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星期六（一）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小霜依旧坐在老房子门前的石凳上，百无聊赖地玩着地板上的泥土。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老房子，但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斑驳凌乱。过了一会儿，下起了大雨，小霜小跑着回屋。可惜爸爸出去捕鸟还没回家，不然就可以等他回来再睡觉了。今年小霜7岁了，扎着两个麻花辫，圆圆的脸蛋上一对大大的眼珠格外引人注目。

隔壁人家又在炖肉了，那浓浓的香味把小霜肚子里的馋虫给硬生生地勾了出来，又重重地甩在地上。小霜咽了咽口水，拼命地多闻了几下这诱人的香气。夕阳的余辉把这个小小的身子拉得很长很长，不知哪儿吹来的风使她打了一个冷颤，那与她年龄不符合的衣着使她越显可怜。她呆呆地望着门口，期望爸爸赶快回来，这样她就可以吃一顿好的了。这样想的时候她不禁笑的很灿烂。隔壁家的小女正出来喂狗，那是只纯白的哈巴狗，头上还扎着一朵红色的蝴蝶结，小霜羡慕的不是那条哈巴狗有而自己却没有的蝴蝶结，而是那小女手上正拿着3块炖肉扔向狗碗，那香喷喷还散发着热气的肉就这样在精致的狗碗里躺着，无声无息的。小霜傻傻地站着看，她想这么香的肉这小狗还不拼命地吃完咯！但是那只娇贵如小女的哈巴狗却仍躺在地上，吐着气，就是不肯吃。隔壁小女急了，大声地向她妈喊：“妈妈，小红不吃肉，你煮的不好吃！”她妈出来了，这个女人穿着红色丝绸的睡衣，烫着大波浪，涂着红色指甲油，描眉画眼，还不时发出一股香气，脖子上挂着一串又粗又大的金项链，就跟戏曲里那种唱戏的一样。她对着小女大喊：“我的心肝宝贝儿，小红不吃就不吃，咱们天天吃肉也腻了，但是别人想吃也吃不起呢。”说完用眼角斜看了一眼小霜，似是有意或无意的问：“小霜你妈妈晚上做什么好吃的给你吃啦？”小霜低着头轻轻地说：“爸爸还没回来，还没吃。”“是这样啊！那要到我家吃肉吗？我刚炖好的，你看我家小女和小红都不吃了，看你家好像都很少炖肉，肯定很想吃吧？”那女人一副高高在上却又假慈悲的姿态让小霜看了心里很不舒服，而且爸妈经常教育她不可以拿别人的东西，于是她便回她：“不用了，您自己留着吃吧。我不喜欢吃肉！”说完小霜转过身往家里跑去。背后那女人哼了一声“小叫花子，给脸不要脸，老娘看你一辈子也吃不起一块肉！”小女问她妈为什么叫小霜小叫花子，那高傲的女人大声对她女儿说：“没看她家穷的连件新衣服都给她买不起吗？全家还拽的好像人家欠了他们钱一样。你妈我施舍她是看她可怜，她要真来我还嫌她脏兮兮的呢。我告诉你，以后少和那脏丫头在一起，知道吗？不然打死你。”说完扭着腰进去了。

小霜独自坐在家里那破旧的椅子上，等着爸爸回来。门吱呀一声开了，小霜以为爸爸回来了，赶忙抬头看，原来是妈妈端着饭菜进来了。小霜不由自主地问妈妈：“妈妈，有肉吗？”她妈妈愣了一下，无奈地骂她：“你爸天天那么辛苦，风里来雨里去的，供你吃饱喝足就算好的了，你还想吃好喝好啊？怎么那么没良心！我都没你那么馋，爸妈做什么你就吃什么。知道了没有？”小霜被妈妈这么一骂，顿时委屈的要命，眼珠子就掉下来了，边哭边说：“为什么隔壁小女家她妈妈天天炖肉吃，我们怎么没有？我也想吃肉。你都不买给我吃！”她妈妈本是个暴躁脾气，这下被小霜这么一闹，简直是暴跳如雷。当即拿起了衣架狠狠地打小霜，边打边大骂：“我打死你个败家女，你不知道她家是有钱人吗？咱们家比的起吗？你那么不懂事，不自量力的死丫头。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你还不学坏了！”可怜的小霜哭的脸色通红，满脸泪痕，她妈妈才停下手，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骂道，还不过来吃，等我喂啊？你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啊？小霜呆呆地站着，慢腾腾地走过来，她妈给她盛了一碗饭，叫她自己吃。等妈妈出去厨房后，小霜看着桌上的青菜豆腐，眼泪又冒了出来，她想到了刚刚隔壁小红家的那些炖肉。

