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作品名称:命之运 作者:李郎 发布时间:2014-08-01 13:06:52 字数:6081
光阴似箭,转眼结婚一年多了。
产后的司徒云湘显得更加气质高贵富态丰腴了。
这天晚上,司徒云湘背靠在床头上,欣慰地看着任永刚抱着儿子在地上遛弯儿。自从司徒云湘生了孩子以后,任永刚每天在公司里老是待不住。一有空就跑回家来,回到家就把儿子抱在怀里。总是看了又看亲了又亲,总是亲不够。要不然就一会儿看看儿子一会儿看看云湘,笑呵呵的脸上掩饰不住中年娶妻又得子的喜悦和感激。
现在,任永刚的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妻子贤惠,儿女双全,事业发达,财源滚滚。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已经登上了人生最光辉的顶点。经过了多少年的努力拼搏,经过了多少年的坎坎坷坷,他可以自豪地说一句:我的人生是成功的了。
“永刚,再过几天儿子就满一百天了。”云湘看着在地上抱着儿子来回踱步的任永刚,对永刚说道:“你说咱们还请请他们吧?大家都嚷嚷着要咱们请客呢。”
“我正为这事犯愁呢。”
“犯什么愁嘛,要请就定个日子,弄几桌不就行了。”
“我不是犯愁请客的事儿,我犯愁是因为孩子百日的这几天正好和上海扬威贸易公司的会晤、谈判、签约日程冲突了。孩子百日是20号,签约的时间也是20号的上午9点开始洽谈。弄不好我会赶不过去的。”任永刚有些为难。
“那怎么办啊?大家可都等着盼着呢。”
“要不咱先不办了,等孩子生日的时候一起办得了。”
“那可不行,你知道吧?现在都时兴过‘百岁’。”
“为什么?”
“因为过‘百岁’只过一次就行,大家热热闹闹喝杯酒庆贺一下就完事儿了。要是给孩子过生日,按迷信说法,客人来吃孩子的生日宴席,一过就得过三个,给人家过少了不吉利。客人们给你儿子过了一次生日,就得老在心里记着不能忘了。一旦有事忘了,好像对不起孩子似的。所以,现在为了避免这种尴尬,都是给孩子过‘百岁’。现在孩子的生日亲戚朋友都不参加,都是自家人在家里过。”司徒云湘耐心地解释道。
“这可如何是好呢?上海那边的事挺重要的,那几天签字仪式,我是非亲自去不成的。”任永刚感到很棘手。
“那——”云湘想了一下。“哎——?你看我们能不能这样?现在给孩子过‘百岁’,没有在正好一百天这天请客的。一般都是在九十九这天过,寓意着生命长久的意思。要不你这样,咱们19号的晚上请完了客,你就坐夜班的飞机赶过去,在那里休息一晚上,早上就很轻松的就可以洽谈了,你看怎么样?”
“也只好这样了。”
“就是让你节奏上紧张了点儿。”
“这倒没什么,不都是为了孩子嘛。”
孩子满月的这天晚上,任永刚在帝豪大酒店的宴会厅里摆了五十多桌酒席。
已经是环球公司长沙分公司总经理的张义斌,又毛遂自荐亲自当了宴会总管。请柬发出以后,长沙市各行各业的朋友都来道喜。一时间宴会厅里又是人声鼎沸,几百人在一起熙熙攘攘的像开了锅一样。
六点钟,张义斌宣布庆典仪式开始。首先分别有任永刚和司徒云湘向来自各界的朋友致答谢词,然后有长沙市几个著名的企业家,和政府的企业管理部门的代表走上台去,即兴发言表示祝贺。
接下来张义斌宣布宴会开始,宴会厅里随即喧闹起来。碰杯的叮当声,斗酒的吵闹声开始愈演愈烈。司徒云湘和任永刚穿梭在酒席间,向前来祝贺的朋友们致谢。
七点钟的时候,张义斌让音响师打开了KTV伴奏音乐,各个酒桌上的客人开始争相为宴会献歌儿。那些要献歌客人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走起路来都东倒西歪的。这些非专业人氏来到台上抓起话筒后,都习惯地对着话筒吹上两下,想试试有没有声音。可这一吹,大功率音响弄得整个宴会厅里像刮起了台风一样,引起一阵阵呼呼的轰动。“台风”过后,那些醉汉们便开始荒腔走板的嚎叫。这些鬼哭狼嚎般的嚎叫,把那些没有喝酒人的头都弄大了。一个个捂着耳朵,皱着眉头,忍受着演唱者跑调儿的折磨。大家闹腾了一个小时,眼看就要到晚上8点了。张义斌也觉得热闹的差不多了,便走到司徒云湘夫妇的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走上台去,拿起话筒说道:“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下面有瑞士环球信托投资公司副总裁司徒云湘女士为大家献上一曲,《妈妈的吻》大家欢迎了。”随即宴会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司徒云湘微笑着走上台去,接过张义斌手里的话筒,随着音乐唱了起来: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
