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善恶的救赎

　　晚上，祈颜请祈凡和她的男朋友一起吃了饭。那男友正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在一个公司做文案，是个挺儒雅的男人。反正要是让祈颜找，她一定不会找这样的一个人。但是她不是祈凡，只要祈凡喜欢就好了。她嘱咐他在这一个时期多关照祈凡，他一一应允。
　　他是陈枭楠的朋友，他们也见过几次，不过那都是在闹哄哄的场合，一起吃饭一起K歌的场景下，对他并不十分了解。当时介绍时，他比陈枭楠小那么多，她一直把他当个小孩子看待，虽然他的年纪与她相仿。在陈枭楠的朋友当中，这个男人的脾气还不错不怎么爱说话，对祈凡有多好，从表现能看出八九。那阵陈枭楠一直说想挖他到自己的公司工作，他一直没答应，她还觉得这个人很有个性。不过祈凡也说过他打算出来单干，自己开广告公司呢。她也说了一些客气话，年轻人还是趁年轻的时候多奋斗多闯荡，将来才有资格享受。对于他的这一点，她比较欣赏。
　　“我吃好了，祈凡，姐姐就回去了。姐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放心吧，祈凡还有我，我会照顾她的。”
　　“嗯。谢谢你，那就暂时把祈凡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待她，我妹妹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儿。”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全心全意地爱她的。”
　　“那我就放心了。”祈颜微微一笑。
　　这世界其实真的很小，转来转去，有的人就又转在一起了。林莫北没想到，找来找去还找了夏祈颜的妹妹，这兄弟两个都掉在夏家姐妹的温柔乡里了。祈颜那么强势，而她的妹妹却这么温柔，他都没觉得她们是亲姐妹。那几次见面，都是一群朋友一起吃喝玩，很少单独在一起聊天。
　　对祈颜，他只知道是他哥的女朋友，而他这个哥又不遗余力地将自己的女朋友也安置在了自己的公司，还做了他的秘书。其实这样的安排有点太老套了，本来两个人的恋情很正常，他还非得弄成办公室恋情。有时候，他还挺佩服陈枭楠的，这老兄也真不怕事儿，把自己女人就放在自己跟前，天天看着自己，不是他脑子进水了，就是她。
　　今天吃饭的时候，他却没有看到祈颜吃惊的表情，好象她有点心不在焉。祈凡说今天在医院跟他们的父亲见了一面，但祈颜却跟陈枭楠闹了个不愉快，具体怎么回事，他还不太清楚，所以没有发言权。
　　关于祈凡这个父亲的事他听祈凡说过，但也只是一星半点。他觉得那是祈凡的伤心事，她要愿意对他说就说，不说他不会追着去问。每个人都有一点小秘密，姑且就让它存在祈凡心里好了，如果一次次揭她的伤疤未免太残忍。他有点怕他们之间的关系让祈颜有心理障碍，万一她不同意他与祈凡再来往了怎么办？毕竟她是祈凡的大姐，在家是说一不二的。但祈颜并没有表现出来，对他很客气，只是精神有点恍惚。这放在谁身上，都会这样的，对于这点他可以理解。
　　当时他见祈颜的时候，她还是单纯的一个冷美人，那年吧，好象这也过去了很多年。现在的她，显得成熟了很多。她跟祈凡不同，虽然是亲姐妹，但是她们的性格是截然不同的。祈凡温柔稳妥，祈颜冷艳干练，姐妹两个各有千秋。但是，对于他这样的男人，还是喜欢那个温柔一点的，他们在一起比较和谐。
　　祈凡马上就毕业了，这毕业找工作就是个问题，她也没有上海户口，想要留在上海也不是那几年的故事了。现在的大学生毕业都不包分配了，祈凡赶上了头一年。她若想在这个大都市站稳脚跟就必须取得硕士以上的学历，才有可能找到工作。于是祈凡也跟他商量了，准备继续研读下去。对于这个他是支持的，就是她不出去工作，他也可以养得起她。但是祈凡是新时代的女性，她是独立的，不会靠林莫北的钱度日的。这个他也能理解，对于她想继续深造，他一百个支持。
　　只是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文案方面好象没有太大的发展，或许自己开公司再或者转型。有一个人倒是巴不得他转型，好去帮他。可是他总觉得兄弟之间还是有点距离好，这么近，万一搞不好关系，也是个麻烦事。但陈枭楠不这么想，他希望有才能的人无论是兄弟还是朋友，都归在他的旗下，他就如虎添翼了。也应了一句话：有钱大家赚嘛。
　　但是，他还是想搞自己的老本行，或者自己投资开一家广告公司，招募一些大学生，大家闯出一条路子来。现在这种行业也挺吃香的，你要是设计出来一款好的广告，也能帮企业打开市场，那样双方赢利。对于这些，他还是比较看好的。
　　祈凡上学，他去筹划他的公司。不想当老板的小伙儿，不是好小伙儿。这是他给自己定的目标，希望有一天，他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公司。慢慢的也跻身在各大广告公司中，发挥自己的特长。
　　等祈凡博士读完他们就结婚，她学临床医学的，这个应该可以好找一点工作，到时候凭她的学识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比较好的工作。比如上海中山大学附第一医院有他的一个舅舅，到时候就去找他，怎么也得给祈颜安排一个医院的工作，这样才可以学有所用。但那都是后话了，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继续学习。