直到很晚，爸爸才回来。爸一进门，小霜马上喊了一声爸爸。从床上跳了下来，她埋怨爸爸太晚回来。小嘴厥的老高，她爸爸边笑边对她妈妈说：“今天运气不错，多捕了几只鸟和兔子，你去收拾好，明天一早好拿去换钱，买点好吃的回来吃。”小霜爸爸穿着一身破旧的工作服，身上脚上满是泥巴和草，满脸疲惫的样子。饭盛好了，快过来吃啊。小霜妈在外面大喊。饭桌上，父母两个就着价钱在不停地讨论，晕黄色的灯光照在瓷砖上，小霜看得人都呆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小霜妈就出门了。昨天夜里收拾好家务后，趁着小霜和她爸玩闹的时候儿，把那几只鸟和兔子开膛破肚，收拾利落了。这初秋的天气虽说清爽，但早上仍透着一丝凉意，屋顶上的杂草寂寞地站立着。小霜妈打了个呵欠，把那穿了好几年的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外套紧了紧，和小霜爸一样略显疲劳的神色。她想今天这些拿去卖了，换些钱给全家人买点好吃的，剩下的攒起来备用。干脆买点肉好了，昨晚小霜不是想吃肉吗？也难为这孩子一年到头跟着我们冷冻挨饿的，就这么办。小霜妈仿佛看到了手上那些东西换成钱后的模样，开心地笑了笑。

早上小霜起来的时候，爸爸还在睡觉。于是小霜蹑手蹑脚地起床，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因为爸爸每天早上都要睡觉，到中午才出去捕鸟，妈妈嘱咐她千万不可以吵醒爸爸。随便洗漱后，小霜来到厨房那破旧的饭桌上，上面摆着一包榨菜，锅里有稀饭，小霜盛来快速地吃完。她饿了的话就会吃得很快，长身体的孩子总是很能吃。只是东西的好坏区分而已！吃完饭后，小霜如往常来到老房子前的石凳上，那边有其他老人们种的花草，小霜很喜欢这些红红绿绿的花草，常常看的出了神。而且小霜又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于是那些老人们总是喜欢小霜这孩子，他们说这孩子实诚，心眼儿实在。因为那次隔壁王大爷在石凳边落下了钱包，里面可是他这个月的养老钱啊，说不见就不见，老大爷急得快要疯了。不料钱包却被小霜拾到了，还亲自拿来还给他呢。老大爷从那时候起，便打从心眼里疼起了这孩子，他常对别人说，别看这孩子家境不咋地，人小孩儿的品性那可是一流的，和我年轻时是一样的。我那儿子媳妇孙女可和小霜比不起哟！于是，小霜得到了王大爷一颗外国进口红苹果的奖励。听到王大爷的表扬，小霜心里是满足高兴的，可是更使她开心激动的是，自己长到7岁，头一次吃上了这么好吃的苹果。爸爸妈妈从来没买过水果回家，但是他们也没吃过就对了。小霜心想，等什么时候爸爸妈妈也可以给我买很多很多好吃的红苹果呢？我一定拿去分给别人。小霜为了自己有这个伟大的理想而骄傲！这会儿，小霜又看到隔壁小女母女俩出来了。小女妈穿着一件貂皮大衣，脚蹬一双亮晶晶的白色高跟鞋，提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皮包，小女穿着一身粉红色蕾丝连衣裙，手上还拿着一根棒棒糖，正舔着呢。那是根跟彩虹一样颜色的圆圆的糖，小霜就这样直直地盯着。这母女俩总是有办法勾起小霜心内的渴望。这时候，小女妈对小女说：“宝贝儿，等妈一下，妈进去拿下东西，别乱跑知道吗？”说完进屋去了。小霜跑过去问小女要不要一起玩，小女说：“不了，今天妈妈要带我去游乐园，然后去学钢琴，接着去吃牛排。”说完继续舔着手上的糖。小霜头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词儿，她问小女：“你说的游乐园是什么呀？”小女看小霜这么问，就有点自豪地说：“就是有很多好玩的，还有好吃的，像坐飞机啊，不过，可不是我们头上飞的飞机哦，是假的，只要开关一按，然后人坐在里面，就会转啊转啊的，很好玩的，还有旋转木马，就是骑在马身上，然后转啊转啊的。很好玩的，你有去玩过吗？小霜？”小霜羡慕地咂了咂声，摇了摇头，这下，小女更神气了，她对小霜说：“改天教你妈妈也带你去玩。那可是我们小孩的天下！”小女继续着说：“不过玩完后妈妈要带我去学钢琴，她说以后对我有好处，我也喜欢弹钢琴。对了，你应该没吃过牛排吧？你知道吗？那可是个很高级的地方，是有钱人才进的去的哦。里面的东西好多好多，吃也吃不完，都很好吃的。妈妈每个周末都带我去的哦。”小霜听到小女说的话，心里痒痒的，她也想去一次，去看看小女说的那些好玩好吃的高级地方是什么样的。还想问点什么，小女妈已经出来了，牵着小女就走了。小霜看着她们的背影，这一刻，她在想，如果走出去的是自己和自己的爸妈，那该多好呀！

