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良心和学术腐败

　　十五、良心和学术腐败
　　
　　一个月后，赵周乔收到法院传票，说是赵周乔骑车撞了老人，造成老人骨折并引发心脏病，要求赵周乔赔偿医疗费二十万元。
　　赵周乔去了法院，说明自己是做好事，没有撞人。
　　法官问：你没有撞人为什么要将老人送去医院？
　　赵周乔答：难道看见一个老人痛苦地坐在马路边上不管不问才对吗？可以让老人自己说，到底我撞没撞她。
　　法官说：就是老人说你撞了她法院才传唤你的。
　　赵周乔说：不可能！那么大岁数的人怎么会撒谎呢？
　　原告代理人说：请被告注意用词，凭什么说我的当事人撒谎而不是被告撒谎呢？
　　赵周乔有点激动：可以请老人来法庭作证，如果她当面说是我撞的我就认了。
　　法官说：老人现在处在昏迷状态，还在抢救，不能出庭作证。
　　赵周乔说：既然老人处在昏迷状态她是怎么证明我撞了她？
　　法官说：老人清醒过，老人清醒时作过证，我们这有笔录。
　　赵周乔说：反正我没撞人，不能因为做好事被诬陷。
　　原告代理人说：请被告注意用词，我们只是提供事实，并没有诬陷。被告说自己没有撞人应该向法庭提供没有撞人的证据。
　　赵周乔说：可以请老人的儿子来作证，他在医院曾经对我救他母亲表示感谢，并且向我借了五百元钱。
　　原告代理人说：老人的儿子并不在撞人现场，无法证明被告撞人或没有撞人。被告当时确实支付了五百钱医疗费，这也是被告撞人的证据之一……
　　赵周乔再次激动地打断原告代理人的话：什么？他出来的匆忙钱没带够，向我借钱我借给他了反倒成了撞人的证据？
　　法官说：请被告不要打断别人说话。我们的证人笔录确实没有说那五百元是借款，应该是被告主动支付的医疗费用。
　　赵周乔更激动了：什么！老人的儿子没有处在昏迷状态吧？我要求和老人的儿子当面对质！
　　法官要赵周乔冷静，原告代理人说：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当时认为可能撞得不是太严重，收了被告五百元医疗费就放被告走了。现在，我当事人的母亲骨盆骨裂，引发心脏病，已经花了二十多万医疗费用。我当事人的母亲如今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每天都在发生巨额医疗费用。我们认为，要求被告支付二十万元医疗费用并不为过。
　　……
　　赵周乔将这事告诉了父亲。周解放将公司的法律顾问请来，法律顾问问了法院开庭的情况，说：原告有当事人的证言证词，周乔只是自己说自己没撞人证据不足，如果能有目击证人的证词是最好的。问题是这种事取证难。我先了解了解情况吧。
　　赵周乔说：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明明我没撞说是我撞的。明明是向我借钱说是我主动支付医疗费。
　　法律顾问说：证据，关键是证据。你怎么证明你没撞？
　　赵周乔说：那他们怎么证明是我撞的呢？
　　是，仅凭老人和她儿子的证词是不够的。这就要看法院怎么判了。你说五百元是借款，你有借据吗？
　　赵周乔摇摇头：当时他儿子身上钱不够，请求我好人做到底，我就借给他了。既然是做好事，当时那情况我不让他赶紧去办住院手续还能要他先给我写借据吗？他要了我的电话号码。我想他能还就还，不能还就算了。
　　法律顾问问：你给他五百元钱的过程有谁在旁边看见了？
　　赵周乔想了想：应该没有其他人。
　　法律顾问转向周解放：董事长，我们假定周乔说的都是实话。那么那位老人的儿子就是在撒谎。只有周乔和他两人知道这五百元钱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周乔做好事帮忙借给他的，他却说是周乔主动支付的医疗费。如果真是这样，那位老人的儿子就是故意诬陷，如果是故意诬陷，老人的证词会不会是假的呢？这一切都需要证据。老人的证词是第一证据，除非老人醒过来后良心发现改了口，否则这个证据是对周乔不利的。如果老人没能救过来去世了呢？这个不利的证据就改不了了。除非有目击证人证明老人撒了谎。老人的儿子不能证明，因为他不在现场，但如果老人儿子能找到目击证人证明老人没有撒谎呢？请注意，我们已经假定老人儿子是故意诬陷了。既然是撒谎，就不太可能只撒一个谎，一个谎通常不能自圆其说，往往需要若干个谎言相互配合。现在老人儿子的证言说那五百元钱是周乔主动支付的医疗费，这对周乔也不利。主动送老人去医院都被法官认为是周乔撞人的间接证据，主动支付医疗费更有可能被当成周乔撞人的间接证据。
