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地(十九)
作品名称:《桃花地》 作者:桃园三少 发布时间:2014-10-05 12:17:34 字数:3136
望乡台上打莲花,皮柿子是个要钱不要命的鬼,群众心里都憋着一肚子气。找不到蔡县委,张九立心里更是着急,不怕难事,就怕商量,他知道这回皮柿子和蒋斗子肚脐眼里放了脓,弄不到钱心不死,忙穿着胡同去找李之龙。
李之龙摸摸头皮说:“人家要钱咱还得给,咱村毕竟是鬼子大据点,不给人家肯定又想别的损招来对付咱。”
张九立说:“那就先拣钱吧,拣了钱再说。”他凑近李之龙,二人咬起耳朵来。
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皮柿子就信奉这个真理,看着大乡里陆续送钱来,皮柿子乐得真想给菩萨烧柱香,忙着差蒋斗子备好礼物,预备着给县长送贺礼。赶巧赵常生带着两个护兵撇腿走了进来,他知道这个中队长是个掌着实权不好闹的主,赶紧让座又让烟。
赵常生大模大样地坐下来,拿眼一瞥笑着说:“皮兄,又发财了吧,可别忘了兄弟我啊,瞧,备了这么多礼品,又去哪里烧香啊,用不用我派人护送你,这路上可是不大太平啊。”
皮柿子知道这是敲竹杠,忙说:“我这所里七、八个弟兄呢,跟我走一圈,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错,再说皇军处处讨伐,几个土八路谅也翻不起大浪来。”
赵常生划根洋火点着烟,吸了一口说:“当然,最好别出错,出错就晚喽。”
皮柿子想了想,这是个用得着的人物,赶紧从兜里摸出五十元说:“兄弟,拿着买烟抽,我能发财,当然仰仗着兄弟们照顾,我这心里是清清楚楚的。”
五十元相当他三个月的薪水,不知这小子敲了百姓多少钱。赵常生心里想着笑着说:“看老兄怎么说的,我手头还有零花钱,没有了再朝兄弟借呗,这钱我可不要。”
“拿着吧,拿着吧,当着中队长,什么事不得上下打点,你不拿着可就见外了。”皮柿子硬是把钱塞进了赵常生的衣兜里。
“呀,呀,呀呀呀,皮兄,看你,真是……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赵常生笑着顺势领下了这份情。
皮柿子嘴上乐着,心里却想:这也是个馋猫鼻子尖,好吃闻上天。
二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赵常生借口还有事,便悠闲地出了警察所的门。
看赵常生走远了,皮柿子呸地一口痰狠狠地朝门外啐去,一下子正吐到了兴冲冲跑来的蒋斗子的脸上。蒋斗子抹了抹脸惊讶地说:“姐夫,你这是……”
“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出村又找那个小娘们,八路军的枪子不长眼,还是炮楼底下蹲着保点险。”皮柿子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数落起小舅子来。
等着皮柿子气消了,蒋斗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过来说:“姐夫,你看这是什么?”
皮柿子看了看,上面有五个人的名字,忙问:“哪来的?”
蒋斗子说:“前几天拆房拆出来的,有个兄弟要点烟,被我抢了过来。”
皮柿子说:“这五个人哪村的?认识不?”
蒋斗子说:“就知道一个孟大亮,这村的,这个人还不在村里住,其它四个人不认识。”
皮柿子想了想说:“这许是五个土八路吧,这可又有了发财的路。斗子,你心眼可真多。下午你把张九立找来,让他先认认,就说是八路军的花名册,咱先弄俩钱再说,要不给钱咱就交给皇军,看他怎么说。”
说着,又禁不住夸起蒋斗子来。
下午,张九立跟着蒋斗子来到警察所,张九立陪着笑脸说:“皮所长,什么事欸,钱还不够吗?”
皮柿子从凉椅上坐起来指了指桌子,说:“不够,真的不够,你看看桌子上的这张字条,它值多少钱吧?”
