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重大检举

　　
　　法庭正中悬挂着一枚透红闪金的庄严的国徽，凛然正气，荡天扫地！
　　审判秦石头强奸一案的庭审，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的助手小邱成为此案的公诉人，一方面小邱刚提升检察员，给他一个独立办案的机会，因为此案并不复杂。二来秦石头毕竟救过我的儿子，由我出庭总是有点不太合适的。
　　我静静地坐在一边旁听，我是唯一的听众，因为此案涉及到个人隐私，属于不公开审理的案件。
　　审判长刚一宣布开庭，被告人秦石头便对着法庭大声地叫着“我要翻供！”
　　小邱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出庭，又遇到被告人翻供的复杂情况。
　　我镇定自若，胸有成竹。我见到的翻供的被告人多着呢，个个都是喊冤叫屈，像他这样公开声称自己是“翻供”的还是头一个。
　　翻供？铁证如山，你翻得了吗？
　　我向在公诉席上的小邱送去了一个坚定不移的眼神，多年的配合默契，他看得懂，他重新调整了一下情绪，目光扫了一下被告席。
　　“秦石头，你过去是怎么供述的？”
　　秦石头没有回答，他环顾一下四方，回头看见了我，像是见到了老熟人，连连点头打招呼“苏处长好！”
　　“被告人秦石头注意法庭纪律，回答公诉人的问话。”
　　秦石头，五十多岁，打渔的出身，渔网般的皱纹密布在土灰色的脸上，他个头不高，但腰板挺得笔直。
　　秦石头突然向审判长问道：“我的辩护律师在哪里？不是让我儿子替我找律师的吗？”
　　“你的儿子拒绝为你请辩护律师，这是你儿子在你的委托书上签的字：‘我坚决不为让我感到终身耻辱的父亲请辩护人。’请法警拿给被告人看看。”法警从审判长手中拿过了委托书交给了秦石头。
　　秦石头看后恼羞成怒，忘记了现在是在法庭上，竟然破口大骂起来，“这个小兔崽子，老子把你养这么大，有本事啦，就不要老子啦，他妈的……”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个不停。
　　“被告人注意，这里是法庭，你必须遵守法庭纪律。”审判长立即予以了制止。
　　“被告人秦石头，起诉书指控你犯有强奸罪，是不是事实？”小邱开始发问了。
　　“没有什么要说的，儿子都不要老子了，老子也不翻供了。不翻了！起诉书上说的都是事实。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秦石头像泄了气的球，土灰色脸上的“渔网”一下子收紧了，刚才还挺得笔直的腰，也紧跟着弓了起来。
　　经过讯问、举证、质证、辩论，合议庭最终采纳了公诉人意见。
　　正当合议后审判长准备宣判时，秦石头像捞到救命的稻草似的大声疾呼：“慢点，慢点，我要检举揭发。
　　“你有什么检举揭发就说吧。”审判长暂停了宣判。
　　“是这样的，我再想想，我们的村长他儿子结婚，每家都出了六十元的份子，都快一个月了他没请大家喝酒，说是儿子旅游结婚。”秦石头说话有点支支吾吾的，头上冒出了汗珠。
　　“你这是什么检举揭发？”审判长正准备继续宣布，秦石头又迫不及待地叫道，
　　“这回我下决心检举揭发，我不想再坐那么长时间的牢了，我有重大检举揭发，你们一定要给我从轻发落。”秦石头土灰色脸上的“渔网”收紧了又张开了。
　　“那你说吧。”审判长显得十分耐心。
　　“我不能当这么多人而说，我只想与检察院苏处长说。”秦石头回头望望我，是一种恳求的目光，我心想这个秦石头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招。
　　“是什么重大检举揭发？为什么不能与本庭说？”审判长有点不耐烦了。
　　“是关于一年前那个女孩子被淹死的事。”秦石头神秘地对我说。
　　是关于秀儿死亡的事？我一下子警觉起来，有可能，完全有可能，秦石头是看渔塘的，或许是看到了些什么，我的大脑一下子兴奋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事关重大，应当立即建议法庭休庭，回去再向检察长报告。
　　我向小邱点点头，小邱会意了。
　　“审判长，由于发现新的事实，可能影响到量刑。公诉人建议法庭休庭。”
　　“法庭准许，休庭！”审判长宣布道。
　　秦石头的重大检举揭发对我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啊！
　　一年来为了查清秀儿之死，花费了多少心血啊！
　　秦石头究竟知道些什么？对侦破案件究竟有多大价值？
　　我急切地期待着。
　　秦石头看到秀儿是怎么死的，这一线索非同小可。
