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康天顺西进王莽山 程大智运筹剿匪计

　　枪声是从东镇街上传来的，不但响得惊心动魄，并且还伴随着一阵阵缴枪不杀的呐喊声。秃子和吴天花的心里同时一惊，这又是哪个倒霉鬼撞到人民解放军的枪口上了呢？莫非是国民党的大部队打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可就有了活路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牛蹄岭已经失守了，安康城也被共产党占领了，哪里还有国民党的大部队到这里来呢？即使是国民党的大部队，又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莫非是王莽山的人下来了？也不可能。王莽山只有一个排的兵力，而且都是老弱病残，他们的任务主要是伺候老寨主，怎么会到东镇来呢？
　　那究竟是哪股人马闯到这里来了呢？看来人数还不少。不然的话，怎么会打得那么激烈呢？
　　秃子和吴天花万万没想到，原来竟是康天顺闯到东镇来了。康天顺这个当了二十多年兵的老兵油子，真是比狐狸还要狡猾。早在牛蹄岭战役打响之前，他就预感到国民党的军队必败无疑了，也预感到国民党在安康城盘踞的日子不会很长了，所以就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以一个军部作战参谋的身份，带着一个警卫连悄悄地潜入了安康城西边的茨沟区。他这么做的目的，名义上是去监视王三春驻扎在东镇的土匪部队，实际上却是为了保存实力，伺机再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茨沟区也是一个险要的地方，那里山势奇诡，沟深林密，人烟稀少，地形复杂，在那里屯兵，真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好地方。
　　茨沟区离安康城一百里，离东镇三十里，不但建有区公所，而且还有一个三十多人的保安队驻扎在那里。但康天顺把队伍带到那里以后，却并没有惊动茨沟区的地方官员，而是一头钻进茨沟区东北面的庄家庄、周家湾、孙家湾、西沟和佛爷岭一带的密林藏了起来。
　　庄家庄、周家湾、孙家湾、西沟和佛爷岭一带沟壑交错，林海茫茫，一个连的人马藏进去，很快就象一根牛毛掉进大海一般被吞没了。为了不让人们发现他们的行踪，康天顺还在每条山间小路上设了关卡，就连老百姓想到茨沟区上去买盐都不允许通过。
　　康天顺想得倒也周全，如果牛蹄岭战役国民党打赢了，他就仍然返回安康城，继续当他的军部作战参谋；如果国民党打输了，他就到东镇去和王三春的土匪部队会合在一起，然后翻过王莽山，到镇安县一带打游击去。
　　康天顺在茨沟区的密林里一呆就是十多天，每天都派出大量的探子到安康城里去打探牛蹄岭战役的消息。当他得知牛蹄岭战役失败、安康城也落入共产党手中的时候，竟一下子就慌了。他连忙把队伍集合起来晓以厉害，然后就准备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东镇去与东镇的土匪会合。
　　士兵们藏在密林里的时候，盖的是天，铺的是地，吃的是从老百姓家里抢来的东西，喝的是山泉水，还要承受狂风暴雨的袭击，早就不耐烦了。此刻一听说要到东镇去，立刻就摩拳擦掌地兴奋起来了。他们巴不得一步就垮到东镇去，来他一个大碗吃肉，大碗喝酒，一醉方休，美美地睡上一觉。
　　月挂中天之后，康天顺命令队伍悄悄地向东镇进发。
　　这天晚上的月光很好，把山路照得明晃晃的，这给夜行军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康天顺带着队伍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走到了离东镇街口不远的地方。
　　这时，士兵们都走累了，康天顺也走累了。康天顺命令连长带着一个排的兵力作为先头部队先到镇上去打探消息和土匪接头，等接上头之后，他再带着其他人进镇。
　　受了半个多月的苦，又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夜路，康天顺真是累了。刚下达完命令，就坐在地上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连长带着一个排的兵力，就象入无人之境一般走到了东镇。那个连长是一个“大炮筒子”，遇事不用脑子只用嘴，刚走到东镇街头，他就大喊起来：“哨兵兄弟们听着，我们是国民党的军队，是来和你们会合的，请不要开枪。赶快去告诉你们的长官，就说康参谋来了。”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道路两旁的树林里却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子弹也象狂风暴雨一般劈头盖脸地射了过来。士兵们还没有来得及把枪从肩头上卸下来，就一个个稀里糊涂地到在了弹雨之中。