我那可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过去的事情难忘怀,难忘怀——
妈妈曾给我多少吻,多少吻——
吻着我那脸上的泪花
吻着我那幼小的心
妈妈的吻甜蜜的吻
叫我思念到如今……”
司徒云湘一边唱着,一边思念着远方的父母。歌词深深地打动了司徒云湘,歌词融入了她自己的身世,不知不觉脸上挂满了泪水。
司徒云湘唱完了以后,张义斌走上台去,报出了最后一个压轴的节目:“下面,请司徒云湘女士和她的丈夫任永刚先生为大家献上一首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大家欢迎了。”宴会厅里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司徒云湘夫妇的《夫妻双双把家还》,把宴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司徒云湘和任永刚一晚上忙着接待、敬酒、迎来送往,热热闹闹的闹腾了好几个小时。宴会结束以后,因为是晚上的飞机,任永刚忙着到机场去了。
司徒云湘自己开车回到家中,保姆把孩子接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热闹过后,卧室里显得格外宁静。做为女人,司徒云湘觉得自己已经很知足了,学业、事业、恋爱、婚姻、家庭、孩子,她都经过了。正常人的一生,该有的她都有了,她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自从结婚以后,她给刘建国发了一封结婚报喜的短信。过了两个月,又给他发了一封短信,向他报告了自己怀孕的消息。但是,在以后近一年的时间里,她不止一次地用那张卡查阅,一直没有收到刘建国的回信。甚至,最近在QQ上也没发现他在线。
现在司徒云湘的状况已不比以前,在公司里事务繁杂,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的不得清闲。回到家以后,整天有个任永刚贴在身边更不方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让刘建国的生活平静安逸,她没有冒然得给他打电话。然而一年多了,刘建国没有给他回信这件事,让她时时放心不下。今天,正好任永刚出差去了,卧室里就她一个人。司徒云湘便拿出那张专用的话卡,换到手机上。她想把孩子过“百岁”的喜讯告诉给刘建国,让他也分享自己的快乐。开机后,手机上立刻显示出一个未读的短信,她看了一下日期是三个多月以前的。她算了一下日子,正好是从她生孩子到孩子百日这段时间内。她急忙打开短信,一条很长的信,一条一条地映入她的眼帘:“云湘:两次短信都收到了,没有及时给你回信,请你原谅。
“恭喜你找到了你的归宿,结婚是一个女人最美的事,怀上孩子就更美满了。婚后的生活过得还好吧?我衷心地祝福你在今后的日子里永远幸福美满。
“为了不打扰你的正常生活,好长时间没有和你联系,请你理解。
“今天给你发这个短信,是为了给我们的过去画上一个句号。因为,当你看到这个短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看到这里,司徒云湘的心里一惊!慌忙翻页继续看下去。
“其实,在我们分开两个月后我就查出了肺癌,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怕引起你担心。因为你的事业才刚刚起步,怕影响你的注意力。
“现在告诉你实情,你也不要过于悲伤。因为死从某种角度来讲,也是一种解脱。
“查出病情之后,第二年我就把公司进行了资本改造,实行了股份制。股份制以后的资产,大部分捐给了挂靠在北京市教委名下的慈善机构——德仁教育扶贫基金会。这样改制以后,我还是万芳集团的董事长。还有一些结余的资金给老婆孩子留了一部分,我自己也留了一部分,用作我延续生命之用。
“没有了你,我觉得干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也没有了意义。我们分别后,一夜之间我又回到了十年以前,真仿佛是一场梦。梦醒了,我又开始了流浪一样的人生。我知道,肺癌的肿瘤在医学上是很难治的,化疗放疗只能带来痛苦的加重,而且会促使肿瘤的病毒扩散的更快,让人死得更快。所以,我没有到医院去治疗。每天疼得厉害了我就喝点北京二锅头酒麻醉一下,再疼厉害了就打一针‘毒龙定’止疼药,这几年基本上就是这么等着死期地到来。
