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宝记第十章【下】

　　三、风中谁解相思扣
　　风飞沙悄了声伏在篱外，听那男子缓缓说道：“三年前，在瓜州渡口蒙她救我一命，小弟见她姿容出众，不料回家后竟情根深种，心中发誓非她不娶。几年来托人四处打听总无音讯，若非非斐姐着意帮我，实不知要寻至何年何月，只不知、只不知人家心中是否中意小弟？”
　　她不由心中忽地一颤，非斐、这女子竟是非斐，难怪见她身形如此眼熟。瓜州渡口、三年前……风飞沙脑海间忽地想起，三年前她与杏叶儿行至瓜州渡口，见一男子落水，正挣扎沉浮间，是她凌波将那人救起。那人双眼直勾勾盯了她，问她住处、姓名，言道来日好登门致谢。非斐见他衣衫尽湿，已是冻得畏缩成一团，扭了头不去理他，听身后杏叶儿嗤嗤笑声中道出“风飞沙”，嫌她多言，拽了她衣袖登船而去。
　　难道、难道此人即是那个男子，她觉今晚之事太过蹊跷，屏了息且听他们还讲些什么。
　　只见非斐又将杯中酒饮尽，开口说道：“难怪小弟你寻她不到，你整日价一心钻研学问，怎会料到心中人竞身在匪巢。那日在擂上，姐姐无意中报出了你的名字，实在为情势所迫，若非今日你前来与为姐解围，我姐弟又恰巧谈起此事，实不知天下竟有如此之巧，缘份、真的是缘份呀。”
　　非斐讲到此处，见那人已将她酒杯斟满，捏起酒杯又饮了下去，开口说道：“至于风飞沙心中是否有你，小弟，这就看你的造化了。来，再给姐斟满，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待无花空折枝。”
　　“莫待无花空折枝、莫待无花空折枝”，风飞沙心中默默念道，忽觉这句诗间竞隐有极大的深意，想自己与胥宛城洞房一事已在乌龙院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听非斐口气，她对面男子定是真的胥宛城无疑，莫若、莫若我将……可是、可是又叫人怎好意思开口。
　　一时间不由得柔肠百转，正胡思乱想间，见那男子手抓了玉箫，长身站起步出亭外，竞往这边厢走了过来。
　　此时冰轮挂在中天，月色如水，花丛间有不知名的虫儿在低吟浅唱。那人沿了石径走至距她两三丈外止步，月色下但见他身材挺拔，举止儒雅，一袭青衫在微风中轻轻拂动。风飞沙不由伏低了身子，此时她只觉得双颊若火，一颗芳心在胸腔内“砰、砰”跳动。
　　见那人仰天长叹了一声：“唉，苍天呀，她可知我胥宛城的一片痴心？”他抬起手来，将玉箫横在口中，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但听箫音婉转曲回，激扬处如马蹄敲径、清越脆耳，柔婉处若杜宇啼血、哀沉幽怨，竟是云水居才女朝夕所作的一曲“丑奴儿”。
　　此时夜静风清，月色流苏，风飞沙不由为情所染，浑忘了此时自已的身份。只见她泪盈双眸，缓缓直起身来敞开篱门迎了过去，口中痴痴唱和道：
　　几回沈梦芳华冷，
　　莞尔南柯，
　　到底婆娑，
　　心字恹恹扑火蛾。
　　
　　而今敷演终无往，
　　掩饰颇多，
　　谁在囚窠，
　　酒后愁肠一恁酡！
　　一曲唱罢，风飞沙已是不觉走近胥宛城近前，仰头处，见他约有二十七八岁模样，面色白净，身材修长，融融月色下，端的是潇洒倜傥，玉树临风，颇有温文尔雅之态。
　　风飞沙见胥宛城正低头凝望着自己，不由得粉面含羞、娥眉低敛，忙低了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一时竟心中踹踹不安、不知该做些什么。
　　她胸间如揣了一只小兔在“砰、砰”乱撞，忽听胥宛城温言说道：“那年瓜州渡口与卿一别，攸忽已愈三载，你、你可叫我找得好苦哇。刚才亭下我与非斐姐之言，想来姑娘已尽听清，只不知、只不知姑娘对小生可否属意？”
　　她双手揉搓着衣角，始终不敢抬头。又听胥宛城用玉箫击掌作拍吟道：“即惹相思，又怕相思，相思总是叫人痴；一别经年，喜今相见，莫使相见成一叹……”
　　此时风飞沙已被他才情折服，小女儿心事又怎好意思开口直言，正扭捏间，忽听一边有人脆声说道：“风飞沙，这次的胥宛城可是如假包换，非斐我纵然前番欺骗了你，这一次、这一次你不该还想打媒人吧？”。一转头，见非斐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风飞沙嗔笑了一声，伸出纤纤素手，作势就要向她左肩抓去。
