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司徒云湘乘坐的航班在日内瓦机场缓缓降落。
　　瑞士环球信托投资公司总部，就坐落在日内瓦市的日内瓦大学东侧。
　　
　　在环球投资公司总裁办公室外面的候客室里，刚下飞机的司徒云湘显得有些疲惫，她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等待着总裁的接见。
　　大约十几分钟以后，斯蒂文的助手通知司徒云湘到办公室与斯蒂文谈话。司徒云湘一进门，斯蒂文便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热情地伸过手来，一边握住司徒云湘的手一边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司徒，你好。”然后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请坐。”
　　司徒云湘坐下后，两个人开始用英语对话。
　　斯蒂文关心地问道：“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
　　“一切都运作正常。”
　　“你的五十亿筹资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已经落实了四十个亿了。”
　　“好，很好。在你的计划实施中，没有再遇到什么阻碍吧？”
　　“没有，就是有，我也会协调好的，请总裁放心好了。”
　　“上次总部对你的工作询问调查，是总部的一项关于人事安排的程序。总的来说，效果是很满意的。特别是你在初到公司，又是在有人别有用心设置障碍的情况下，坚强地把工作开展起来，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这次把你召回到总部来，是因为公司董事会已经研究决定，同意任命你为瑞士环球信托投资公司中国公司长沙分公司的总经理。”
　　司徒云湘一听这次把她召回总部，是因为董事会对她的任命，司徒云湘听了以后不免心里有些激动。自己的努力终于获得了总部的认可，自己的事业终于又往前跨进了一大步。她为这来之不易的成就，从心里感到异常的兴奋。但是，这种发自内心的兴奋她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一向稳重的她，面对总裁的任命表面上反而显得很平静。为了给自己今后的处境留有余地，她冷静而谦虚地说道：“斯蒂文先生，谢谢总部对我的信任。但是，我刚来长沙公司不久，各方面的情况还不十分熟悉。现在让我出任长沙公司的总经理，我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实难当此大任。”
　　“长沙公司的经营状况，已面临严峻挑战。再这样下去，董事会就要追究我的责任了。就是因为情况紧急，我才向董事会提出对你的任命。由于情况紧急，在这种情况下启用你，你也算是临危受命吧，就请你不要再推辞了吧。”总裁的态度很坦诚。
　　“目前，我对自己是否能胜任总经理的工作，还没有十分的把握。对于这项任命，请总部考虑好我的实际能力后再做决定。”司徒云湘还想把自己的回旋余地再加大一点，这样对她后面的工作更有利。
　　“从你近期的工作业绩上看，你一定会胜任的。你就不要推辞了，在目前情况下，这项任命已经是非你莫属了。不过，在正式任命你以前，还要开一个临时董事会，你需要在董事会里做一个小范围的答辩。答辩完了以后，董事会马上进行磋商，对你的任命董事会将作出最后决定。我想，不久你就会在中国走马上任了。”斯蒂文用强压的口气，不容司徒云湘再推脱，直接的和她谈她的任命程序了。
　　“既然总裁您这样坚持，我服从董事会的决定。不过，下一步长沙分公司的各项工作，还需要总裁您给予大力支持。”
　　“这个你放心好了，我会尽力支持你在中国的各项工作。”
　　司徒云湘在斯蒂文的再三劝说下，她看上去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在接受这项任命的过程中，她吊足了斯蒂文的胃口。最后这项任命，让人看上去像是斯蒂文在求着司徒云湘似的。这就是司徒云湘的心计，这就是欲擒故纵的权变艺术。
　　
　　下午一点，在瑞士总部的会议室里，大约有五十位董事会主要成员已在会议室里等候。当司徒云湘和斯蒂文总裁还有他的助手、秘书等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那些董事们都用质疑的目光看着这位中国姑娘。他们觉得斯蒂文似乎是在开玩笑似的，有的禁不住摇头，有的在窃窃私语。斯蒂文和司徒云湘在圆桌的一头坐下，然后开始主持会议。
