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多事之秋

　　蹦儿看小凤和小孩子一样，就劝说道：“小凤，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你就给他得了。”
　　小凤一听，放开了大哥转过身对着蹦儿，又撕又扯地说：“打你这吃力扒外的家伙，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说完，气嘟嘟地往屋里跑去，砰的关上了房门。
　　蹦儿摇了摇头，把她放在地上的洗衣盆端起来，走到晾衣服绳子那儿，一件件晾晒起来。当他把衣服晾晒平整时，看到奶奶正好从外边回来，就喊道：“娘，我今天想让小凤跟我回家去。”
　　奶奶还不知道小凤和蹦儿吵架了，就回道：“好啊，只要小凤肯和你走，我等着呢，白吃饭的都是。”奶奶这些话是说给刚从屋里出来的妈妈听的，她才舍不得为难她的宝贝女儿呢。
　　谁知道这句话，被一直观看院子里动静的小凤听到了，她今天本来看到蹦儿给大哥买了球，就心里不舒服，嫌蹦儿不和她一个心。这时候又听到奶奶这样说，觉得奶奶也嫌弃她。一怒之下就推门出来，铁青着脸说：“蹦儿，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下次再看到你送给人东西，我不撕烂你，我们走，不想看到她们。”她最后这个她们，当然也包括我奶奶。
　　小凤在前边走，蹦儿跟在后面，给奶奶说：“娘，那我们走了啊！”
　　奶奶愣了一下喊道：“小风，你这个白眼狼，傻妮子，我对你这么好，你咋能这样对待你老娘啊！”
　　小凤没有回头，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说：“你对谁好啊，你就对自己好，这些年不是寂寞要我陪你，我能这么大没有对象，嫁一个穷光蛋，睁眼瞎啊！”
　　奶奶看小风不回头，又撵到门外喊道：“妮儿，娘刚才的话，是逗蹦儿玩的，你这孩子咋当真了呢？回来，快回来，中午给你们做好饭吃。”
　　不管奶奶怎么喊，小凤这个倔丫头就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奶奶悻悻地转过身，看着我妈妈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不觉得怒火上升。骂道：“你个贱女人，笑什么，再看瞎了你的狗眼。”
　　妈妈不理她，转身进屋，一个人还在偷偷地乐，心想：活该，这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女，自作自受吧！
　　奶奶一个人生着闷气进屋去了。大哥看到人都走了，院子里没有人了，一个人跑到院子里，想挖一个坑，蹦球玩。正当大哥卖力地在院子里挖坑的时候，奶奶端了半盆子洗手水出来，哗地泼了过去，一下子泼了大哥一头一身。
　　大哥受到惊吓，“哇哇”大哭起来。妈妈赶紧从屋里跑出来，她以为大哥摔倒了，一看大哥一头一脸的水，知道是奶奶办的好事。
　　妈妈不想和奶奶这种不讲理的人理论，她拉着大哥说道：“小杰，走我们去屋里玩，不在外边玩了。”
　　到了屋子里，小杰问妈妈说：“娘，奶奶为啥要用水泼我啊？”
　　妈妈看了看大哥，她不想他小小年纪，就是满心的怨恨，就说：“奶奶老了，眼花了，看不清楚。”
　　小杰说：“不是，我觉得是姑姑不要奶奶了，她恨我还有娘。”
　　妈妈笑着对哥哥说：“小杰真聪明，不过这种话，不要给奶奶说，她会更难过的，知道吗？”
　　小杰说：“好的，我不说，我是心里想的。”
　　小姑这一走，半年没有回来，奶奶这下好了，每天跑过去看她的宝贝女儿。
　　一晃小凤结婚四年多了，还没有孩子，急的奶奶四处给她求医问药，烧香拜佛。
　　这四年时间里，妈妈先后又领了大姐，二哥，和二姐。
　　生下二哥的时候，正好赶上八月，是农忙的季节。家里这么多人，妈妈舍不得拉下工分，从生产队领回没有全开绽的棉桃，在家里剥。由于生下孩子时间短，妈妈的指甲因为剥棉桃生了坏，右手中指响指，指甲都掉了下来。后来那个中指的指甲一直没有再长。其他的指甲也变青了。以后的好多年里，阴天的时候，妈妈都会指甲盖疼。妈妈很多毛病都是坐月子时候留下的。
