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心中盛开的罂粟花

　　柳媚儿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她只感觉周围的人忙忙碌碌的准备着，自己的身体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血液不断涌向胸腔，呼吸越来越困难，感觉身体一直往下沉，沉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越来越暗。身体越来越冷。似乎意识到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想着今天的结果，柳媚儿没有流泪，却笑了。
　　夜晚总是神秘而温馨的。在他的怀抱里，人们总不自觉的书写着邪恶与善良，虚伪与真实。
　　柳媚儿家客厅的灯氤氲着诗意。淡蓝淡蓝的照在银灰色的布艺沙发上，就像给海边的沙滩洒上一层银辉。坐在沙发上就似坐在海边。音箱里传出《我心永恒》、《神话》，整个房间的气氛就如灯光那般朦胧迷醉。
　　“王哥，谢谢你帮我们家做成这一笔生意。我不知道如何感谢你呢！余戈今天又出去了，临走时叮嘱小妹略备薄酒以示感谢。今晚在家，没别人，就我们俩，好好聊聊天，喝好、吃好，不醉不归。”喝得微醉的柳媚儿轻声细语的说着，甜甜的笑着，注视王闯。那两个酒窝盛满了甜蜜的酒酿。
　　王闯也喝得差不多了，大胆的迎合柳媚儿看自己的神情，深深的注视着那对甜蜜的酒窝，感觉那里的琼浆不饮已经让自己醉了，突然感觉自己失态，迅速移开了目光。
　　“媚儿，你是一个难得的女人，才情、品貌都是少有人能及的。我常常给余戈说叫他珍惜你，男子有这样的妻子，夫复何求呢！”
　　“王哥，你过誉了。媚儿就是一个小女人。只想照顾好丈夫，做好自己的工作，守好女人的本分，有一份稳定而舒适的生活，就很满足了。”
　　“你非池中之物，应该珍惜自己拥有的才华和天分。只要有机会，你努力，王哥定然鼎力相助。”
　　“王哥你真好！小妹真是三生有幸呢！能遇见你这位兄长。”
　　王闯沉吟了一下，若有所失的说道：
　　“人与人相处是很讲究缘分的。可能是我们有缘吧！”
　　“王哥，今天没外人，你能讲讲你吗？”
　　“你想我讲一点什么给你听呢？”
　　“什么都行，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乐意去听。”
　　“那好吧！我就讲一段往事给你听。”
　　夜很静，音乐也停止了播放。在如此静谧的空间里，人们剥去了伪装，心沉浸在善良里。
　　柳媚儿用虔诚的目光看着他，眼底是那般清澈透明，没有了平日里让人眩晕的光晕，王闯有些感动。不自觉的捋捋额头的头发，眼里闪过一抹忧伤，然后缓缓的开始讲述已经远去的故事。
　　“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又是家中的老大，家中的弟弟妹妹很多，生活很艰难。但是父母很有远见，让我们所有的姊妹都读书。而他们一年到头的辛苦只为凑足我们几姊妹的学费、生活费。”
　　“我理解，那种贫穷，那种无奈。”柳媚儿伤感的说。
　　“你，你理解？”王闯很惊诧，同时也感受到有一种说不出的烫帖。
　　“所以我读书很刻苦努力，只为不愧对我的父母，改变我们家贫困的生活。一直以来我都是品学兼优，基本年年都是三好生，一直到高中毕业。在我高中毕业那年，我上了北大的分数线。家里的妹妹小学毕业升初中，弟弟初中毕业升高中。他们成绩都还算优异。可是家里无力供养这么多学生。尤其我这个准大学生的学费，让我父母更是望而生畏。后来是弟弟、妹妹放弃了学业，让我读上了大学。但是北大是无法去上，就那路费也够我一学期的生活费了。所以我就在省里读师范大学，学的文秘专业。”
　　“我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你还比我幸运，有很好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而我没有。”王闯更是惊诧，继而同情的看了看柳媚儿。
　　“很快我就毕业了。回到我的家乡，在政府部门给县长做秘书。我以为幸福的生活在向我招手了。可是生活却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因阑尾炎我住进医院认识了一个娴静文雅的医生风柔怡，并且很快喜欢上了她。我展开攻势追求她，她不拒绝也不同意，就这样与我若即若离，这更让我疯狂。我几乎倾尽了心力，终于得到了她，谈及到结婚论嫁时，我才知道，她原来是这个医院院长风子恺的女儿。因为父母离异，她跟随母亲一直在外地。母亲死后她大学毕业来到这个城市。很少有人认识她。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和父亲闹翻了。更不愿意在人前提及自己的家庭和父亲。那一刻可算是真正给我一个惊喜。这样一个女子我能娶到，我真的兴奋莫名视如珍宝。
