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酒桌兄妹友，街边同学谊

　　倪珊赶到仙居酒家时，云翔和邹帅已经等候多时了，未及邹帅发一声埋怨，倪珊突然改变主意，领二人换了一个场所。云翔很歉意地向仙居店主点个头，也只好主随客便，毕竟倪珊从小在大学里长大，对这一带小吃街非常熟悉，想想她的决定应该是有道理的。倪珊带着二人来到一家三层的特色酒楼，说是特色，因为整个楼面和内部构造都是用竹子搭建而成，古朴而雅致。不知怎么，云翔首先想到像是走进了熊猫的乐园，他下意识地用眼神寻找酒楼中食客们是否大多戴着眼镜，幸而自己没有。
　　“老板，给我们安排‘牡丹亭’。”倪珊叫道，随即引领云翔二人，“我们上楼去。”
　　登上楼道台阶，倪珊不忘为二人介绍：“这是本条街最好的一家菜馆，名叫‘君子楼’，楼上有许多食客包厢，名字都很特别，有玫瑰园、茉莉轩、梅花台、水仙阁、月季坛等等，每个包厢都以花命名，让客人进楼就被这些名字勾起食欲，再加上令人回味无穷的招牌菜——群芳汇，所以凡是来小吃街的人都不忘光顾一次君子楼。”
　　云翔在楼上绕了一圈，果真看到每扇竹门顶端都镌刻着标准的王羲之行书厢名；“倪珊，我猜这些名字都跟倪主任有关吧？”
　　“老大真聪明，”倪珊推开“牡丹亭”，三人坐下后，服务员送来一张菜单，倪珊接着说，“菜馆建成开馆时馆主特意请了我爸爸为每道包厢命名和留书，我也有幸跟着爸爸来到这里享受了一次。而且，馆主说了，如果我带人来吃饭，一定给我们打八折优惠。”
　　竹座包厢内由于特殊处理，与外界隔音，客人虽多，也听不到隔壁劝酒的嘈杂，四周竹壁上分别印刻着松竹兰梅四友图，壁灯呈现暖色，显得非常温馨，倪珊将空调设置为15度，三人点了四个菜，云翔还想多点两个，倪珊说分量很足，无需浪费。
　　主菜上毕，邹帅要了四瓶冰啤，给倪珊要了一瓶可乐：“这种场合，这种气氛，不喝酒怎么行？”
　　云翔为邹帅斟满酒，打开可乐给倪珊酒杯倒满，举起自己的酒杯：“今天晚上我很高兴，来，为了我们永远的友谊，干杯！”
　　永远的友谊？倪珊听着怪怪的。“对了，你们两个小伙子，租住一个房间习惯吗？”倪珊窃笑着问。
　　没等云翔开口，邹帅抢着抱怨说：“本来好好的，可你知道，这人是个书法迷，每天必练一小时的书法，雷打不动，一屋子的墨臭味，可熏死我了，亏得兄弟我不计较，为了成全他，只能天天忍着。”
　　“总比帅哥你的臭袜子味道好些，”倪珊打趣道，随手从兜里取出一串钥匙，扔给邹帅，“当当当当，浴室、书房，一应俱全，这回你们不用犯愁了。”
　　这串钥匙，正是倪珊出门前，孟女士的特别交代，让一套二居室给云翔和邹帅住，这套居室本属倪珊姥爷姥姥的住处，因为二老退休，倪珊大舅准备将二老接到他开办的另一所大学安享几年，故而空出住处，孟女士和倪主任都很器重云翔邹帅，所以找人打理空房时首先想到了他们。邹帅兴奋道：“我可算是苦尽甘来，沾着你翔哥的光了。”云翔夹满菜，塞在邹帅口中，满脸尴尬地望着倪珊：“这怎么好意思呢？”
　　三人边吃边商量着搬家事宜，不觉已经很晚。云翔正打算用一半的稿费来交饭钱，却不知道这酒楼的规格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算，幸好这一切都在倪珊的预料之中，帮他把账给结了。

　　 晚上搬家并不费事，云翔和邹帅的全部家当不多，拎个大袋子就够了。倪珊还想来帮忙整理房间，云翔回绝了，他不想欠倪珊太多，更不想让人觉得他是靠着攀附有背景的女孩才拥有一切，他要证明自己，在没有家人经济支持下，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生活下去。
　　虽然只是大三的学生，凌云翔还是拥有别人羡慕嫉妒恨的课余职业，就是给艺术系的新生授课书法。在云翔心里，对书法的喜好像是一种缘分，从小学一直上到高中，无论学习有多么紧张繁忙，丝毫没有减弱他对书法的兴趣。习书多年，能找到的名家书帖他一一临写，从不懈怠。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赵孟頫四大家的楷书时常在他脑海萦回，而今的楷书习作，他已经自成一格。高中时期，他开始专攻行书，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文稿》、苏轼《寒食帖》等等，他不厌其烦地再三临摹，以参透其中深妙。令人费解的是，这样一个青年书法痴迷者，竟然能够在高考中一举夺魁，成为全校的文科状元。