张九立拿过字条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忙说:“这是什么呀,哪来的这么个小纸片片。”
“拆房拆出来的。”蒋斗子说。
“这或许就是个欠账单吧。”张九立想了想说。
皮柿子冷笑了几声,说:“欠账单,欠了多少钱,要是欠账单就好了,要是土八路的花名册呢,这也说不定,老兄,叫你来,就是让你先查查,哪头大哪头小,老兄心里也清楚,俺们呢,装装糊涂也就过去了,你和乡亲们说说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张九立赶紧应着说:“是,是,还是皮所长照顾着老乡亲,我回去赶紧查,一定给皮所长一个好交待。”
蒋斗子拍了拍盒子枪说:“张乡长,还是你明白,咱皮所长又卖给你一个大面子。”
半夜里蚊子咬,没人睡得着觉。李之龙听张乡长讲了这个事情,觉得情况很严重,忙出村口到处转转,但就是找不到蔡县委,碰巧遇到了邻村的田清河,忙把他请到家里来。他知道这个老头子也是县里的干部,是个说话也算数的主。
田清河听他报报人名,就知道这是新发展的几个党员,日本鬼子知道了肯定连家属一起都有危险,好歹皮柿子想抓钱,还没去报告日本人,只能先在钱上做文章。
张九立说:“钱多了没有,大乡里也没钱,谁也垫不上,钱少了也不行,皮柿子是见条长虫都要捋层皮的主,再说给了他们钱也只能解解燃眉之急,过后保不准又要讹咱们,这可是个担雪填井的无底洞,什么时候也填不满。”
李之龙也说:“这俩个人为非作歹,接二连三地敲诈,保不准会闹出人命来,老百姓恨透了他们,非要求县里除掉他们不行。”
田清河摸出烟荷包,拧了一锅烟,潮湿的地道里飘起烟丝的香味来,他沉思了一下说:“我刚从冀中区来,也没联系到县委区委,但赶巧我捎来一笔款,这是给县大队的菜金,本来我是无权动用的,但救人要紧,你们可以先用上,但从哪里吃了,还得从哪里吐出来。”
张九立点点头说:“嗯,应该的。”
“名单上的人通知到了吗?”田清河问。
李之龙说:“我说给了富雪,让她找大亮下通知,那几个人是外村的,咱不认识,大亮或许认识吧。”
仨人商量着事,当镰月西坠时,院里的蝈蝈叫起来,门一响,孟宪亮和贾富雪领着区委书记田光走了进来。
田光和叔叔打个招呼,把下通知的情况讲了讲,接着说:“我们找到了县委,老蔡和任县长他们几个人商量过了,县委决心除掉这俩个祸害。”
几个人听了放下一半心来。
第二天日上三杆时,张九立和李之龙拐进伪警所。
皮柿子坐在长条凳子上,耷拉着眼皮说:“查了吗?问了吗?”
张九立急忙笑着说:“查了,问了。回去我立马问了问村长,各家都说是新近有一户人家要单门独户过日子,闹着气分了家,写了份分单,他们都是找去的中人,碰巧是这村的教书先生代的笔,这代笔先生和那几个中人又不熟,他怕中间在分单上出了事再找他麻烦,就把几个中人又录了下来,对簿公堂他也能自己洗白清楚。”
皮柿子眼皮也没抬,沉着脸慢慢地说:“是吗?”
李之龙忙说:“是,是,就是这么回事儿,我们都问了,可以打保票。”
蒋斗子手一扬,瞪瞪眼大声地说:“张大乡长,就那么简单,你就保不准是共产党的花名册,这事儿我们可没查,皇军查不查咱可就不知道了,你们都是明白人,可别把通共的罪名往自己身上扯。”
张九立笑着说:“当然,当然,谁没事给自己去找事欸,那几个做中人的也都是老实巴交的老百姓,人家听说了这事,都感念皮所长照顾,忙凑了六十元钱,托我转交给皮所长,想领下这份人情哩。”说着话从兜里摸出一沓钱放到了桌子上。
皮柿子知道,这能做‘中人’的都是硬主,多一半跟共产党有联系,都是惹不起的地头蛇。他抬了抬头说:“张乡长啊,这事你清楚,俺明白,再让他们交壹百元钱怎么样?以后出了事,我好去打点,你说行不行?”
张九立点头说:“行行,当然行,我回头再找他们说说去,这些人净给咱警察所找麻烦。”
蒋斗子见手心里又攥出个屁来,鼻子哼了哼,脸上露出了笑模样,高兴地说:“好哇,让他们识相点,我们等你回话。”
这事就这样拖起来。
皮柿子不追,实在是心存顾忌,他知道张九立这人本乡本土,敢编排这么个笑话给自己听,必定是背后有人撑着腰,他多少知道一点他和县里于司令的关系,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不能硬得罪。可这回这事明白着,要是他背后撑腰的是共……,想到这里,他汗毛里浸出一层冷汗来,但老毛病难改,再讹壹百元也是一笔外快,他们要是硬不交呢,哼,还有皇军顶着呢。他顿时又把心思放到肚里来。
把心思放到肚里的不止他一个,张九立知道,这些钱是八路军的,人家必须要回去,皮柿子你就等着瞧好吧。
李之龙回家马上向区委书记田光作了汇报,知道县里正在招集人,想要收拾了他们。哈哈,皮柿子,这回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下午,他带着一身轻松和贾富雪结伴去了自己的桃树园子,那些小桃果也实在是该梳理梳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