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月下秀恩爱，展厅碎真心

　　 送走倪珊后，云翔迫不及待地转向英语系，想早一点见到他梦寐中的女孩。他边走边打电话，这次比赛，他除了获得奖杯以外，也得到了一部手机作为奖品，另有奖金三千元入账，总算长久的辛苦没有白费，这金钱的实惠足以让他短时间内不必为经济担心。
　　从中文系到英语系的路并不近，接到沐云飞的电话，文筱翊激动万分，什么都不顾，只戴上项链，直奔楼下，站在女宿旁灯光最强的宣传栏前，等待着她的王子向她飞驰而来。
　　一位高大帅气的王子走向她，不是沐云飞，而是她广播站的搭档。
　　“有什么事吗？谢导。”她一直称谢子文为谢导，因为广播站的播音设备、语音剪辑等专业性工作都是由他指导完成。
　　“明天下午又要你出任务了。”谢子文递给她一份文件，“采访中文系的才子凌云翔，地点在艺术学院。”
　　“凌云翔？”筱翊本是学霸，工作上又成了工作狂，听闻采访自己的偶像，则更期待万分，甚至忘记了她的沐云飞就快赶到了。
　　她正和谢子文聊着凌云翔，云翔赶来了，站在他们的不远处，望见自己的伊人跟一位比自己还像明星的男生在一起。他怔住了，他想躲开这一幕，转身就走了，恰被筱翊发觉，筱翊忙追上前，拦住他，又气又笑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只是我新工作上的搭档而已。”
　　见男生并没有纠缠着她，云翔相信了，筱翊傻傻地望着他，笑问道：“怎么啦？吃醋了？”
　　云翔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胡思乱想：“新工作？”
　　“是呀！你还说喜欢我，一点都不关心我！”筱翊娇嗔地责怪着说，“我早已是校播音员了，采编播一体，厉害吧！刚才在等你，正巧他赶来告诉我，明天要采访一个重要人物，你猜猜是谁？”
　　“这我可猜不出！”云翔故意卖乖，其实在回校的路上，倪主任早就把后续和他有关的事宜告诉了他，最大的事情是即将联合艺术学院承办艺术画展暨他个人的书法作品展，作品一共50幅，全都提前装裱好了，正在同艺术系绘画作品一同安置在艺术学院偌大的展厅里，明天就隆重展出了。期间会有校广播站、市电视台相关人员来采访。只是没想到，采访者队伍里正好有她，云翔本来想在这个晚上告诉她真相，这会儿在心里盘算着，还是等明天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告诉你吧，就是我的偶像凌云翔！你和你室友邹帅还一个劲丑化他，我倒要看看，我的偶像究竟有没有你们说的那样不堪！”
　　“你认识邹帅？”筱翊口中突然提到邹帅，令云翔不解。
　　“当然，我采访过他，也做过他的模特，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还是你间接介绍认识的呢！”
　　“我介绍？”云翔更加云里雾里，但想起倪珊口中那个邹帅的“女友”，他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
　　云翔从衣袋里取出一方粉色丝巾，围在筱翊脖子上，丝巾遮住那串紫玉项链，把玉的紫光衬得泛起了红晕。
　　“如果你的偶像不是那么难看，长得还算可以，你会不会就选他而不要我了？”云翔暗笑着问。
　　“这可说不准！”筱翊依偎在云翔身边，任云翔紧拥着，漫步在泛着夜光涟漪的湖边小路上。

　　终于可以见到凌云翔了，这位偶像级的青年作家，他的小说直指人心，令文筱翊阵阵心悸，却又欲罢不能。小说里的沐云飞，深爱他的妹妹，却亲眼见证妹妹永远地离他而去，他恨，恨他的父母，更恨自己不能拯救妹妹，他逃离了家庭，逃离了父母，将自己封闭在狭小的精神世界里，不可自拔！再次回味这篇小说《倾斜的天平》，文筱翊感慨万端，有时她会幻想自己去拯救沐云飞的灵魂，把他从痛苦的泥潭中解救出来。可现实中的凌云翔，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文筱翊和她的好师妹倪珊约定在艺术学院展厅门口等着，让她带着自己去见识这位谜样的作家兼青年书法家。
　　凌云翔正同艺术学院的学生艺术家们一起在闲聊着，不时向远处望望。倪珊走来告诉他，她爸在艺术学院主任办公室等他，让他过去一趟。云翔便随倪珊先离开。中途倪珊转回去学院展览厅：“你去吧，我先帮你招呼着重要的来宾。”
　　倪主任和艺术学院周主任在办公室里谈笑风生地正说着凌云翔，云翔已进得门来。“两位主任好！”云翔礼貌地问候道。
　　“云翔啊，来，坐下说。”东道主周主任热情地招呼着说。
