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奇耻大辱

　　对于人生的理解，各不相同，说法不一。多彩绚丽的人生有快乐、喜悦、幸福、激动，但更多的是烦恼、痛苦、忧虑、寂寞、坎坷。人生就是如此，不足为怪。人生就是喜悦与痛苦，成功与挫折的综合体。从这个角度看，我以为：人生是一个期待接一个期待，倘若失去了期待，人便临近了生命的终点，燃尽了生命的蜡烛。
　　我孤独一人独处时，常常失去检察官那种坚强不屈和遇事不惊的秉性。女性的弱点暴露无遗，自责的泪水充沛得足以叫我事后想起来为此感到羞愧。
　　正当我放纵自己的情感，尽情地让泪水流淌时，身边的手机响了，手机里传来了公安局李副局长的声音。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杀秀儿的凶手证据法院也看过了，大家统一认识了。”
　　“凶手是谁？”我急切地问道。
　　“是‘耗子’。”
　　“肯定是‘耗子’？”
　　“方圆，你这又何必呢？江陵人都去世了，还要给他加个杀人犯的罪名？现在这个事不就这么完了吗？做事不要太认真，太顶真。”公安局李副局长谆谆教诲。
　　我越发感觉到这个案件不仅复杂，而且后面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抗衡着。其实，从情感来说，我真的希望这一切均是“耗子”所为，真的不希望在已去世的江陵身上再填上新的污点。我是一个情感极其丰富的人，但感情不能替代法律啊。
　　回到检察院，我将案件分析会上的情况如实地向检察长作了汇报，毫无保留，包括李副局长的忠告。
　　“事态的发展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方圆，你做的对，办案不能掺杂个人的私情，不然要办错案的。反贪局要抓紧时间对江大山留下的那盘录音带进行破译。我会将这里的重要情况向省检察院汇报的，争取省检察院的支持。”检察长立即开始调兵布阵。
　　“我，为难你，也委屈你了，但组织上相信你在情与法、正义与邪恶较量中，会无愧于党和人民，无愧检察官这一神圣称号的。”望着检察长那信任而坚定的眼神，我想哭，但我却努力微笑着，努力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可眼泪却在不经意间滑落。在默默抬起头的时候，我飞快地擦去了眼泪，依旧那样笑着，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
　　我向窗外望去，朗朗乾坤，一轮红日当空，四周的层云也涂上壮丽的色彩，远方的山景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金光。不过，不远处真的有一片大得漫无边际的乌云正向它狂扑而来。
　　我最为担心的却是隐于活跃背后的忧郁，难道天真的会无情而残忍地突然阴下来？！在不祥的预感中，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迷茫、恐慌甚至是惧怕。
　　江陵的背后又有什么人？他真的能一手遮天吗？天有不测风云，该来的终究会来的，但有一点我坚信不移，乌云终究遮不住太阳，是的，遮不住！
　　月亮从对面的山巅露出了脸，像存久了的旧报纸似的泛着黄，树影把月色割剪得支离破碎，一把一把地掼在我的脸上，带着沉重，也带着凉意。
　　办公桌上摞满了案件材料，这些证据材料将我引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里，任凭怎么努力张望也看不见通道的尽头在哪里，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沮丧。
　　这时，内线电话响了，是控告申诉接待室小周打来的：“苏处长，有一个来访者说，一定要你亲自接待才行。”
　　“是什么人？是案件上的受害人吗？”
　　“不知道，他不肯说，一定要见到你才肯说。”
　　“好的，我就下来。”
　　在一楼的接待室，我见到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个头不高，细眯眼，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厚厚的嘴唇给人一种老实厚道的感觉。
　　“我是苏方圆。”
　　“你就是苏处长吗？”来访者上下打量着我。
　　“我就是，你是谁？你找我有事吗？”
　　“我叫黎为民，是市电视机厂的技术科长，我找你是为一件难以启口的事。”来访者望了望小周，我明白了。
　　“小周你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谈谈。”小周出去了，顺手把门带上了。
　　“苏处长，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帮帮我。”来访者哀求道，高度近视的眼镜后面的眼神，显得那么无助。
　　“我答应你，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我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来访者，我都竭尽全力去帮助他们，人民检察为人民嘛。我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你答应啦？只有你才能帮我了，一定要帮我啊，我求你救救我。”来访者一下子跪在了我面前。
