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四川王刘湘（二）

　　
　　熊克武和刘存厚是四川省的两个督军，一个是孙中山的国民政府所委派，一个是袁世凯的北洋政府所委派，如今，二人都想控制千里巴蜀，就像一山有二虎，谁也不服谁，因此，势不两立，势成水火，明争暗斗，谁也不愿意退出四川这个政治舞台。若是简单地两个人，倒好说，关键是两个都是军阀大人物，都有军队，都是有枪有炮的督军，让谁退一步都难，迟早必有一战。
　　刘存厚三思，决定拉拢刘湘，于是，没事了就来和刘湘聊天，刘湘是热情接待，二人谈的倒很和谐，也很投机。
　　刘湘道：“我最喜欢古代的英雄，金戈铁马，叱咤风云，胯下马，手中剑，顶盔冠甲，威风凛凛，汉高祖刘邦手持一把赤霄剑，听说是帝道之剑，刘备手持双股剑，应该是一对雌雄宝剑，剑乃兵器之君，用剑之人最后做了皇上，岂不是心想事成？”
　　刘存厚忽然想起曹操为了收服关羽的故事，心道：我不放试一试。遂道：“是呀是呀！我那里倒有一柄好剑，刘老弟如果喜欢，过几天我送过来让刘老弟赏玩。”
　　刘湘道：“我不过说说罢了，怎么敢轻取督军大人的至爱？”
　　刘存厚道：“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谁不知道刘老弟年轻有为，是我们巴蜀的骄傲，不过就是一柄宝剑，不值多少钱，只要刘老弟喜欢就好。”
　　刘存厚一口一个老弟，叫的那是非常亲热。
　　刘存厚回去，马上把手下马弁心腹都集中起来，命令他们在三天之内，搞来一把宝剑，可以不择手段。
　　两天之后，马弁赵某回来报告道：“我打听到商人吴秀江家里有一柄传世宝剑，只是这老头儿不愿意卖，说早就没有了，好话孬话，威胁利诱，怎么说都不行。”
　　刘存厚道：“带我去。”
　　当下刘存厚带着十几个马弁，去成都客商吴秀江家里。
　　刘存厚进门，才发现这是一个富豪之家，不是平常人家，带人进来往客厅一坐，就跟强盗进门一样
　　道：“把吴秀江老先生给我请出来。”
　　吴秀江颤颤悠悠地进来，见了刘存厚，赶紧行礼，道：“不知督军大人到府，府里蓬荜生辉，来人呀，上茶。”
　　刘存厚道：“不用，免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吴先生家很富裕，好啊！巴蜀连年混战，经费不足，很多当兵的只有一身衣服，想换洗都困难，实在让人烦恼。吴老先生，当兵的可都是为了保卫我们巴蜀不受欺负，应该关怀是不是？”
　　吴秀江道：“是是是，督军大人宅心仁厚，在下心里敬佩。”
　　刘存厚站了起来，道：“敬佩顶个屁用，实际点，我想在吴老先生这里借十万大洋，以后有了一定归还，决不食言，先给这些当兵的买条裤子，吴老先生不会推辞吧？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听说吴老先生还有三个儿子，就让吴老先生的儿子都当兵去，体验体验，也就知道本督军没有说谎，真难呀！很无奈呀。吴老先生，您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做督军的。”
　　吴秀江一听，就知道今天这个关不好过，知道刘存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为了那柄宝剑而来，长叹一声，道：“督军大人，我只是个老实的商人，本来也没有多少积蓄，别说十万大洋，一万大洋拿出来都艰难。这样吧，我家有一件传世之宝，也不知能值多少钱，就献给督军大人怎么样？”
　　刘存厚连忙推辞道：“不可以不可以，吴老先生的传世之宝我怎么敢收，让人知道，说我刘存厚是个赃官，这可不敢当，真的不敢当。”