　　“云翔，周主任想跟你商量，能不能将你今天展出的书法作品以两百元一幅转让给艺术学院收藏。你的意思呢？”
　　“这——”云翔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周主任说：“我知道这个价格有点低，如果不行，我们还可以商量的。”
　　“周主任，你误解了！”云翔直摇头道，“我是说，这些书法作品，你们如果看得上，尽管留下就是了，我怎么能要钱呢？”
　　周主任客气地笑道：“你这50幅书体风格的书法作品，我是越看越喜欢，按说呢，两百块是低了点，但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一万块钱，你就收下吧！”
　　周主任将一张卡塞到云翔手里，云翔一再推脱，周主任无奈道：“如果你执意不接受，恐怕我们艺术学院就请不起你来教书法了！”
　　“收下吧，也是你应得的！”倪主任对他点点头，云翔这才颤颤巍巍地接过沉甸甸的银行卡。
　　“那我就先告辞了！”云翔心念筱翊，不敢在这儿久留。
　　“去吧！”

　　文筱翊一走进艺术学院展馆，立刻被展厅里一幅幅精美绝伦的书画作品给震撼了，那种扑面而来的浓浓的艺术气息，就像潮水一样冲击着她的视觉。尤其是相间于一体的各种书法作品，或雄浑，或灵秀，或新奇，或沧桑，有时仿佛曲水潺潺，有时又似大江浩瀚，有些给人笔走龙蛇之态，有些又给人古朴端庄之感。她是学外语的，对于中国的书法，只知道有篆隶楷行草几种类型，却分不清什么是篆，什么是隶，而各种书体的变体风格对于她更是一窍不通，但欣赏过程中的感觉还是很奇妙，好像被洗礼了一般。展厅里的人很多，走走停停，穿插交织的。筱翊在人群中寻找着她的导引人，转了整个展厅，都不见倪珊。这时她发现展厅内安置了一个签名台，位子上坐着一位长长头发、体型肥胖、胡子拉碴的男生，再回忆起邹帅和云飞描述的样子，她极不情愿地想：这位不会就是凌云翔吧？她忐忐忑忑地走向这实在不堪直视的“凌云翔”，伸出手和对方打招呼：“你好，我是小广播站的——”背后有人及时拍拍她：“筱翊姐，我可找到你了！我们出去吧，云翔一会就来。”
　　“他不是——”
　　“你太逗了，大姐，怎么会以为他是凌云翔？”倪珊捂着嘴大笑，拉着筱翊走出展厅，在展厅门口等着。
　　“我说呢！”筱翊松了口气，真担心被说中，否则就彻底破坏了她心目中偶像的形象了。
　　“凌云翔可是我们中文系的头号帅哥。”倪珊很骄傲地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些词通通不够形容。”
　　“比邹帅还帅？”
　　“你还认识邹帅呀！若是他们俩比的话，邹帅只能是永远地老二！你们见过面的，你忘了？”
　　筱翊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凌云翔，她是那么想认识这位偶像，如果见过，一定有印象。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倪珊凑近筱翊耳边，悄悄道，“我爱上他了！”
　　“他是你的男朋友？”筱翊越发对这个神秘的人物感到好奇。
　　“现在还不是，不过我相信，他也是喜欢我的。”倪珊两眼放着幸福的光芒，指着远处走近的俊朗男生，“你看，他来了！”
　　筱翊随倪珊的指向望去，当她的目光与凌云翔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心里突然被刺得很痛，晴朗的天空在她心里瞬间黯淡下来。沐云飞，向她走来的分明是沐云飞，怎么会是凌云翔呢？既然是凌云翔，那他和倪珊的关系，和自己的关系——
　　“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筱翊头也不回，匆匆逃离了这个本该是惊喜的场合。
　　云翔看到筱翊离去的背影，忙追过去，被倪珊拦下。
　　“她怎么了？”云翔问道。
　　“我也不清楚，筱翊姐突然说不舒服，算了，下次吧，待会还有电视台要来采访呢！”
　　 文筱翊早早就上床躺下了，她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心还在痛，她埋怨自己，原来自己的偶像作家就在身边，却从没发现，她更埋怨凌云翔，为什么要骗她，不告诉她真相，难道只是无聊时的玩笑吗？他爱的是倪珊妹妹，为什么要来一再招惹她？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是心痛，现在头也痛得厉害。电话响了几通，她知道是凌云翔打来的，可她不敢接，她害怕听到云翔告诉她的真实情感，如果云翔不爱她，再接听只能是二次伤害，如果云翔还说爱她，那倪珊妹妹怎么办？头痛！她一把抓起被子，将自己深埋在里面。