　　连长悚然一惊，以为土匪没有听懂他的话，就又高声喊道：“别打了！我们是国民党的军队，和你们是自己人。”
　　但对方却说：“谁和你们是自己人？告诉你吧，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安康军分区独立七团。”
　　原来，中国人民解放军安康军分区独立七团在把东镇的匪徒消灭之后，为了防止残留在王莽山的小股匪徒和在东镇战役中漏网了的匪徒前来东镇骚扰，就把一个加强排的兵力留在了东镇。
　　那个加强排的排长姓龙，叫龙士达，是从二万五千里长征走过来的老兵。他深知守卫东镇的任务艰巨，责任重大，所以他白天叫战士们轮流睡觉，晚上就在通往东镇的要道上秘密设防，一刻都不懈怠地扼守在这个具有战略地位的咽喉要道上。
　　这天晚上半夜过后，龙士达见战士们仍然一个个精神饱满地爬在掩体里，眼睛警惕地盯着山路，就准备到东镇西头去查一查岗哨。可正在这时，却突然发现一群人踏着明亮的月光悄声没气地来到了战士们掩体面前。
　　起初，龙士达还不敢贸然开火，害怕误伤了自己人。但仔细看了看，却见那些人都穿着国民党的军服，还背着精良的美式武器，就断定那一定不是自己人。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仍然没有立即动手。直到那个连长喊出一番话来之后，他才拿起一支冲锋枪，率先一梭子打了出去。战士们见排长开了火，就一齐猛烈地扫射起来，一瞬间就把那一个排的敌兵打了个晕头转向。
　　却说康天顺睡得正香，却突然被一阵激烈的枪声惊醒了。他正要率领余部前去前去看个究竟，却见连长气急败坏地前来报告说：“康参谋，那根本就不是王三春的队伍，而是共军！”
　　“什么？共军！有多少人马？”
　　“不知道。反正炮火很凶猛。”
　　“知道是哪一部分的吗？”
　　“据他们自己说，是共军安康军分区的独立七团。”
　　康天顺一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安康军分区的独立七团驻扎在这里，先就怵得几乎尿了裤子。他早就听说过安康独立七团是一个猛虎团。碰上这样的猛虎团，能有他的好吗？
　　康天顺在心里暗暗叫苦，妈的！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东镇也会被共军占领呢？他怎么就没有派探子提前来侦察一下东镇的情况呢？当初他只顾了牛蹄岭和安康城，却完全把东镇这个弹丸之地给忘了。现在好，不但与土匪队伍会合的想法化成了泡影，而且前往王莽山的道路也被堵死了。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是先救那一个排的兄弟的性命要紧。康天顺猛地站起身来，立即带领余部向东镇街头火速赶去。
　　当康天顺赶到东镇街头的时候，那一个排的兵力已经死的死，伤的伤，早已所剩无几了。康天顺气得大叫一声，就令部下立即抢占有利地形，用机枪向道路两边的树林进行猛烈地扫射起来。
　　龙士达见敌兵的援军到了，就命令战士们以更加猛烈的炮火向敌人袭击。刹时间，一挺挺机枪就象一条条火龙向敌兵喷射着愤怒的火舌，一颗颗手榴弹就象冰雹一样落进了敌兵的人群。
　　龙士达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只有一个排的兵力，若不以最猛烈的炮火压住敌人，尽快结束战斗，一旦被敌人占了先机，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康天顺见他的队伍竟被共军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就悄悄地命令连长说：“我带人在正面佯攻，你带两个排迂回到共军的两侧，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已经迟了。一来他们在明处，解放军在暗处，二来他的士兵们经过几个小时的夜行军，早已又饥又饿疲惫不堪，根本就难以发挥战斗力，所以连长带着两个排迂回了好几次，都被共军强烈的炮火打得退了回来，不但没有碰到共军的一根汗毛，而且又有三十多个弟兄死在了共军的枪口之下。
　　康天顺一时摸不清共军到底有多少人，害怕这样打下去会全军覆没，所以就命令队伍撤出战斗，又从来路往回跑去。
　　但刚掉过头去，却又碰上了程大智的侦察连。
　　程大智率领的侦察连经过一夜地急行军，天亮之前终于接近了东镇。他正想命令战士们就地休息一下，却突然听到一阵激烈的枪声从东镇方向传了过来。战士们听到枪声，精神立刻就振奋起来了。陈大智“跑步前进”的命令还没有落音，他们就一路狂奔，很快就接近了东镇街头。
　　这时，康天顺正在组织队伍往回撤，谁知还没有撤出龙士达的伏击圈，程大智的侦察连又象天兵天将一般挡在了他的面前。
　　侦察连一见国军，没头没脑地就是一阵狠揍，很快就把康天顺的队伍打了个七零八落。
　　康天顺一见退路已被堵死，又只好带着残兵败将往回跑。但还没有跑回几步，龙士达的加强排又在道路的两边猛烈地轰击起来。