　　“大家安静一下，现在开会。首先让我很荣幸的介绍一下，坐在我身边的这位女士，就是我要向董事会推荐的中国长沙分公司总经理，司徒云湘女士。”
　　斯蒂文的介绍，没有给司徒云湘带来欢迎的掌声。因为在那些董事们看来，斯蒂文推荐这个不到三十岁的中国姑娘出任长沙分公司的总经理，那简直就是在开玩笑。接下来斯蒂文总裁继续说道“今天召开这个临时会议，是因为董事会里有些董事对总部所提倡的，在中国市场就地吸纳资金就地实施放贷，在中国市场启用中国人做分公司总经理，从而达到以华养华以华治华的决定存有异议。所以今天在这里要对提名的总经理人选进行简单的提问答辩，以此来消除大家的疑虑并建立信任。下面，我们提问开始。”
　　斯蒂文首先开始提问，他的目光与司徒云湘对视了几秒钟后，然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司徒女士，现在我们想和你交流一个市场营销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环球投资公司入驻中国市场已经三年来，三个分公司的业绩都不理想。特别是在资金的安全方面，每年都出现一些呆账坏账，还有一些经济纠纷和法律纠纷。今天想听听你的意见，今后环球公司在资金的监控监管方面，应该采取怎样的经营策略，应该采取怎样的防范措施，才能改变目前的被动局面。”
　　“好的。”司徒云湘开始用英语回答道。
　　她停顿了一下，用几秒钟环视了一下在座的董事们。然后镇静地说道：“自从中国实行对外经济改革开放以来，大量的外国企业入驻中国的各行各业，他们满怀喜悦地到中国淘金来了。然而据调查，到中国来投资的外国公司，实际上大部分盈利很少，而且有百分之三十的企业甚至处于亏损状态。由于国情的不同，政治体制的不同，使得中国的经济运作方式也不同。即便是经济改革，也和西方的经济运作模式大不相同。这样，在中国的外国企业，在经济运作上和中国企业产生了彼此的不了解情况，又因为不了解产生了许多失误。这些失误的增多慢慢地成了纠纷，最后又慢慢地反映到了市场上、经营上、情感上。造成了许多扯不清道不明的弊端，造成了许多相互提防相互猜疑的信任危机。当众多的法院都难以评判的经济纠纷层出不穷的时候，伤害的是情感，流失的是金钱。对于这种经济运作怪象，我们可以从经济运作的形态上来进行分析。由于社会制度的不同，经济运作的形态也是不同的。西方的经济运作是直线条的，而中国的经济运作是网络状的。直线条的经济运作是唯利是图的，而网络状的经济运作是共荣辱、共患难、纵横交织、利益有关、相互交织的情网。社会主义的经济目标是提高全民的生活水平，而资本主义的经济目标则是追求企业的最大利益。这两种社会制度，在经济上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异，这就是环球公司在中国所面对的事实。中国经济的运作形态，就像是一个民族大家庭，这就是中国国情。”
　　这时，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董事说道：“司徒女士，我代表的公司股份是30%，是公司的最大股东。你刚才阐述的中国的这些情况我们是有所了解的，这也正是我们对中国市场前景的担忧。今天请你来答辩，我们是想更详细的知道，进入中国大陆的三个分公司为什么业绩平平。在你看来，到中国投资的那些亏损企业或者说这些低利润的企业，他们的问题出在哪里呢？而对于我们在中国的环球投资公司的三个分公司，下一步的经营方针和经营方式应该怎样调整，怎样才能实现以华治华以华养华的经营战略，我们想听听你的见解。谢谢。”
　　“好的。这位先生。我觉得你提到的这个问题，首先是一个融合的问题。环球公司既然要在中国做生意，就要加大对中国人的信任。只有让公司里的每一位中国人都发挥作用，才能实现以华养华的经营战略。只有在管理上大胆的启用中国人，才能实现以华治华的方针。只有切实的建立一套完全适应中国国情的管理制度，才能保证我们环球公司的资金安全。因为在中国的市场上，只有中国人才最了解自己的国情和民俗，他们更便于开展工作。只有中外员工在意识上融合了，才能使环球公司的经营步入正确的轨道。”
　　另一位中年董事说道：“司徒女士，我代表的公司股份是5%。从你刚才地答辩中我了解到，你地许多想法和公司董事会投资的战略意图是不谋而合的。我的问题是，让分公司大量的依赖当地员工，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我们所担心的是，在中国的生意场上，吃喝玩乐的不正之风盛行。各种腐败不可避免的会殃及我们的经济运作，如果在权力上过多的依赖中国人，一是总部担心他们能否会胜任，二是这些人会不会给公司带来更大的风险。譬如一些欺诈性质的经济案件，一些公私不分中饱私囊的腐败问题，一些纠纷性质的三角债，还有一些政府干预、官商勾结的半拉子工程形成的呆账坏账等。”