　　燕子进门后，发现了筱翊的异样，平时的学霸工作狂怎么倒头就睡了，一定有问题，她掀开筱翊的被子，关切地问：“宝贝，你怎么了？”
　　筱翊有气无力地侧身回头：“燕子，几点了？”
　　燕子看了眼手机：“十点半了，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沐云飞欺负你了？告诉我，我让朱司翰找他算账去！”
　　“我没事，你别瞎猜，扶我一把，我想看看《南川夜新闻》。”
　　燕子把筱翊扶起身，打开电视，《南川夜新闻》里正播放着对凌云翔的采访。
　　——“本台消息：我市南川大学中文系学生凌云翔继前日获得全国青书赛银奖后，又于本日在川大艺术展览馆展出个人书法作品数十幅，引起书法业界广泛关注，下面请看本台对凌云翔同学的专访……”
　　“宝贝，是凌云翔，不是你的偶像吗？”
　　“别吵，看下去——”筱翊没精打采地望着电视，好像在看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欸，这不是你的沐云飞吗？他怎么成凌云翔了？”燕子也被电视中的画面惊呆了。那个在舞厅上演了一出精彩好戏的沐云飞，竟是筱翊经常念叨的陌生偶像凌云翔。“哈哈，两个人合成一个人了，偶像与情人融为一体，好事啊，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望着电视里频频出现的倪珊妹妹，文筱翊心里长叹一声：他到底是谁？
　　——“凌云翔同学，首先恭喜你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也感谢你为我们南川赢得了荣誉。”
　　——“谢谢！”云翔望着主持记者，在她的眉宇间似乎看到了文筱翊的影子，“这些都是我的书法导师倪绿杨先生的功劳，没有倪主任的支持和帮助，也没有我的今天！”
　　——“真是懂得感恩的好青年，”女记者继续问道，“请问你学习书法多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我步入中学的时候，就开始跟着父亲学习书法。”云翔略显有些不自然。
　　——“那么是什么内在的动力让你坚持到现在呢？”
　　——“是因为我妹妹。”云翔的声音有些哽咽，“是妹妹留给我的项链一直激励着我坚持至今。”
　　妹妹？凌云翔真有一个妹妹，他的小说里也有一个妹妹，会不会——还有项链，妹妹的项链？原来他把我当成了他的妹妹，所有才把项链送给我！文筱翊看了一眼抽屉，抽屉里珍藏的正是那条项链。
　　——女记者感觉到这触及了云翔的伤心往事，特意转个轻松的话题：“听说你还是班里的班长，而且专业课的学习一直非常优秀，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的同班同学们都非常优秀，班里很多事务都是我的好搭档帮忙完成的，就是这位倪珊同学。班里的团支书！专业课的学习也是得益于她的帮助。”
　　“原来这凌云翔身边有这么一个标致的美人儿，难怪你今天这么反常，宝贝，吃醋了？”燕子开着筱翊的玩笑，希望把她逗乐。筱翊只冷冷地丢出一句：“他们俩才是日久生情的天生一对，我算什么！”
　　——“我们都知道，你也是我们川大中文系第一个在大型文学刊物上发表小说的青年作家，你怎么权衡写作与书法两者的关系？”
　　——“我觉得写作和书法就像我的两个朋友，各有不同，又缺一不可！”
　　——“如果非要在这二者中取其轻重，你怎么看待？”
　　——“我觉得书法是一项技能，主要是自我修养的提升，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而写作却不是个人的行为，它更需要作者与读者的贴心交流，追求写作的道路是漫长的，没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长久的时间沉淀，是写不出能打动读者的作品来的，写作上的一次成功只是偶然，要每一部作品都成功非常艰难，从这一点来说，我更看中写作，我本就是中文系的学生，不是吗？”
　　“这凌云翔还真不是一般的才子，就他刚才说的一番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筱翊，你听懂了吗？筱翊，筱翊——”
　　燕子唤着筱翊，竟没有回应，再看筱翊，坐着的半个身子已经倒在了床上。燕子摸摸筱翊的额头，很热，还沁出冷汗。急得燕子打开门直叫唤：“姐妹们，快帮忙，我们的文公主发烧了——”好姐妹们忙从温暖的被窝里跳起来，顾不上自己还穿着睡衣，手忙脚乱地将病怏怏的筱翊搀扶下楼，让宿管阿姨打开楼门，一步一趋地把筱翊送至附近的校医务室。医务室值勤医生被叫醒，让筱翊躺在病床上，打上吊瓶，继续睡了，姐妹们也放心地回宿舍，只有燕子，默默守护在筱翊身旁，不敢睡去。