　　康天顺心里一急，就真地尿了一裤子。他再也顾不上士兵们的死活了，连忙趁着混乱，一头钻进黑黝黝的树林，飞快地向树林深处潜去。
　　战斗结束时，天已经亮了。东镇也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场小小的战斗，共打死敌人七十九名，打伤敌人五十二名，俘虏敌人二十一名，缴获各种武器三百三十九件，除康天顺侥幸逃脱之外，敌人已经全军覆没。
　　龙士达把陈大智请到他的驻地，握着陈大智的手说：“好险呐！敌人的兵力几乎比我方兵力的四倍还要多，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后果还真不堪设想呢。”
　　陈大智说：“那可不见得。你们打的是有准备的仗，而康天顺呢，是远道而来的疲惫之师，就是我们不来，你们也是会大获全胜的。”
　　龙士达见跑了康天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就说：“就是不该让康天顺跑了。要是能把康天顺捉住，那就真是大获全胜了。”
　　陈大智笑着说：“你放心，他跑不了的。我们正要布下天罗地网，总有一天是会把他抓住的。”
　　龙士达担心的说：“可他躲在密林里，怎么才能把他抓住呢？”
　　陈大智说：“他总不可能永远都躲在密林里吧？他吃不吃？喝不喝？只要他吃、他喝，他就得走出密林；只要他走出密林，那他就再也跑不脱了。”
　　龙士达说：“你的意思是……？”
　　陈大智说：“坚定不移地依靠人民群众，打一场肃清匪徒的人民战争。”
　　龙士达说：“这个办法行倒是行，不过需要的时间可就长了。”
　　陈大智说：“总部首长已经决定把侦察一连、包括我在内都暂时留在安康，协助安康专署彻底肃清土匪。。”
　　龙士达问：“那我们呢？”
　　陈大智说：“总部命令你们暂时就留在东镇，继续承担东镇的防务任务，必要时，就协助我们剿匪。”
　　龙士达说：“好，我随时听候你的调遣。”
　　陈大智说：“调遣不敢说，但要请你们当当向导却是真的。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所有的情况很不熟悉，还要请你们在这方面多给我们一些帮助。”
　　龙士达说：“这好办，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介绍一些情况。据我了解，现在还有一个排的匪徒盘踞在王莽山上，虽然那一个班的匪徒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要消灭这股土匪却十分不易，其主要原因就是地形复杂。王莽山上有三十六洞、七十二道险关，那些零星土匪无论藏在哪个洞、哪个关，都不容易找到，所以要消灭那股土匪，就必须每个洞、每个关都去人才行。这是其一；其二，王莽山是安康、镇安、旬阳三县的交界处，我们安康这边一有风吹草动，土匪很快就可能逃到镇安去或者旬阳去，所以，要消灭那股土匪，我们就必须动用大量的人力。其三……”
　　陈大智忙打断龙士达的话说：“王莽山上的土匪我们暂时还顾不上管他，我们现在急需要抓住的是康天顺、吴天花和秃子这么几个关键人物。你知道吗？王三春的尸体被人盗走了。”
　　龙士达一惊：“哦？有这等事？谁会盗走王三春的尸体呢？”
　　陈大智说：“据我们分析，盗走王三春尸体的只能是吴天花。”
　　龙士达说：“那她把王三春的尸体盗到哪儿去了呢？”
　　陈大智说：“很可能要盗回东镇或者王莽山。所以总部首长命令我们，立即查清吴天花的行踪，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抓捕归案。”
　　龙士达说：“那她潜入了王莽山怎么办呢？”
　　陈大智说：“我估计现在她还没有回到王莽山，她背着王三春的尸体，根本就不会走得那么快。”
　　龙士达问：“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陈大智说：“深入农户，发动群众，采取人海战术，叫吴天花寸步难行。我是这样安排的，抽出两个排的兵力深入到农户去访贫问苦，发动群众，同时安抚土匪家属，让他们主动配合我们剿匪。其余的人都到狮子沟口、狮子坪、二郎沟口、大庙沟口、小庙沟口设防，叫王莽山的人出不来，叫想上王莽山的人进不去。”
　　狮子沟口、狮子坪、二郎沟口、大庙沟口和小庙沟口都是从东镇到王莽山的必经之路，如果在那里设防，敌人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龙士达听到这里，忙说：“你这个安排真是太好了。如果你的人手不够的话，我还可以抽调一个班的兵力配合你行动。”
　　陈大智说：“那倒不必，你只要牢牢地守住这个要塞，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陈大智从龙士达那里出来，就立即召开了排长以上军官参加的军事会议。在会议上，陈大智把任务交代完毕之后，就叫战士们在东镇休息一天。
　　但在这天晚上，东镇却又发生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