　　针对刚才这位董事的提问，司徒云湘觉得这些外国人对中国的市场理念是存在偏见的。她觉得很有必要利用这个机会给这些董事们解释一下，于是她回答道：“这位董事先生，你所说的不正之风盛行，我认为应该从两方面去讲。在中国，官场上的腐败是人所共知的，从这方面上讲，你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然而说起官场腐败，它是一个世界性难题。政府干预金融的腐败问题，它不光在中国存在，在美国、英国、法国、在瑞士、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也都存在。所以反腐倡廉是一项世界性课题，因此，应该说防止官场腐败入侵环球信托投资公司的资产，这也是下一步长沙分公司应该重点防范的部位。现在长沙公司实行的加大现场监管力度的措施，就是针对官商勾结的弊端而设立的。而从商业角度上讲，这种腐败几乎是不存在的。因为自从中国实行改革开放以来，大量的私营企业出现在中国的经济成分里。他们的经营理念和我们一样，都是以最小的投入换取最大的利益。客观地讲，在经济领域里，哪一位生意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谁的钱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挥霍，这应该是全世界生意人的共识。
　　“中华民族是一个热情好客的民族，他们习惯在经营好企业的同时又都注重商业之间的友情。‘和气生财’是中国人做生意的传统观念和信条，西方人所讨厌的‘吃吃喝喝’问题，我们站在中国人的角度，往深层次里边探究，这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经商艺术。这种理念的中心思想，就是在加深生意双方情感的同时，提高了企业间的人脉关系。买卖双方在各自取得目标利润以后，随之情感也加深了。感情深了就会意味着诚信度的提高，有了盟友般的诚信，生意双方经济来往就会更稳定。中国人喜欢把生意和朋友联系在一起，这就是中国社会中各阶层里典型的圈子文化。在中国的圈子文化里，你如果不是他们的朋友，你根本就进入不了他们的圈子里，更不用说和他们谈生意了。这种圈子文化，是中国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经营理念，也是中国国情中具有中国特色的经营方式。
　　“所以，通过我上面所例证的中国市场经营特色，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在中国和中国人做生意，首先要注意一个‘情’字。情是在中国生意场上的粘合剂，是通向各条生意道路上的敲门砖。在中国的生意场上，一杯酒，可以签定一个合同，一句话也可以把事情搞砸了。中国有句古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是从远方来到中国的，应该成为他们的朋友。我们从遥远的西方来到古老的中国，我们不应该把中国人的热情理解为腐败。我们更不要紧盯着眼前的利益不放，我们要把眼光放远一些。让我们先成为他们真诚的朋友，然后再和他们精诚合作。到那时，利益也就水到渠成地来了。‘和气生财’，这就是中国人的‘仁’和‘义’的情结。
　　“各位董事先生们，中国是一个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的国家，她是一个有着上下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环球公司果断地进入中国的资本市场，是各位董事会成员的英明决策。这项决策包含了它的前瞻性和持久性，是一项长期的企业规划。要想在中国的资本市场站稳脚跟，就得先去了解中国的基本国情。让我们适时地融入到中国经济改革的洪流之中，用我们的真情去和中国人做朋友。让我们的资金真诚地去帮助中国人发展经济，让他们从发展的经济成果中回馈给我们丰厚的回报，这就是经济合作中的双赢局面。谢谢大家。”
　　随着司徒云湘的话语刚落，会议室内响起了持久热烈的掌声。有的董事们站起来，主动地走到司徒云湘的身边，热情友好的与司徒云湘握手。他们被这位中国姑娘独到的见解和一口流利的英语所折服，从而打消了对她的疑虑。通过司徒云湘鞭辟入路的介绍，使他们深刻地认识了中国的基本国情，继而增强了对司徒云湘的信任。从司徒云湘所描绘的蓝图里，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环球公司在中国的未来和希望。
　　
　　下午六点，司徒云湘坐上了回国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