　　现在祈凡也找到了她的父亲，虽然他现在是那么的不堪。他知道祈凡一定不会不管他的，她是那么的善良。就象她们医院的宗旨，对待病人象对待亲人一般给予更多的关爱，更何况这个病人还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听祈凡说那人的样子好象活不了多久了似的，那满身的管子没个好地儿，从他体内取出多少钢筋，说出来会吓死很多人。他能活着出来，也真是奇迹。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在大自然面前人显得单薄无力，说不定哪天就跟死亡碰撞在一起，然后象一阵烟，销声匿迹了。无论你以前多么富贵、还是贫穷，都会经历死亡的那一刻。那一刻对身边的亲人是一种残忍的别离，对自己可能就是一种魂归故里。人都会有一天走那一步的，每个人都不能逃脱那种境遇。其实可以概括为一句话：最可恨的人，如果你细加研究，结果发现他不过是个可怜人。这就是命，命运的捉弄。
　　祈凡也挺难的，她在何耀东身边陪着他，不知道是该以一个家属的身份，还是以一个医师的身份。他不能自主呼吸，除了她在就是两个护工，而他现在的妻子由于受了强烈的刺激住在心脑血管病房，心脏病复发。她突然有点可怜他们，人有钱了又能怎么样呢？要死的时候依然会死，生病的时候依然会病。不会因为你有钱，那些灾难就放过你；而健康，也不会因为你有钱就亲近你。
　　陈枭楠倒是天天来，他觉得何耀东出这样的事跟他有关，总有一种愧疚的感觉。他希望在何耀东为数不多的日子里，给他更多的关照。他也想过要挽回何耀东的生命，让一切都重新来过，或许结局就不是这样的悲哀。可是人生没有后悔药可吃，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时光远去，包括生命。
　　祈颜也从他家里走掉了，不知去向。可能就象她说的，回家了吧。那么久没见妈妈回去也可无可厚非，可是她这样冷漠的对待她的父亲，让他很不习惯。他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对待亲情那么冷漠，对待生自己的父亲，满满的都是仇恨而没有半点怜惜。从何耀东这里，他看到了祈颜邪恶的一面，好象从今天开始他才认识她。原来那些处心积虑的事情，都是她精心策划的，她有如此过人的聪明才智，却没有用对地方，用在了怎么对付自己的生身父亲身上，这不得不让人觉得寒心，这也太吓人了，这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吗？这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可是，就象祈颜说的他不了解她们的生活，也没有经历过，他根本也不会了解她们小时候挨冷受冻。而那个曾被人称为父亲的人在外面风光，完全不顾她们的死活。她是家中最大的孩子，感触是最深的，伤害也是最大的。
　　过去了那么多年，她一直不能释怀，这倒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她缺少应有的爱吗？可是，在他这里她难道没有得到爱吗？他可是真心诚意地爱着她的。可她把他的爱当成了什么，复仇的砝码？这是最让他不能容忍的。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这手腕儿，敢耍他，这是他最憎恶的行为。所以对于她那天过激的语言，他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给了她一耳光，或许就这么一下，打散了他们之间还残存的一点点爱。
　　她走了，他将何去何从？他的爱情呢？他的爱人呢？唉！这一切的一切，恍然如梦一般隔世了。那么爱情这东西，从此被冰冻在三千英尺以下的地层了。他还会再有爱情吗？他的一心一意换来的是什么?威逼利诱，这巨大的打击挫败了他对爱情的憧憬与希望。他又变回原来的那个浪子，从此沉沦。
　　“枭楠哥哥，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好了。你看你几天没刮胡子没换衣服了，快回家休息去。”祈凡看着陈枭楠说。
　　“谢谢你，祈凡，我没事。”
　　“我知道，你觉得有些愧疚。可这不关你的事，跟你无关。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别因为这件事打乱了自己的生活。关于我姐姐，我替她向你道歉，你别怪她。其实她内心没有那么龌龊，这都是那几年的苦日子逼出来的。你没有那种生活经历，体会不到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艰辛。”
　　“我知道，对不起，祈凡。”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看着你们两个那样了，我很难过。”祈凡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噗啦啦地掉了下来，她转过身去。
