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阴霾过后

　　
　　一场大雨过后，人们又呼吸到了久违的清新空气。似乎在一夜之间，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舒畅起来。人们三三两两地从紧闭着的家门走出来，去看一下好久都没有仔细欣赏过的这个世界。
　　九月的鹏城，虽然温度依旧很高，湿度很大，但这挡不住人们冲出家门的热情。当“非典”的阴霾渐渐退却之后，人们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大大小小的酒店里，依旧能看到食客们在把酒言欢，有的酒店甚至在门前排起了长队，各种娱乐场所也开始迎接一批批的客人。当渴求自由的情绪被长久地压抑之后，人们往往需要一种合适的方式去发泄，接近半年的时间里，人们都被关在了钢筋水泥的城堡里，想冲出去的渴望变得越来越强烈。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出家门，跑到曾经那么熟悉的街市，尽情地发泄着，快乐着。
　　生活会在不经意间考验着每个人的适应能力，当你无法对他说可以的时候，你就掉队了。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非典”，有的人选择了面对，有的人选择了逃避，我们对那些逃避的人没有什么诚见，他们有自己的权力，他们离开了这座处在风口浪尖的城市后或许会有更好的发展，而对于大多数选择面对的人来说，他们有的是被迫的，有的则是不甘心，在这里有他们奋斗过的足迹，有他们丰硕的成果，还有他们难以割舍的爱情和亲情。
　　此时，最让杨健平兴奋的是，他又能听到传真机的响声，又能接到客户的订单。其实在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中断同客户的来往，他始终认为，这场风波不会持续太久，趁这个机会，多和客户交流一下感情，这才是最重要的。不奢望在这个时候能够拿到多少订单，能挣到多少兑现奖，但是如果你不在这个时候和客户有一个良好的交流，当机会来临时再去争取恐怕就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他还时不时地去泡一下书店，去那里看一些销售方面的书，那里不但书多，还可以蹭到免费的空调，他也想买一些回家去看，可这个时候兜里的银子只能勉强够他吃一顿午饭的，还是最便宜的那种。在这一阶段，书店的人不是很多，他可以尽情地找自己喜欢的书来看。有的时候知识就象一层窗户纸，只要轻轻地一捅就会破，这段经历让杨健平有了一个新的感慨，怎么不多看一些这样的书呢，要是能这样做的话，效果可能还会更好一些。当然现在也不算晚，他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此次的“非典”之后，很多的小厂家因为实力不强而早早地被市场淘汰了，这也使杨健平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虽然这些客户的用量不多，但如果坚持下去的话，他可以积累更多的人脉资源，他已经认识到，维护客户最重要的就是维护人心，只有这样，你才会有机会。而现在的实际情况是，能从他这里订货的大客户只有冯士坤和林梦丹所在的佳源公司了，这对于杨健平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开发新的客户，拿到更多的订单。
　　而此时对于贺思佳来说，却是另外一种情境。从刚开始到这里来的坚定，到因为“非典”导致学校停课而使她无事可做的无奈，再到那天晚上要逃离深圳的绝决，她的思想可谓经历了一次大的震荡。若不是那天楼道门被锁，全小区被隔离，说不定她已经买好了车票回家了，现在已经在家陪儿子和妈妈了。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在那一时刻所做的决定换了另一时间节点后就变得不尽合理。贺思佳真的庆幸那天小区被隔离，否则的话她已经离开杨健平离开深圳了，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想着在这里继续寻找机会的，只不过当天的一时冲动，特别是老三跟自己说的关于学校的事情，又勾起了她对以前美好生活的一些回忆。当人们对现在的状态不满意的时候，往往会回想起过去，想起过去曾经顺风顺水的生活，贺思佳也是如此。还有就是让她无时无刻不牵挂的儿子，这是她无法割舍的亲情。每当想到这些，她就感到无比心痛，在这些日子里，让她最难过的就是没能回家去看一看儿子，原因和过年的时候是一样的，没钱去买车票，现在她们所花的钱还是从张瑞冬那里借来的，他们自己的所有积蓄早已经花光。她在回家与继续留下之间不停地做着比较，这个问题成了她这一个阶段思考的唯一内容。
　　时间就在贺思佳的这种煎熬下过去了，就在她犹豫不绝时，她收到了文静伊的消息，那家私立学校将在新学期开始复课，要求所有的老师到学校报道。这个消息让她一时兴奋不已，也让她做出继续留在这里的决定。因为这项工作不但能带给自己精神上的快乐，还有物质上的丰收。