　　吴秀江知道刘存厚很虚伪，道：“谁不知道督军大人两袖清风，爱民如子，这是我自愿送给督军大人的，也许能帮助督军大人解决一些困难，也是我们百姓的一番心意。”
　　刘存厚道：“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愧领了，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吴秀江对一个下人道：“去，到我书房里把那件宝贝拿来，我要送给督军大人。”
　　下人一会儿就来了，手里捧着一柄大刀，刘存厚早就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不等吴秀江说话，一把就把那柄大刀从下人手里拿了过来，仔细一看，大刀的确是不错，还很锋利，一面镌刻着三个字：义和团。一面镌刻着四个字：见贼腰折。
　　看罢，刘存厚的眼睛顿时瞪起来了，道：“吴老头，你是耍笑本督军不是，这么一把破刀，也是传世之宝，你这是欺负本督军不认识字是不是？”
　　吴秀江吓坏了，连连打恭，道：“对不起，督军大人，拿错了，拿错了。”回头对下人道：“我说的是那柄剑，盒子装的。”
　　下人赶紧又去拿。
　　一会儿，下人捧来一个长三尺多的木盒子，并不奢华，很普通，吴秀江拿过来，捧着木盒子，亲自奉给刘存厚。
　　刘存厚将那把大砍刀丢在一边，接过盒子，放在茶几之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宝剑来，但见：
　　镇国之宝太阿剑，流落人间两千年。
　　天地人和归一道，威力凝聚不同凡。
　　当年楚王破强晋，飞沙走石日蔽天。
　　威武不屈仗此宝，商人买来镇家园。
　　刘存厚一见就知道是宝贝，道：“让开，我看看。”说着话，捡起地上的那把义和团大砍刀，用宝剑向上面削去，只听“当啷一声，一把大刀给宝剑削断，成了两截，当真削铁如泥，刘存厚心里称赞。
　　刘存厚是个识货的，知道此宝不凡，价值连城，就此拿走却也不好意思，道：“来呀！”
　　一个马弁上前候命，刘存厚道：“吴老先生也是热爱巴蜀的豪绅，将此宝赠与刘某，愧不敢当。这样吧，拿一万大洋给吴老先生作为补偿，就算是我刘某一点小小心意。”
　　“是。”
　　吴秀江虽说失去一柄宝剑，却得到一万大洋，并不吃亏，而且家里平安，总算没出乱子，已经很知足了，当下将督军刘存厚送出府门，敬鬼神而远之，你们赶紧走。
　　刘存厚带剑回到总督府，反复看这柄剑，爱不释手，很想据为己有，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丢掉在巴蜀做督军王霸的想法，最后狠了狠心，将宝剑入了盒子，隔日带着宝剑来刘湘府里，企图拉拢刘湘支持自己，斗败熊克武，一人独霸川蜀之地。
　　刘湘见刘存厚来了，赶紧接了出来，二人进了大厅，刘湘赶紧让下人倒茶招待，随后准备小宴，准备二人喝几杯。
　　刘存厚将宝剑盒子房子啊案桌之上，道：“刘老弟，这可是我家传数代的宝贝，今天我把它赠与老弟，了却了老弟金戈铁马手握宝剑的心愿，怎么样？看看，保险你喜欢。“
　　刘湘心想：你刘存厚前几代不过是巴蜀农民，哪有什么宝贝流传数代？若真的是宝贝，也是你巧取豪夺而来，并非是传家之宝。
　　刘湘上前，打开盒子，却是一把没有剑鞘的宝剑，拿了起来，冷气森森，杀气腾腾，抖一下，龙吟之声传出。当时就知道此剑不凡，再一看上面镌刻两个篆字：太阿。这才明白，这是战国时威力无比的一把宝剑，铸剑大师呀欧冶子锻造的，心里大惊。
　　刘湘心想：没想到我还有福气得到此剑，这是一柄威道之剑，在古代，有了它，就可以成就王霸之业，却没想到刘存厚这个督军得到了它，却送来给我，看来我刘湘的福气真的不小。
　　刘湘看了看，只怕刘存厚后悔，马上放进剑盒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多谢督军大人，了却了我多年的心愿。”