　　“枭楠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无论你与姐姐以后爱与不爱，都不要怪她好吗？你答应我。”
　　陈枭楠沉默片刻说:“好，我不怪她。她有她的理由，也有自己的选择。”
　　“谢谢你，枭楠哥哥。”
　　“哦，你毕业后打算去哪儿？找到了工作了吗？如果有什么难处记得一定要找我，我可是你的枭楠哥哥。”陈枭楠对她说。
　　“谢谢你，枭楠哥哥。我毕业以后还打算继续深造，多学一些知识总是好的，然后工作的事慢慢再找，如果有需要枭楠哥哥的地方，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这就对了。听说你谈了个男朋友，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不过，这也干不长了。”
　　“为什么？”
　　“他打算自己出来做呢，自己开个广告公司，难道还要做一辈子的文案？”
　　“也是。哦对了，我有一个朋友也是做文案工作的，以后他的公司开了，可以把他请去。”
　　“嗯。不过，我想你们可能认识。”
　　“哦？是谁啊？”
　　“林莫北。”
　　“你是说你的男朋友是林莫北？”
　　“是的。”
　　“好小子，竟然一点风也没给我透啊。”
　　“你不是一直忙得要命，所以，我们就没通知你们。”
　　“不行，今天你们得请我吃饭，看看我都有多少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真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哥哥一声。我要不问，你们就打算瞒到结婚那天？这是要给我一个特大的惊喜啊？也不担心我这心脏受了受不了。”
　　“我们知道枭楠哥哥的心脏绝对健康。”说了这一袭话，把刚才那些伤感的情绪压下去了不少。
　　人间有爱，处处是阳光。
　　这样一来缓和了一下沉重的气氛，他与祈凡相跟着从何耀东的病房走出来，一起去了主治医生办公室。
　　“医生，他怎么样啊？存活的几率有多少？”
　　“呵呵……不好说，我看他现在求生的欲望不那么强烈了。你知道人活着有时候是靠毅志的，您能明白吗？”
　　“我明白。”陈枭楠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是无论承认与不承认，该来的总该会来，该去的也总该会去。一切随缘吧，或许他与耀东之间的缘分只限于这十几年。人那，真是脆弱。
　　“呃，你们是他家属吗？”
　　“哦，我是他朋友。”
　　“我想，还是先尽快通知家属，准备后事吧。”
　　“医生，真的就没有一点希望了吗？他不是活着出来的么？怎么有了良好的医疗条件了，他却要不治而亡了？”祈凡着急地问着。
　　“这位同学，想必你也是学医的吧？我在医院见过你，一个人自己要不想活，我想就是你的好医好药，再怎么样也挽救不了他的生命。虽然他的身还在，但心已经不寄希望了。”
　　“那……那您的意思就是死亡？”
　　“也不能这么说，看今晚吧，如果能挺过来就过来了，挺不过来就没事了，反正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吧。”祈凡突然有点想哭，她发现她不适合做医生，太容易感情用事，面对生死还不能淡然处之。
　　“好了，人自有天命，别难过了。这几天，我们已经尽力了，我想他挣扎得也难受。他已经向你们忏悔了他以前的行径，心里再没有牵挂了，或许这就是他终结生命的最后一站吧。”
　　祈凡的眼泪就下来了：“枭楠哥哥，谢谢你的理解。眼看着他这样凄惨地死去了，我有点受不了，虽然他以前是那么的坏，可是罪不在死。在他活得风光的时候，我和姐姐不止一次地诅咒他，但他要走完生命的历程时，我却如此难过。枭楠哥哥，你不会说我这是鳄鱼的眼泪吧？”
　　“那怎么会，祈凡你一直是善良的，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风光时，我们巴不得他去死，但他真的要死了，我却一点都不高兴，而且还没由来的如此悲伤。这几天感情特别脆弱，稍一触碰就痛哭流涕。”
　　“你哭，是因为你已经原谅了他是吗？”
　　“我原谅了他有什么用，他已经不知道了，跟一个没有知觉地人说原谅，你觉得还有必要吗？”
　　“至少你原谅了他，他会升入天堂，就不用下地狱受煎熬了。好了，别难过了。他这样走，虽然样子有点凄惨，其实他也很快乐的，至少他的女儿原谅了他。”
　　“谢谢你安慰我，谢谢你枭楠哥哥。我想姐姐跟我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她嘴硬，不愿意承认。”
　　“但愿吧。”陈枭楠没有把这个事情的来笼去脉告诉祈凡，他想，还是让祈颜在祈凡的心中完美一点为好。要是把她一直以来的精心策划，处心积虑告诉了祈凡，他怕吓着她。还是留一份美好给这个小姑娘吧，她这么单纯。姐妹两个性格迥异，祈凡的安静善良是祈颜所不俱备的，而祈颜的当机立断心思慎密也是祈凡所没有的。
　　柴静说过：真实的人性有无尽的可能。善当然存在，但恶也可能一直存在。歉意不一定能弥补，伤害却有可能被原谅；忏悔也许存在，也许永远没有，都无法强制，强制出来也没有意义。人的一生，本来就是善良与罪恶，人性与兽欲不断交织、不断干戈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