　　文静伊说，老板说学校无论碰到什么情况都会继续办下去，因为他已经累积了很多的办学经验，也请了很多优秀的管理者和教师，对办好这所学校充满信心。
　　上班的前一天，贺思佳在屋子里收拾着东西，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然后一件一件地往身上试，但似乎每一件都不能让她满意。他看着旁边的杨健平说，“怎么就找不到一件合适衣服呢？”
　　杨健平笑着说，“你是去上班，是去教课，又不是去相亲，干嘛那么挑剔。”
　　贺思佳说道，“我这不也是想有一个新的开始吗。”难怪贺思佳不满意，这些衣服，都是从家里那边带过来的，虽然说不上土气，但起码不够新潮。
　　看到这些，杨健平心里也觉得有愧，自从贺思佳来到深圳，他还没有带她去过一次大型商场，没去过一次海边游泳，更别说给她买一套象样的衣服了。当看到贺思佳盯着其他女人穿着的又新潮又漂亮的衣服时，他的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但这一切只能用一种理由来解释，没有钱。想到这里，杨健平从床上蹦下来，拉着贺思佳的胳膊，“走，别试了，快跟我走。”
　　“你干什么啊？一惊一诈的！”
　　“别问了，出去就知道了。”
　　“你等一下，我还穿着拖鞋呢，你看你自己这身打扮，你这样就出门啊，也不怕影响市容！”
　　杨健平看了一下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件跨梁背心和一条花裤衩，他赶紧返身回去，换好了衣服，把贺思佳带到了附近的一家大型商场的女装专柜。
　　“你去挑一件喜欢的吧，我这还有一些钱，当然别太贵了，千八百块的就行了。”
　　“千八百块，那也太奢侈了吧，是不是这些钱还是管张瑞冬借的？”
　　“那你就别管了。”
　　“不行，咱们还是走吧，这里的东西太贵了，不是咱们这种档次的人要来的地方。”
　　“什么档次不档次的，就这一次，就浪费这一回。”
　　“不行，快走吧，有这一千块，在别的地方可以买好几件呢。”
　　“我不管几件，反正就按照一千块钱的标准给你买，今天我买单。”
　　“谁买还不是咱自己家的钱啊，走吧，咱俩去东门那边看看去。”
　　在东门的服装市场，贺思佳选了两件衬衫和一条裤子以及一条裙子，总共花了还不到五百块钱，但还是有些心疼。
　　杨健平安慰她说，“该买的东西一定要买，我不能让别人说我的老婆土气。不但要穿得好，还要吃得好，还有五百没花呢，今天我请你吃饭。”
　　“你看又来了，谁请不都是花咱们自己的钱啊，还是省一些吧，免得以后碰上倒霉事的时候手里却没钱。”
　　“乌鸦嘴，你放心吧，从今天起，我们的好日子就开始了，我们会挣很多的钱，再也不用为吃什么穿什么发愁了，我还要在这买房子买汽车，我还要开一个施舍站，每天给那些吃不上饭的人舍粥，到了过年过节再发点过节的点心和……”
　　“拉倒吧，我看你是相声听多了，还在这做梦说胡话呢。”
　　“老婆，我可没说胡话，我是有预感的，用不了五年，我就能有自己的房子，我就能有自己的车。”
　　“算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最想的是什么时候能把儿子接过来。”
　　“这事好办，不出明年年底，我一定让咱们一家三口在这里团聚。”
　　听完了这话，贺思佳目不转睛地看着杨健平，一脸的茫然。
　　杨健平急忙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不是说错了，而是在接着做梦，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你都是十拿十稳的时候才会说出来，而现在的你却不着边际，让人感到害怕。”
　　“我这可不是不着边际，是有根据的推理，当然，要实现咱们这些理想，还得靠你的帮助啊。”
　　“走吧，别在路上说这些了，回家吧，我都饿了，该吃午饭了。”
　　“咱们别回去了，就在这吃吧？”
　　“不行不行，还是回家我给你做吧。”
　　贺思佳被杨健平拉着来到了公共汽车站，正好一辆380停了下来，杨健平拉着贺思佳的胳膊就往车上走，贺思佳喊道不对，这不是咱回家的车。杨健平说上吧，别管那么多，保证能让你回家就是了。
　　在车上贺思佳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我可警告你啊，别想耍什么花招。”
　　“你放心吧，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再说，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啊。”
　　“胡说！”贺思佳狠狠地砸了杨健平一拳，疼得他哎哟地叫了一声，车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们这边，贺思佳赶紧把头低下，满脸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