　　刘湘让下人将宝剑拿走，放进室内，这才和刘存厚喝茶，酒菜上来了，二人吃酒，你一杯，我一杯，这就喝上了，席间谈些闲话，很和谐，刘湘道：“督军大人，以后你要有什么事，派个士兵来，派个百姓来，写上一指宽的条，我刘湘马上就到，绝不含糊。督军大人就是我刘湘的上司，我刘湘愿意听您的指派。”
　　刘存厚眼见刘湘对自己这样客气，高兴了，心道：没想到一柄剑竟然收服了刘湘，真的是物有所值。
　　刘存厚酒足饭饱带着马弁回去了，刘湘将宝剑拿出来，爱不释手地赏玩一番，到了院子中，挥动宝剑，练了一套武艺，却见寒光闪闪，威力无穷，剑光扫过，呼呼生风，竟然将一棵碗口粗的杨树齐齐扫断，倒了下去。刘湘大喜，将宝剑收回，放进内室，作为镇府之宝，再不拿它出来示人，一次，刘存厚问道：“刘老弟，那口宝剑你感觉怎么样？”
　　刘湘叹息一声道：“唉！府里的小厮不成器，偷着带出去玩，没想到掉进河里去了，我派人去找了半天，找不到了，真的气死了，倒辜负了督军大人一番美意。”
　　刘存厚知道刘湘在骗人，但却知道刘湘的确爱惜那口宝剑，假装相信道：“可惜可惜。”
　　刘存厚以为拉拢了刘湘，自己在成都的地位谁也撼动不了，却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刘湘阳奉阴违，心里想的还是熊克武，加上熊克武在实力上也超过刘存厚，刘存厚一番苦心白费。
　　在大事上，刘湘绝不马虎，随后和但懋辛联合通电表示四川在中华民国合法统一政府未成立以前完全自治，拒不接受北洋政府以刘存厚为四川督军，联合川中军将驱逐刘存厚，刘存厚见送了大礼白送了，真的气死了，恨却也没法，有熊克武在幕后支持刘湘，刘存厚只能偃旗息鼓下台。
　　刘湘今非昔比，势力大增，手下竟有八万余人，成为四川军阀里举足轻重的首脑人物，随后，各界拥戴，这个刘湘竟然担任了第二军军长、川军总司令、四川省长，终于爬到了四川省的最高政治舞台。
　　刘湘一直倡导四川自治，巴人治川，其实只是他向上爬的一个借口，当时有一百多个县市代表参加全川自治联合会时，刘湘敏感地意识到自身利益受到了威胁。之后，一些社会团体纷纷通电要求自治，自治呼声，弥漫全川。刘湘感到自治对他不仅没有实际意义，反而成了他雄霸四川的一道障碍，于是撕开面具，抛弃“自治”旗号，下令通缉倡导自治呼声最高的吴玉章，并开始镇压自治运动，这就是刘湘，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说话跟放屁一样。
　　这时的四川，已经成了刘湘的天下，成了四川王，他原来的上司熊克武督军已经自己通电下野，而督军刘存厚也已经下台翻不起什么大浪，于是他开始专制起来，准备大显身手，治理巴蜀，闯出一番大业来，真的应了那句话，有威道之剑在手，可以成就霸业。
　　熊克武虽说下野，却在幕后，势力犹存，他对刘湘这个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四川王很不满意，虽说自己不想再出来参政，却不愿意刘湘耀武扬威，因此，就和自己的心腹但懋辛商量，决定把刘湘赶下巴蜀的政治舞台，顺一顺气。
　　熊克武道：“刘湘这小子也太霸道了，让他倒刘存厚，刘存厚是失败了，却把我也架空了，只能通电下野，还能如何？我的意思是倒了他，让他这个四川省省长也做不成。”
　　但懋辛道：“我有一个主意，他手下的参谋长兼第二师师长陈能芳以及第二旅旅长张秉升、参谋长张凤鸣、第八团团长兰文彬等人，这些人都和我很熟，都是川军精锐，只要他们愿意脱离刘湘的控制，跟随大人，刘湘的地位就保不住。大人您虽说下野，势力仍在，谁敢小觑？”
