机姓朱，大约四十多岁，长脸盘，胡子拉碴的，听说苏林是被害人的哥哥，马上赔礼道歉；“实在对不起，我——我——会尽力给你们赔偿。”苏林气愤地说：“你赔多少钱都抵不了我妹妹的命，你是怎么开车的，刹车失灵怎么事先没检查。”司机哭丧着脸说：“这辆车早就应该检修了，可是我拖着没去，谁知就出了这样的事。我真是后悔啊。我准备赔你们二十万。”苏林说：“你说什么？别拿这点钱糊弄我们，我告诉你，最少要赔偿五十万，不然法庭上见。”司机听了垂头丧气低下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通过法庭多次调解，司机赔偿了苏家三十万，才算完事。
苏凤娘拿着三十万的银行存折，又不仅哭起来，说：“这就是我凤儿的一条命啊。”苏福清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这都是凤儿命不好，别伤心了。”张大婶说：“凤她娘，有这么多赔偿，也差不多了，快把凤儿葬了，入土为安。”在亲朋好友的帮衬下，忙碌了两天，终于把丧事办完了。正是：
　　世上最为哀痛事，莫过丧失亲儿女。
　　白发人送黑发人，雪上加霜真惨凄。
　　话说在这世上，每天都有人因病或意外事故死亡，天灾人祸有时候是难以避免，死者安息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时间是医治心灵创伤的最佳良药，起初苏凤娘还日日沉浸在悲伤之中，后来因儿媳妇时不时上门看望，才渐渐断了对女儿的思念。苏林原先订了一门亲，女方是他的高中同学，在镇上衬衫厂做工，名字叫贺秋菊，相貌端庄，而且贤惠能干。每次来家里，就帮助苏凤娘干这干那。苏凤娘心里很是喜欢。她跟老伴商量，早点让媳妇过门，给儿子完婚。苏福清表示同意。两个年轻人早已过了婚龄，原先是家里穷，拿不出彩礼钱，而迟迟结不了婚，而今得了一大笔赔偿款，正好可以办婚事用。苏林听了很高兴，他也想早点结婚，早点让老人抱上孙子，就托媒人前去和岳父母商量，岳父母都赞成，但是讲起彩礼毫不含糊，开口就要十万。这在以前苏家是根本无法办到的，可如今却不在话下。
就在这年中秋过后，苏林结婚了，不但翻新了房屋，还置办齐了家具和各种电器，彩电、冰箱、洗衣机一应俱全，苏林的婚礼办得很热闹，结婚的当天，还请了一辆轿车去接新娘。后来家里盘点了一下，苏林这次结婚共花费了二十万。贺秋菊过门后，依旧在镇上衬衫厂打工，每天早上骑车去，晚上回来住。苏林仍在建筑工地上做事，每天晚上都骑着摩托回家和媳妇团聚，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使他觉得幸福而安宁。可是这平静的生活没多久又被打乱，那是在苏林结婚不到一个月，他在一次施工中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把一条腿跌断了，被工友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媳妇贺秋菊天天在医院照顾，住了两个月的院，花费了将近十万元，才逐渐康复。这时候已经面临年关，医生说还要观察一段时间，可是苏林想，再住下去会更多的钱，黑心的老板只答应给两万的赔偿，自己是拖不起。就让医生开了些药，回去疗养。
　　苏福清和老伴原来听说儿子摔伤住进医院，又吓坏了，但是听医生说不要紧，伤得不是太重，说有个人也是这种情况，结果脊椎受到严重损伤，后来导致全身瘫痪。他们听了才放下心来。此时见儿子完整的身子回来，欢喜不尽。赶紧做好吃的给儿子增加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