　　那年冬天，队里组织人员做粉条，妈妈参加了，可以挣一个人的工分。二哥刚会走路，有大哥和大姐在家里照看着。姥爷来看他们，给他们送过来一些粮食。结果看到妈妈去做粉条，二哥尿湿了裤子，和大哥他们在院子里玩，十冬腊月的，二哥棉裤冻成了冰凌块，粘在了腿上。姥爷把二哥抱进屋里，看屋子也没有生炉子，二哥的棉裤脱不下来，小腿冻得红通通的。姥爷抱着二哥给他暖，姥爷那么大的男人，看着二哥的样子，心疼地哭的稀里哗啦的。
　　奶奶在她生着炉子的屋子里，也不出来，不管不问。姥爷闯进她屋子里骂她：“你这种女人没有人心，迟早要遭报应的。”
　　奶奶自知理屈，但她还是强词夺理地说：“这怎么能怪我，当初你女儿吵着要分家，才分了的，他们把我孤老婆子分出来，不照顾我，他们不孝顺，还能怨我啊！”
　　姥爷知道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懂四六，给她计较，等于对牛弹琴。就不再理她。
　　姥爷给大哥和大姐交代了他要给妈妈说的话，就把二哥抱走了，回到了姥姥家，姥姥听了姥爷的话，也一直抹眼泪，怪自己当初没有阻止妈妈，说妈妈命太苦了。从小在他们家没有享福，如今更是受罪。那个冬天二哥是在姥姥家里渡过的。
　　妈妈去姥姥家叫了二哥一次。姥姥看到妈妈抱着她哭着说：“你小妹妹大了，让星儿（我二哥的小名）在咱家里住一冬天吧，你也可以安心地挣工分。”
　　妈妈挺感动的，虽然姥姥不是自己的亲妈，但是比亲妈都亲。坚强的妈妈不愿意让姥姥和姥爷太过担心，就说一些不苦，家里生活挺好之类的话。
　　小姑小凤终于有了身孕，吃不下饭，一吃就吐。奶奶左哄右哄地哄她吃东西，像伺候皇上一样地伺候着她。
　　小姑的大女儿和我二姐同岁，我妈妈怀我二姐，到生我二姐，奶奶连一眼都没有瞧过。妈妈时常想：人家都是重男轻女的，奶奶怎么就这么重女轻男，好像爸爸不是她亲生的一样。
　　妈妈领我大姐的时候，奶奶常说妈妈：一个穷闺女，别老是抱着她。可是，小姑小凤领的第一胎是一个女孩，她却香包包似得抱着晃来晃去的。
　　两个孩子稍大点有时候跑到一起玩，常遭到奶奶和小姑的训斥，她们不让孩子们去一起玩。
　　奶奶每年都会养鸡，她养的鸡子下的蛋吃不了。可是，她从来都不让我们姊妹们吃。二姐仙儿和小姑的大女儿大英常偷偷地跑到一起玩，大英会把吃不完的鸡蛋给仙儿吃，被奶奶发现常常会打姐姐，说她是“贱*妮子”，奶奶骂人的话可难听了。
　　妈妈也想过养鸡子，下了蛋让孩子们吃解馋，可是我们家里姊妹这么多，粮食都不够吃，哪有多余的东西喂鸡子吃啊！
　　妈妈有一次，看到卖小鸡的，也想买几只。
　　奶奶看到了，不让妈妈买，她说：“我们两家住在一个院子里，我们养了鸡子，肯定回去吃她的东西，你们不孝顺我，难道还要和我争鸡蛋吃？”
　　妈妈不愿意和她理论，也只能放弃了买鸡子养的念头。
　　爷爷还是很少回家，妈妈听爸爸回来说，爷爷这几年身体不好，老是生病，精神状态也不好。
　　爷爷每个月的工作，除了他自己的生活费，都让爸爸带回家交给奶奶。为的是家里可以和睦一点，他不想奶奶总是惹是生非地找麻烦。
　　大姑最近来家里一次，她听说爸爸从城里回来，说爷爷生病了。就托爸爸把她养的鸡子下得蛋，给爷爷捎去。这些鸡蛋姑姑攒了很久，没舍得让孩子们吃。
　　哥哥姐姐们看到篮子里的鸡蛋馋的流口水，大姑就拿出来两个让留给孩子们吃。那是哥哥姐姐第一次吃鸡蛋。
　　爸爸看着孩子们这样，他也没有办法，就他那点工资，加上妈妈偶尔能去挣些工分，分点队里的粮食，孩子们不被饿起来就不错了。
　　爷爷看到大姑给他带的鸡蛋很感动，说：“他们要能来城里玩就好了，很多年都没有见过大凤和孩子们了，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爸爸把爷爷的话带给了大姑。大姑就让大姑父拉着排子车，她在后边推，孩子们坐在上边，他们一家人到城里看了爷爷一次。姑姑的六个孩子在爷爷的职工宿舍的小院子里跑来跑去，虽然很吵，爷爷还是很开心。
　　爷爷说：“能看到大凤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他就不会为大凤再担心了。”
　　大姑也给爷爷说：“爹，你就别担心我们了，这些年我们比以前生活强多了。你保重自己的身体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