　　“我怎么在这儿？”筱翊醒来后，看到身边的燕子正打着盹，很是心疼，“燕子，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躺一晚就行好了。”
　　燕子揉揉眼睛，再摸摸筱翊额头，对比自己的额头温度：“烧退了，真是谢天谢地。你可别想赶我走，你那位负心的护花使者又不在，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
　　“什么负心不负心的，我们只是做戏给你家朱公子看的。我又没有真的跟他谈恋爱！”
　　“你就嘴硬吧！改天让我碰上这凌云翔，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燕子心疼地坐在床头，把筱翊搂在怀里，“宝贝，我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愁容满面的筱翊被燕子逗乐了：“燕子，你这么贴心，你做我男朋友吧！来，钻到我被窝里睡！”
　　 “那我就不客气了！”燕子脱掉外套，也躺入病床，两位闺蜜亲昵地相拥而眠。

　　第二日，筱翊与燕子一起走出医务室，心情已经好很多了，回宿舍将自己整理一新，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学习和工作。
　　来到广播站，面对搭档谢子文，筱翊自是无比歉疚，因为她的任务没有完成，临阵退缩了。谢子文却很理解她：“没关系，听说你昨天生病了，还是身体要紧，别累着了，今天的播音内容我已经做了调整，你还行吗？”
　　“没问题！”筱翊看到搭档如此宽容，觉得自己也不能太软弱了，“谢导，我想播音计划不变可以吗？昨天晚上的电视采访我看了，我可以很快整理好对凌云翔的文字报道。”
　　“那么，就开始工作吧！”
　　作为好搭档，筱翊与谢子文的配合十分默契，工作中几乎没有出错。关于凌云翔的文字报道内容，筱翊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完成了组稿，后续的广播也非常顺利，只是少了一点热情的情绪，对凌云翔的欣赏崇拜和对沐云飞的钦慕爱恋已经随着昨晚的高烧渐渐退去，她需要彻底斩断情丝，才不会让自己心痛。
　　播音的间隙，同事转告筱翊，有人在楼下等她等了很久。
　　该有个了断了，筱翊猜出凌云翔回来找她，她已经把那串珍贵的项链带来了，只等着与云翔见面，把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连同记忆，全都还给他。
　　秋风扫过，落叶漫天，气温有些清冷。凌云翔一把抱住迟迟未见的筱翊：“你还不舒服吗？好点了吗？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面对连续四个关心，筱翊的脸却比空气的温度还冷，她狠狠甩开云翔：“对不起，我们的游戏结束了！”她摘下带有自己体温的紫玉项链和粉色丝巾，毫不客气地塞回云翔手中。
　　“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就是凌云翔吗？”一定是的，云翔此刻无比懊悔当初的想法，“我只是想在昨天的日子给你一个惊喜！”
　　“是吗？你从一开始告诉我你叫沐云飞，就是为了布一个局，给我一个惊喜？对不起，我玩够了，或许我根本就没打算谈恋爱。就当是演了一出比较长时间的戏吧，现在就让我们重回各自的生活。”
　　“你还在因我隐瞒了身份生我的气，是吗？告诉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惊喜变成了惊吓，云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还对这感情抱有希望，他一直相信和筱翊在一起时的感觉很真实，很幸福，筱翊不会轻易就否定曾经的回忆的。
　　“你错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我还是不想这么早谈恋爱，而且，你跟我也不合适，就这样吧，我们还是普通朋友，就像我和邹帅一样。我还有工作，先上楼了。”
　　还是朋友！冰冷的一句话，让空气里的水分瞬间凝固了。望着文筱翊毅然而决绝离去的背影，云翔心里酸楚得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