一整天，小霜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连中午饭时间到了，还不觉得饿。下午这会儿，妈妈回来了。一进门，妈妈就高兴地对小霜爸说“嘿，孩子他爸，我跟你说，今儿个可真是走运了。”小霜倒了杯水给妈妈喝，妈妈喝完后喘了口气，满脸春风地说：“我一大早赶早到了集市上，正琢磨着咋把昨儿个夜里你打回来的鸟和兔子脱手呢，就来了一对夫妻。他们说要给他们的儿子女儿们补补身体，问我这些是否纯正的野味。我说当然是啊，不是不要钱。”小霜爸听了有点愠气，说：“你怎么这样说，人家要说你骗人哪？看你怎么说啊！”小霜妈笑了笑说：“你听我说嘛，我跟他们说这是我丈夫连夜在林子里捕的，真是纯正的。于是，谈妥了价钱，赚了200块，你看！”说完，拿出两张老人头要给小霜爸看。小霜问妈妈说：“那您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啊？妈妈。”小霜爸也说：“是啊。咋那么晚回来啊？不是一大早就卖完了吗？”小霜妈边脱外套边说：“呵，两父女还审问起我来喽！这不，那两夫妻请我回去他们家，帮他们炖吗？人家家里虽说有保姆，可怕那保姆把这些野味给煮坏了，于是请我去帮他们的忙。我说那可真是有钱人啊，家里摆饰地和皇宫差不多了，我都不敢随便瞎走动了，还好那两夫妻很热情，我弄完之后，就走回来了，省点车费，就当锻炼锻炼。”说完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拢拢乱糟糟的头发，小霜妈说：“今儿个晚上咱做点好吃的，我买了鱼，和肉，咱们打打牙祭。一年到头，难得一次，也让孩子高兴高兴。”小霜爸说：“也是。再苦也不能不让孩子吃点好的，正长身体呢。你看小霜的脸色蜡青蜡青的，平时都没怎么给她补充营养。这样下去，孩子怎么受得了。我看以后得多做点对孩子身体有帮助的东西给她吃。”小霜妈叹了口气说：“我和你想的一样，这不没钱嘛。这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我又没有工作，全家指望着你，要多吃点好的真的不容易。不然这样吧，我去买几只小鸡崽子，在院子里养着，让他们下蛋给小霜吃，咱们也可以吃点，剩下的拿去卖掉，留一只专门下来炖，全家吃，你说怎么样？”小霜爸听了，嘿嘿的笑了：“这倒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吧！反正小霜在家里呆着，就让她养着吧。小孩子家心细，也当陪陪她，不然我们也没能力带她四处玩。明天一大早，你就去买吧，记得买些看着强壮的。”“知道啦。过来帮忙把，小霜先看电视，待会儿开饭。”爸爸妈妈在厨房捣鼓开来，小霜看着电视，想到等等就有一顿好吃的，心里激动的要命。不过她突然想起今天小女说的那个好吃好玩又高级的地方，那个地方真的那么好吗？小霜盯着电视想啊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