“老婆史艳丽,这几年不知是什么原因,脾气变得异常的暴虐。我想: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生命已近黄昏的原因吧,整天惶惶不可终日。我病重,没有引起她的悲伤,而是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生命的珍贵。逐年增大的年龄,让她感受到了将要失去生命的危机。
“这说明,无论什么人,即使她再不懂情感,她也会懂得生命的珍贵,只是当她悟出这些道理来的时候,已经是为时已晚。无论什么人,即使她再把一切看得都无所谓,她也会害怕死神的来临,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害怕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面对将要老去的危机,老婆史艳丽的情绪已经达到了变态的程度。经常为一点小事不顺心就大发雷霆,无端的谩骂。生活上也变得更加自私,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整天忙着和围在她身边那些食客吃喝玩儿乐,用挥霍钱财来消除她内心的恐慌。对于我重病在身,她根本没有当回事,每天照样悠然自得地出去打麻将跳舞健身。在这个家庭里,我已经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没有人管我的死活了。
“儿子宝林,结婚后除了要钱以外,整年也回不了几趟家。
“为了躲开史艳丽的变态取闹,今年我让儿子去把咱们俩一起住过的那套小房子买下来了。儿子问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我说是为了清静。实际上,我觉得住在这里,总有那些快乐的回忆伴着我。这样,我的心里会好受些。这些日子,我自己一直在这里孤独地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每天就像生活在地狱里。在这个偏僻的小房子里,仿佛与世隔绝,除了你没有人会想起我。我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人生也算是走到尽头儿了。
“这几个月,癌症已到晚期了,发作起来疼得要命,真是生不如死。孤独的我已经忍受不了这种残酷的折磨。我之所以一直硬挺着,原因就是因为你还是孑然一身,身无归宿。在这个人世上,你是我唯一的牵挂,让我放心不下。
“这辈子,我要感谢上天的眷顾。曾经拥有你,我已经很知足了。只要爱还在,我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当得知你已经有了满意的归宿后,我心释然。这个世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和牵挂的了。所以,我已决定,我要尽快结束我的生命。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也许,我死了,对你来说,在情感上也是一种解脱。至少你少了一份牵挂,多了一份你自己的空间。
“安眠药我已经吃下去了,过一会儿,我自己就会在这间小房子里静静地走了。我临终前唯一地希望就是:忘了我,你要好好的活着。平平安安地走过你的人生,我在九泉之下会为你祝福的……”
尾声:
看完了刘建国的短信,司徒云湘的手机从手里滑到了床上。突然知道了刘建国死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一样,击中了她的心。她颓然地靠在床头的靠背上,惶恐地环视着屋里的一切,觉得仿佛眼前的一切将会瞬间化为乌有那么可怕。
刘建国的离世,让司徒云湘失去了精神上的支柱,失去了灵魂上的依靠。刘建国的离世,让她成了长空飞翔的孤雁,让她不得不自己去面对将来的一切。
所庆幸的是,现在有了任永刚在她的身边,她不至于感到太孤独。但他只是她在事业上和人生的道路上,不得不选择的一个伴侣。是两个彼此都需要帮助的人走到了一起,这里边没有那种初始的爱。
沉思良久,司徒云湘拖着沉重的两条腿,慢慢地走到隔壁的办公室里。在办公桌前,她和着泪水给刘建国写了一封长长的告别信。她把信打印出来,然后急匆匆地开车出了家门。
夜晚的大街上灯火依然。司徒云湘驾车在马路上疾驶而去,仿佛要去把刘建国的魂魄追回来一样。小汽车长鸣着喇叭,风也似得向前开去,路边的行人急忙躲闪,路口的车辆紧急刹车。