　　见非斐也不闪避，风飞沙左手滑过她肩头伸入掖下，张了五指往她胳肢窝挠去。非斐禁不住痒，“咯咯”笑声中伸出双手将她搂住，张了口往她腮上啃去，一边说道：“小美妖，洞房之夜你啃了我一口，容我咬还过来。”
　　
　　四、百般无计悔东床
　　乌龙院小人鱼居处，酉时未到，偌大的庭院内外早己是红灯高挂，大红的囍字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庭院中摆了三十几桌酒席，跑杂的喽罗出出进进忙活个不停。小娴等人坐在上首酒桌，她直起身来环顾一周，见诸人己差不多吃喝尽兴，咳嗽了一声提气说道：“诸位请静静，请静一静，容我代表鱼爷由衷感谢大家前来贺喜，因军情紧急，大家若吃的差不多了，就赶紧返回各自的驻地，以防学院前来袭扰；再者，天色也不早了，别搅了鱼爷的洞房春宵。”
　　众人听她分明是下了逐客令，纷纷直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小娴、杏叶儿等人紧走几步，立在大门两边抱了拳相送：“多谢诸位理解，鱼爷交待，待破了敌兵，大家伙皆有分赏”。
　　洞房内，红烛高烧，缦纱低垂，小人鱼端坐在床沿已近两个时辰。但闻她轻叹一声，伸手将罩头的红巾轻轻扯下，见王江南犹自坐在窗边椅子上，双手捧了一本书，旁若无人地轻声读着。
　　“相公，人在江湖当信义为先，你即擂上输与了奴家，就该践行诺言作我的夫君，似这般对我一直不理不睬，究是为何？”小人鱼柔声说道。
　　“小人鱼，我已是与你说过多次，王江南本一介书生，以教书育人为己任，两耳不闻窗外之事。处江湖之远以避其险，今日见你等滥杀无辜，一时义愤才登上了擂台。你、你不遵平仄之律、胡乱出句岂能算得胜我，况且本人家中己有妻儿，何来再娶之说？”王江南面无表情地答道。
　　“好一个处江湖之远，谁不知我乌龙院即是江湖的中心，你不在学院好好待着教书育人，这可算是自投罗网。还出句遵守平仄？和我们匪帮讲国学的规矩？到了乌龙院，就得依乌龙院的规矩。”小人鱼端的是伶牙利齿。
　　王江南伸手将书合上，仍是不急不缓地说道：“任你将天说破我也不从，小人鱼、我劝你还是早早死了这份心，眼见星校长率学院大军指日可到，莫若你早些率众投降，也可多少减轻些你的罪责。若是还分不清形势，一味地负隅顽抗，到头来，怕只怕是悔之不及。”
　　小人鱼实是对他倾慕已深，换作别人如此用言语挤兑她，怕是早已性命不保了。她也不着恼，愈发柔了声音说道：“相公，自从在学院与你一见，我即已情丝暗结，发了誓非你王江南不嫁，哪怕给你作妾当小，也自是心甘情愿。若然相公依了我，我定会辞了匪首一职，寻一处幽净之处与相公厮守终生。”
　　见王江南似在一心听她言语，小人鱼不由得芳心窃喜，继续言道：“相公，要不然，我给你出资修建一所规模宏大的学院，将从学院得来的金神石、护书宝、楹联秘籍等等一并交付于你。再广纳天下博学之士，收天下虔心求学之人，随了你好好做学问吧。”
　　王江南拂袖站起，沉下脸说道：“小人鱼，似你这般强人所难，实为我所不齿。纵是你此刻取了我性命去，也休想叫我应允。金神石、楹联秘籍、护书宝是你私人的物品？还不是从我们江山学院抢来的。”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你即一心求死，本爷我这就成全了你”，小人鱼恨恨地讲道。
　　她耐着性子讲了半天，满以为凭自己一腔赤诚，纵是铁石人儿也会动心，没承想王江南竟如此绝情，不由得勃然大怒，举起右掌凝气就往他顶门拍下。
　　掌风呼呼，王江南竞恍若未闻，但见他神色自若、微眯了双目开口念道：
　　地对天，夏对冬
　　岳灵珊对令狐冲
　　仄对平，死对生
　　粉壁对青灯
　　小三对大奶，富婆对书生
　　
　　花对月，雪对霜
　　格格对尔康
　　落雁对飞花，美帝对拉登
　　切糕对咸菜，过得好对蒲公英
　　短对长，日对星
　　孤鸟对弯弓
　　秋千由来对木马
　　黑洞最好对补丁……
　　听到此处，小人鱼猛然想起了混入学院时的场景，举起来的手掌再也不忍心落下去，口中轻轻唤了一声“冤家”，竟痴痴的呆在了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