　　熊克武道：“如此甚好，你赶紧去安排举事，我想看看刘湘这小子失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龟儿子的，做了四川王，浑不知东南西北了。”
　　刘湘是干什么吃的？各个军师旅团都悄悄安排有自己的心腹，很快得知，保定系出身的军人，意欲伺机脱离省政府，独立成师，约定阴历除夕在重庆举事，万分危急。
　　除夕这天清晨，刘湘突然，命令召集第二师全体官兵开会，随后，偕同第二师师长陈能芳一起走到主席台上，坐了下来。
　　陈能芳说话：“今日除夕，总司令前来看望我第二师，足见总司令关心我们官军，请总司令讲话。”
　　一万军队，黑压压一片，一起鼓掌，掌声如雷。刘湘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走到主席台前台，大声道：“兄弟们好，过年好。”
　　“总司令好。”群声鼎沸，能震塌房屋。
　　陈能芳心里忐忑，也怕刘湘知道自己举事之事，心里暗叫阿弥陀佛，正在这时，刘湘手里拿出一个纸条，道：“第二师的川军兄弟们，我是刘湘，也就是你们的总司令，我想问你们，有人要带着你们离开我，想独立，你们大家同意吗？”
　　听到这话，上万川兵莫名其妙，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在主席台上坐着的第二师师长陈能芳脸色早已吓得惨白，不知如何是好。
　　刘湘将纸条打开，念道：“刘湘在川发展势力，见风使舵，阳奉阴违，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对自己的上司，也是残酷打击，无情无义，令人不齿，如今做了省长总司令，更是变本加厉，实行独裁专制统治。川人治川，川人自治是刘湘一贯方针，挂在嘴上，如今做了四川政要，却再也不提了，并通缉残害倡导自治之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今第二师师长陈能芳，第二旅旅长张秉升、参谋长张凤鸣、第八团团长兰文彬等人，经过军事会议议定，决定脱离四川省政府，宣布独立，拥护原督军熊克武出山整顿四川军政，定于除夕之日举事。”
　　刘湘念完，大声道：“这可不是我编造的，你们第二师师长要脱离四川省独立，又想给巴蜀制造混乱，刚刚太平几日就不耐烦了，简直是岂有此理？还给我这个总司令编造了很多谣言，这才真正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在这里问大家，有愿意跟陈参谋长走的，请举手！”
　　刘湘看着这些川兵，满场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举手。
　　刘湘又问道：“愿意跟我刘湘干的，请举手!”
　　“哗啦”一声，万千川兵都举起了森林般的手臂，刘湘回头看陈能芳，早羞愧无地自容了，地上此时有个老鼠洞，他都会钻进去。
　　刘湘对陈能芳道：“陈参谋长，陈师长，看来你的本事不行，我还真的高估你了。你的这些官军都不愿意跟你走呀！我也没办法满足你。这样吧，你可以休息了。”
　　刘湘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收回军权，随后给师长陈能芳在泸州购置了一处公馆，给了一万现大洋，请他纳福，再也不要管军中之事，陈能芳乖乖地辞职去了泸州，以后再也没有出头，一棍子就打老实了，怕了，没要他的命，真的是阿弥陀佛了。
　　这桩公案把刘湘与熊克武之间潜藏的矛盾暴露无遗，上层政要，只有权利势力的相争交换，没有永远的朋友。
　　熊克武的计划没有实行就夭折了，叹息道：“这小子羽翼已丰，翅膀硬了，以后四川无人可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