乘着夜色,车子来到了湘江大桥上。午夜的江水静静地流淌着,行驶的车流从云湘的身后疾驶而过。
司徒云湘拿出那几张打印好的信,面朝着刘建国的方向,轻声喃喃地念道:“建国:我的亲人,我的爱。我的爱已经留在了你的身边,你走了,我的爱从也此变得无依无靠。你撇下了我,让我感到是多么的悲伤……
“苦命的我们,是在你人生最潦倒,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相识。过去的时光历历在目,我们的爱刻骨铭心,你让我怎么忘得了你。
“你得了绝症怎么就不告诉我呢?你若告诉我,我们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我们的命运是如此多舛,如此的可怜。命运让我们相识;命运又让我们分别;现在,命运又让我们生死离别,阴阳相隔……
“今生有你,才有了我的一切。你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救星。是你让我摆脱了苦难,是你让我走向了人生的辉煌……
“你让我选择了离开你,让我走向了一条充满希望的路。但我却失掉了人生最真挚的爱,失掉了我一生中最心爱的男人。分别后,我们似乎保全了我们的名声,但却没有保全我们的人生。我们看似完美光彩夺目的背后,隐藏在暗处的那残缺的灵魂是多么的苦涩。
“你是我今生的第一个男人,你爱的种子已埋在了我的心里。你的爱,已在我的心田里深深地扎下了根,今生今世,无与伦比,无可替代……
“我虽然得到了很多浮华,但是你走了,我的心却开始了流浪……
“你对我说过,人生苦短,但思念却很长。你结束了你苦短的人生,却把长长地思念留给了我……
“你走了,我的爱也死了。请带上我的爱,让她伴你一路同行……
“建国,你一路走好……”
信念完了。司徒云湘跪在桥面上,朝着刘建国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三个头。颤抖的手将信点燃,黑夜里,燃烧的信映照着司徒云湘洒满泪水的脸。就在火焰泯灭的那一瞬,一阵旋风将灰烬卷起飘向空中。望着飘在空中远去的那一团黑色灰烬,司徒云湘默默地说道:“建国啊,如果你地下有知,你就会收到我的信。”
司徒云湘茫然地站起身来,她想回家。但她又迟疑地停住了脚步。她拿出手机,将那张再也用不着的电话卡从手机里取出。她把那张卡放在手里凝视了片刻,她和刘建国唯一的联系通道已经永远的断了。
她一挥手,将电话卡连同那些苦涩的记忆,一起扔进了流淌的湘江里……
《悟聊斋》闲话:司徒云湘的故事讲完了。这个故事,也许就是人们传说的,那些诸多的,所谓的利益交换、自助求学风流韵事中的某一种情况。小说里的她,可能是个幸运者。而生活中的那些不幸运者,命运会比她悲惨的多。通过这个故事,对那些桃色新闻和风流艳史,我们或许会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司徒云湘的故事告诉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你做出的任何抉择,都要为你的抉择所产生的后果承担一切。
司徒云湘的故事告诉我们:人的一生,有些机遇,稍纵即逝,当机立断则能成功。有些事,有些麻烦,不能轻举妄动,要经过深思熟虑而后行。有些事需要坦诚,但有些事越坦诚越达不到满意的效果。坦诚过度,反而适得其反。有些事一辈子不说,可能是对别人最好的尊重。有的时候,善意的谎言更可以收获皆大欢喜的结局。
司徒云湘的故事还告诉我们:命运是靠自己把握的。在遭遇坎坷的时候,要冷静地面对现实,抓住时机,敢于取舍。积极主动地去把握住解决困难的命脉,勇敢地扼住厄运的喉咙,让自己跳出荆棘的圈子,在取舍中矫正自己的人生道路。这一点,司徒云湘做到了,所以她收获了人生。
应该说,司徒云湘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艰难地躲过了“理想被生存取代”的魔咒。所以从表面上看,她的人生是成功的。而隐藏在背后那些,那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辛酸和苦涩,将永远留在了她那记忆的长河里。而且,这些辛酸和苦涩的记忆,将会陪伴她走过今后所有的日子。
第一稿,李郎2008.12.15于潍坊《悟聊斋》
第二稿,李郎2012.5.30于潍坊《悟聊斋》
第三稿,李郎2013.12.13于潍坊《悟聊斋》
第四稿,李郎2014.4.10于潍坊《悟聊斋》
第五稿,李郎2014.7.5于潍坊《悟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