　　赵周乔和周解放父子俩相互看了看。
　　法律顾问说：还是那句话，一切都需要证据。对方能提供直接和间接证据，周乔的证据却只有他自己的陈述。我还是先了解下情况再说吧。
　　几天后，法律顾问了解到一些情况。那位老人的儿子是一位四十岁的派出所民警，也就是说，这位当事人是有相当法律知识的，在司法系统很可能也有相当人脉。原告代理人暗示，原告是有目击证人的，老人的医疗费已经突破二十五万，原告只要二十万就可以不予追究。希望被告能拎得清。法律顾问和周解放分析，原告代理人话里话外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要二十万块钱。
　　周解放说：我儿子分明是学雷锋做好事，结果反而要花二十万买个黑锅来背。这还有公道吗？
　　第二天，网络上开始传一个富二代撞了老人不愿赔偿的事。说是老人被撞后瘫痪在床，医疗费用已经花了三十多万，这位撞人的千万富翁的儿子却连二十万医疗费也不愿付。网上纷纷遣责这位千万富翁为富不仁。赵周乔觉得自己有嘴说不清，整天沉默寡言。赵婷也知道了这事，来问赵周乔。赵周乔向妈妈解释了事情的详细经过。赵婷义愤填膺，非要找那位公安民警为儿子讨个公道。法律顾问说：见不到当事人，只能见到代理人。周解放要妻子回家别对父母说，免得让老人也跟着闹心。
　　
　　郑家骏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一起“学术腐败”案。起因是一位女博士举报郑家骏侵占了她的学术成果，证据是这位女博士发表在一本专业杂志的论文署上了郑家骏的名字，而且郑家骏的名字署在了女博士前面，而这篇数万字的论文郑家骏自始至终没写过一个字，每一个字都是女博士写的。
　　有人告诉郑家骏某家报纸登了这个消息，郑家骏看过后没当回事。首先，那篇文章确实是郑家骏和他的学生合作的，不存在侵占问题。其次，这家报纸郑家骏第一次听说，郑家骏想当然地认为这是无聊小报的无聊炒作。
　　后来，网络上将这事越炒越热。郑家骏打电话给他的女学生，女学生说，是有位记者采访过她，也只采访过那一次。那次采访提到过那篇文章，她是说过那篇文章每一个字都是自己写的（电脑打字），没说过侵占。这样说是有前后话的，当时说这话的主要意思是没有请专业打字人员。如果请人打字是不是打字员就成作者了呢？
　　郑家骏也觉得这逻辑很可笑，继续没当回事。
　　再后来，中央电视台采访了这家报纸的有关领导。采访未对具体事件做出判断和评价，只是对侵占、嫖窃等“学术腐败”现象大加鞭挞。报纸领导无意间透露，报纸发行量翻了两番，一举扭亏为盈。中央电视台记者说：这说明广大人民群众关注并对“学术腐败”深恶痛绝。网络上的争论越来越热烈，郑家骏和女博士不断被人采访，不堪其扰。郑家骏和女博士都在网上发表申明，证实那不是一起侵占或嫖窃的“学术腐败”。也有网友发表意见认为这是一次濒临倒闭的小报自我炒作行为。
　　网上各种传言多了起来，有人说郑家骏和女博士是情人关系，女学生为了获得博士学位向导师献出了宝贵的贞操。还有人说郑家骏有日本情妇，并且在日本发表过汉奸言论。郑家骏去外地讲学，曾被听众在台下当面质问是否和女学生睡过觉，日本情妇叫什么名字。
　　郑家骏无法再不当回事了。郑家骏自己在网上发表申明，学校也表明态度。学校只能对“学术腐败”问题表明态度，无法对郑教授是否睡过女学生和是否有日本情妇的事说啥。只能呼吁社会还学者们一个干净、安静的科研和生活环境。
　　郑家骏的申明和学校的态度都无法改变什么，人们相信“无风不起浪”的说法。郑家骏已经无法在公开场合露面，去超市买袋水饺都会被记者堵着采访。同样的问题回答过无数遍还是会有人问。去外地讲学已不可能，在本校上大课台下的学生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
　　郑家骏苦不堪言，而且告诉无门。告谁呢？告那家始作俑者的小报？有人说那家小报正希望和你这样的知名学者打官司，他们的发行量又可以翻两番。这时，日本一所著名大学向郑家骏发出邀请，郑家骏索性带着妻儿背井离乡，去日本做了教授。
　　后来，中央电视台一位制片人因为受贿被抓，牵出了一位年轻编导。这位年轻编导就是当年上门去请郑家骏讲“三皇五帝”的小伙子，小伙子在采编工作中有索贿行为，小伙子一手炮制了“郑家骏学术腐败”案。郑家骏已经身在日本，郑家骏啥话没说。郑家骏想：我这时说啥都有可能被打成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