凌云翔对古今书法名家可以如数家珍地道出各自的书法特点，尤其对行书。通过多方的比较，古代书家他依然媚俗地推崇王羲之，因为他是人所共知的书圣，行书第一，他希望有时间系统地研究，单就一本《兰亭序》是不够的。而现代书家中，除了已故的启功先生外，最令他折服的便是在全国书坛颇受争议的倪绿杨先生。他之所以选择南川中文教育专业，正因为倪教授在南川大学中文学院担任主任，他可以方便结识先生和随时请教书法。而今，他不仅成了倪教授的首位关门弟子，更被倪教授推荐，得到在艺术系授课的工作，更为巧合的是，倪教授唯一的千金倪珊与他竟在同一班级，作为班里的班长和团支书，成为班主任孟欣教授、倪珊母亲的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但大学的开支实在不小，没有家里的经济来源，仅凭一点代课劳务费，依然入不敷出，解决不了问题，更何况他要练字习书，订阅杂志，写作投稿，尽管是正当的梦想基金，仍然令他捉襟见肘。趁着周末的闲暇间隙，凌云翔独自驱车在市区转悠，希望找到一个收效迅速的赚钱办法，解决自己经济上的燃眉之急。
　　在市区最繁华的地段，也是鱼龙混杂之所。凌云翔一介文人，本没打算逗留，可他的眼睛却被地摊上一排排崭新的手机吸引了，这些手机有翻盖的，有直排的，新颖的款式不由得令云翔很想摸一摸它们。可他知道，现在市面上的手机都要上千元，一想到这里，他就狠心打消了这个念头。
　　“来一款吧，兄弟，很便宜的，一口价，四百。”地摊老板操着青涩的乡音向他吆喝着。确实很便宜，咬咬牙也可以买下来。可这乡音越听越熟悉，云翔好奇地蹲下身，用浏览手机的余光扫了一眼老板，竟大声惊呼：“痞子蔡！”
　　“疯子翔！”老板正眼看着他，也惊讶道。
　　好亲切的“疯子翔”，这名字有三四年没人叫了，当年他和“痞子蔡”正是同学同桌同寝室最要好的同党，同样喜欢文学，喜欢写作，都立志像《第一次亲密接触》的痞子蔡一样在文学上一举成名，只是“痞子蔡”比他还痞，还疯，以致走火入魔，临高考还在网吧写着他的网络小说，却因为霸着网吧电脑不放，与社会上更痞的痞子在网吧里打了一架，最终错过了高考，也没有继续复读，开始了他闯荡江湖的生涯。
　　“还写小说吗？”在云翔看来他们俩共同的话题就是文学，小说，可痞子蔡一脸颓废道：“我呀，现在就想怎么活着，怎么赚钱！小说？就是个屁！”
　　云翔没敢再问，他知道当一个人破灭了梦想，人生也就基本定型了！
　　“你这手机怎么卖这么便宜？是真的吗？生意怎么样？”云翔放下心中的芥蒂，随手拿起一款手机，在手上掂了掂。
　　“不瞒老同学，都是正货，原价少说也要一千，只因是摆地摊，我说的都没人信，这不，今天连一部都没有卖出去。”
　　这话云翔是信的，他知道“痞子蔡”不会骗他，可问到这货源从哪里来，“痞子蔡”支支吾吾，没有正面回答。痞子蔡突然想到什么：“你不是在南川大学读书吗？我这里还有一袋手机，正宗原装，你帮我拿到大学里去卖，算500，每卖一台手机给你200,怎么样？”
　　凌云翔正愁无处赚钱，这飞来的横财就摆在面前，他没法拒绝，也没有细想多想，便与“痞子蔡”商定，带走了男女式两类款式手机各20部，准备掘取他人生中第一桶金。
　　大好的赚钱机会，凌云翔没有独享，他找来自己的亲密室友邹帅，一同完成这人生第一步伟大壮举。邹帅交际广，人脉多，口齿凌厉，作为第一代拥有和使用手机一族，他对手机性能的优劣一试便知。经邹帅确认，云翔坚信绝不会欺骗买家。不消一顿饭工夫，云翔手头的男式手机在大学男生宿舍被抢购一空，一些人暂时赊账，云翔也没有计较。另一些名草有花的纨绔之主很阔气地连买两台。从男宿走出，手头仅剩不到四十台女式手机。
　　“施展你帅哥魅力的时候到了。”云翔拎着包，示意邹帅在他手机里诸多投怀送抱的美女里挑一个，邀出来把他们带进女生宿舍继续出售这货真价实的手机。邹帅正扬起傲眉想说：“包在我身上！”他的手机铃响起，邹帅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名字，刚才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大小姐找你！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记着，就在这里等她！”话音未完，人已经没影了。但云翔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