　　“你千万不要这样，有话慢慢说，快站起来吧。”我边说边伸手去扶他。
　　“我不能起来，等我把事情说了，你答应帮我，我再起来。”他跪在地上，耷拉着头，执意不肯起来。
　　“好吧，说吧。”我无法劝他起来，又不能一直这么拉拉扯扯下去，便也只能由他去了。
　　“我求求你，请你的丈夫不要再和我的妻子保持那种关系了。”他眼神空洞，两眼盈满了苦涩的凄怆。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诉求，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求求你，请你的丈夫不要再和我的妻子保持那种关系了。”他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说得异常认真，异常清楚。
　　我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头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弄错了，我丈夫不是那种人，我了解他，他是军人出身，经过正规化的教育，品行端正，是正人君子。
　　“你是不是弄错了？”
　　“你丈夫是不是叫徐志刚？”
　　“是的。”
　　“是不是三年前从部队转业到工商局？”
　　没错，是我的丈夫，我的心在这一刻猛然一紧。
　　“那你的妻子是谁？”
　　“朱菲菲，是徐志刚的高中同学。”
　　“朱菲菲？”我听过这个名字，是志刚的第一位女朋友，当初志刚亲口告诉过我的，在他母亲的坚决反对下，他们最后分了手。
　　我浑身一颤，但尽量克制情绪，以免失态：“你说他们有不正当的关系，你有证据吗？”
　　他站起身来，从包中拿出一张照片，“你看，这是他们俩的合影”。
　　我拿过照片一看，像触电似的呆住了，照片上志刚与朱菲菲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宛若一对夫妻。地点：云南玉龙雪山，上面标注的日期是4月2日。
　　这一天对我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因为那是儿子牛牛失踪被绑架的日子。怪不得当时老联系不上他，原来是去外面风流潇洒了！
　　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一个检察官的丈夫，自己无比信任的爱人，竟然惹出这样的风流韵事。
　　我已难以完全控制心底的激动：“你知道什么全说出来吧。”
　　来访者坐了下来，两人就这样呆呆地对视着，就像一部电影两段情节间一个短暂空白的镜头……
　　来访者的述说，似狂风暴雨般，让我原本有些起伏的心潮，更是波浪汹涌。
　　黎为民和朱菲菲都在市电视机厂工作，当初他们是自由恋爱的，称得上是男才女貌。黎为民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分到厂里两年就当上了技术科长，婚后一年他们有了一个儿子，日子过得还是风平浪静的。
　　感情出现风波是在一年前，那天，黎为民要出差到成都市，到了火车站才发现头天晚上修改的一份重要图纸忘在了家里，他风风火火赶回家，打开门，眼前的情景让他惊呆了。
　　家中一片狼藉，衣服抛得满地，妻子和一个健壮的男人赤裸裸地抱在一起，正在床上翻云覆雨折腾着。
　　耻辱、愤怒、痛苦如狂暴的旋风吹得他天旋地转，他像一头发疯的狮子，狂吼着，冲向那男人。
　　那男人慌乱地穿上衣服，一边抵挡一边向外跑。黎为民紧追不舍，在巷子的转弯口，那男人回身重重地打了黎为民一拳，这一拳是那么狠，那么有力，顿时黎为民血流满面。
　　自己的女人被别人占有，反过来自己还被打，这种屈辱谁能忍得下？
　　黎为民不顾一切地冲向情敌，却被随后赶来的朱菲菲死死拉住，那男人趁机钻进一辆出租车溜走了。
　　黎为民转身给了朱菲菲一记耳光，吼道：“你这个死不要脸的，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打吧！你打吧！打死我，我也不想活了。这种无聊的日子，我过够了，你和你的书过一辈子吧！”朱菲菲嚎啕大哭，一把抓住黎为民的衣襟，头往他的怀里撞。
　　在邻居的劝阻下，方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奸情败露了！
　　二人的关系索性从秘密走向了公开。
　　黎为民打不过情敌，情敌有恃无恐，开始堂而皇之地出入他的家门。
　　黎为民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求过朱菲菲。
　　黎为民跪在朱菲菲的脚下：“我求求你，过去的事我都不计较，只要你以后不和他来往，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情分上，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求求你。”他抽泣着，哀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