　　“可是很快我就失望了。我发现我满腔的热情，也打动不了她。他和我结婚仅是为了有一个家。并且她从来看不上我农村的父母、兄弟姐妹。七个月后我们的孩子出世了。我以为这是一个转折，会有新的开始。母亲为了减轻我们的负担，来照顾媳妇和孙子，可是万万没想到，她根本不领情，还赶走了我的母亲。自己请月嫂照顾孩子和自己。并且从来不予我家人来往，我的家与她无关。从此以后还视我为无物。我的父母对我失望透顶，我伤透了家人的心。他们也很少和我来往了。我真的很痛心，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后来我无意中看见她的日记我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她和父亲闹翻不为别的，是因为与父亲的妻子的爸爸杨峥好上了。风子恺的妻子杨柳比风柔怡大不了多少，而杨峥的年龄与风子恺差不多，他们还有同窗之谊，只是杨峥高三届，现在已经是一个著名的医学博士。杨峥与风柔怡的恋情被风子恺发现了。羞痛之余极力制止。因为风子恺不想看见风柔怡痛苦。杨峥有老婆，他的名望是不允许他离婚的。他们的恋情永远不能见天日，只能做杨峥的地下情人。可是杨峥又是自己的岳父，他们这种关系，会被世人耻笑的。能有结果吗？所以风柔怡彻底和父亲闹翻，而后嫁给了王闯。”
　　“那孩子？”
　　“媚儿，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那孩子不是我的。是杨峥与风柔怡的。”
　　“那你为何不离婚呢？”
　　“我丢不起那个脸！我也要留住她折磨她。让她不能过随心所欲的生活。哈哈……所以我憎恨那些装着文静纯情的女人。表面高贵典雅，不知道内心有多肮脏。”
　　空气瞬间凝固了。夜静得可怕，只听见窗外枭鸟的叫声。
　　“同是天涯沦落人。”柳媚儿动情的说。
　　“怎么讲？”
　　柳媚儿给他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还告诉了他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以为余戈真对我好吗？他以为他做得天衣无缝，可‘要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和余戈刚结婚时，曾经怀过孕，是宫外孕，做了手术后，我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余戈觉得现在的我对他还有用，没和我离婚。而他是他们家的三代单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于是暗暗做了准备。在临城养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已经怀孕了，最近快生了。这次去，应该是那女人生孩子。我就是一个即将被遗弃的女人。呵呵呵……”
　　柳媚儿的笑声在这偌大的房间里回响，清脆而凄凉。
　　“媚儿，怎么会这样呢？来，我们干了杯中的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艳阳还是雨。”
　　两人一起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喝完酒后柳媚儿呜呜的哭起来。王闯疼惜的看着柳媚儿。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把柳媚儿揽在怀里。柳媚儿把头埋在王闯怀里尽情的哭了起来。王闯静静的拥着柳媚儿，听她哭泣。
　　夜风撩起了窗帘，星星暧昧的看着屋内笑了。
　　柳媚儿，终于停止了哭泣，抬头看着王闯。那张美丽的脸如带露的梨花，是那样无助、悲戚。王闯捧起这张脸，慢慢的低下了自己的头……
　　夜的眼瞬间燃起了猩红的火花。
　　王闯抱起柳媚儿向卧室走去……
　　此刻，柳媚儿家燃起了两只巨大的火炉，滚烫的火炉，喷射出烈焰。他们都成了炉中燃烧旺盛的炉火。恨不得把彼此都化为灰烬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出你我。再也不用分开。火炉中的火燃了又灭，灭了又燃，最后慢慢燃尽了烈焰，静默了。
　　“媚儿，我得走了。”
　　“不能留下吗？”
　　“这对你我都不好。”
　　“那我送你吧。”
　　“嗯。”
　　柳媚儿开出了自己的跑车，王闯坐了进去。柳媚儿伏在方向盘上，沉吟了一会。王闯握住柳媚儿一只手轻轻的揉搓着。
　　“坐好，我开车了。”
　　一路上，柳媚儿开足马力，一句话也没说。
　　风在他们耳边疾驰而过。枭鸟的叫声伴着风声送入了他们的耳中，让脊背有些发冷。
　　前面是一个急转弯，柳媚儿想放慢车速，可是突然感觉没刹车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向她袭来。
　　“王闯，快跳车！没刹车了！！”
　　“那你呢？我跳不了，我得稳住方向，快跳！！”
　　“那我也不跳，我们一起下去吧！不论结果怎样！”王闯坚定的看了柳媚儿一眼。
　　医生还在准备着器械，可柳媚儿的意识越来越弱，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嘴角牵动了一下，她在为王闯祈祷，希望他能脱险。
　　可是她听见了，一个护士的声音：“主任，王局长抢救无效，已经停止了呼吸。”
　　柳媚儿展颜一笑，也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