　　休庭后，我立即向检察长夏国强作了汇报，案件总算有新的转机了，夏检察长也非常兴奋，他当机立断，决定向法院建议延期审理，将案件拿回来，认真提审秦石头。
　　讯问室里秦石头绘声绘色地向我讲述了一年前他看到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当时，秦石头蹲了七年的大牢刚刚出狱，家里承包了一个渔塘，这七年来，他没有为这个家尽过什么责任，现在回家了，晚上看渔塘的苦活理所当然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夜晚，秦石头吃过晚饭，嘴里哼着小曲，晃悠着便向渔塘走去，那种自在劲就别提了，失去过自由的人才会深切地体会到自由的重要。
　　还没到渔塘边，秦石头远远看见了有两个人在塘边，好小子竟敢偷老子的鱼，不知道老子是从山上刚下来的吗？给你点利害瞧瞧，秦石头猫着腰想给他来个现场抓获。
　　快到面前了，秦石头发现这两个人不对劲，不像是偷渔，倒像是谈恋爱的，秦石头心想谈情说爱也不找个好地方，到我家渔塘边上有什么好晃悠的，一不小心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男的扶着女的肩，女的依偎在男的怀里，那种亲密劲，秦石头看得心烦意乱的，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见到女人腿就抬不动。
　　夜深人静，不到公园去，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肯定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目不转睛盯着那对情人看，他心想玩不到女人，看别人玩也够刺激的，这比看黄片强。
　　秦石头正在胡思乱想着，只听“啊”的一声，那女的落水了。
　　“你们说说怪不怪？现在想起来心里还跳得慌，检察官，能不能给支烟抽抽？”秦石头说到关键时开始卖起关子来了。
　　“好吧，破个例给你抽一支，那女的是怎么落水的？”我急切地问道。
　　“这我可说不准，是她自己滑下去的，还是那男的推下去的，天黑，又下着蒙蒙雨，真的没看清。”
　　“那你看清了什么呢？”
　　“我觉得奇怪，那个男的看到女的落水后，站在岸上，看着那个女的在水中不停地‘啪嗵’，不动也不吭声，直到那个女的沉下去了才离开。”秦石头土灰色脸上的“渔网”张得开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我。
　　“说完了吗？”
　　“说完了。”
　　“你当时为什么没去救人呢？”我责问道。
　　“我没有那种见义勇为的精神，说不准会算计到我的头上来。再说他带来的女人落水了都不救，我救？我总觉得这里有大问题，事后我谁也没说，今天与你们才是第一回说。”秦石头土灰色脸上的“渔网”又收紧了。
　　“那个男的有没有看见你？”
　　“没有，肯定没有，我当时躲藏在一个草堆后面，我看见他，他看不到我。”
　　“他长得什么样？”
　　“那男人样子长得很帅，高高的个子足有一米八，身上穿的是西装，其他没看清楚。”秦石头结束了他的重大检举揭发。
　　“秀儿死了后，警方有没有向你调查过？”
　　“问过，我没说。”
　　“为什么不说？”
　　“我不想找事，再说我不相信他们。”
　　“你救了我的儿子牛牛，我从内心里感激你，不过你要对我说实话，你刚才对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对天发誓，如果不是实话，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秦石头赌咒发誓道。
　　提审过秦石头后，我们专案组的同志对这一线索进行了认真的分析。
　　秦石头的话如果是真的至少证明了以下几点：
　　秀儿是他杀；
　　秀儿是被一个男人所杀；
　　秀儿是被一个认识她的而且是关系密切的男人所杀；
　　杀害秀儿的这个男人身材高大，至少一米八以上。
　　秀儿是被“耗子”带走的，那么，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耗子”？
　　秦石头虽然对秀儿的死提供了重要的线索，但凶手没有抓到，也不能算是立功，只能在量刑时考虑酌情从轻处理。
　　十里长山绵绵不绝，一直延伸到长江边，江城市看守所就设在这山角下。江面上一块巨大的礁石，遍山翠竹，古树葱茏，如同浮在江面的碧玉，人们称为浮玉岛，与看守所隔水相望。
　　一幢幢深灰色的建筑，三米多高的墙上挂着一道铁丝网，大门前持枪的哨兵，给这幢看似普通的水泥建筑增添了几分森严肃杀之气。
　　秦石头的强奸案件审结后，我以朋友的名义带着牛牛去牢房看望了秦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