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此时的白少玉正在江南，玄武湖春风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鸟语花香，翠柳如烟，阵阵桃花的香味，从岸边桃林吹来，令人如醉。不时地有鲤鱼跳出水面，鳞光闪烁，水面荡漾，几只燕子从空中飞过，白云在蓝天下仿佛睡了懒觉，空气中流动的都是暖洋洋的味道。
　　这是温柔的江南，青春美好的少年，星目剑眉，潇洒自如，享受着春光明媚的时刻。
　　白少玉从泰山试剑山庄出来，受父命把一只宝剑送与紫金山飞龙寺主持玄妙大师。这是这位刚满十九岁的少年第一次到江南。这也是三年来他最轻松的一次任务。三年前第一次，父亲让他出家门，便是擒杀千里独狼铁风。铁风是名震黄河北岸的大盗，奸杀抢盗，无恶不作，手段高强，令江湖人谈之色变。白少玉在第九十九招，毙之。此后每年父亲都会安排两次任务。但每次完成任务，都是立即返回山庄，不许在外逗留。这一次，父亲没要求送剑之后立即返回，而是让他自己安排，闯荡一下江湖。
　　白少玉还没想好怎么个玩法。去哪里好。他在这里等一个人，好兄弟雷小龙。地点正是雷小龙选的。这春风楼是建在湖面上的，离湖边约十米远。远眺青山，近观渔舟，是绝佳的位置。这窗户很大，想是主人特意做的，方便客人欣赏风景。“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这远处酒庄不少，金陵美酒也是名扬天下，据说大诗人李白为此来了有十次之多。雷小龙正是要请他一品美酒。
　　“贤弟，让你久等了，”说话间，进来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精神劲十足，俊秀的脸庞透着青春的朝气。白少玉微笑着起身，“小龙哥，一向可好，常常想到你！”只见雷小龙左右手各提着一只大酒坛，左手的竟是木制的。手指细长，但坚硬有力，像两只铁钩，被钩住的东西仿佛便不会逃脱。他正是武林名宿姑苏鹰爪王雷龙的爱子。
　　“哈哈，一切都好啊。看，这坛是杏花村的上等金陵春，老掌柜存了三十年，被我要来了。这木桶装的是上乘的扬州葡萄酒，今天咱们兄弟不醉不归”雷小龙豪爽的笑了。
　　这白少玉饱读诗书，其父又酷爱喝酒，岂能不知来历。杜牧曾在江南留诗清明，广为流传，:“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金陵春源自唐时，李白诗《寄韦南陵冰》中写道：“堂上三千珠履客，瓮中百斛金陵春。”杏花村的金陵美酒冠绝天下。
　　自蒙古人统一中原以来，葡萄酒被大力推广，王侯官商都接受并喜爱。有书记载
　　“扬州酒美天下无，小糟夜走蒲萄珠。金盘露滑碎白玉，银瓮水暖浮其酥。”扬州出产的葡萄酒的确是江南之首。
　　两人刚坐下，店小二提着菜篮进来：“客官，这是你点的菜。椒盐花生米，长江刀鱼，金陵盐水鸭，芦蒿香干，白下小笼包。还有几盘凉菜，掌柜送的，请慢用”。
　　菜摆好，小二退了出去。
　　“来尝一下盐水鸭，”说着，雷小龙夹了一块鸭肉放入白少玉的碗中，“盐水鸭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香鲜味美，香、酥、嫩。最适合下酒了！”二人说说笑笑，几碗酒已经下肚。
　　雷小龙问道“贤弟，白叔叔叫你送的什么宝剑，让我也开开眼，我爸说白叔叔藏有上百柄宝剑。”
　　白少玉也不推辞，宝剑是布衣包裹好在背上一直背着，直接取了下来：“这剑唤作蓝光宝剑。削金断玉自是不在话下。只是。。”
　　“只是什么？”雷小龙问。
　　白少玉已经拿住宝剑，右手握住剑把，嗤的一声抽出宝剑，只见一道白光射了出来，原来是阳光照到剑身，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好剑！”雷小龙不禁赞道。只见这把宝剑通身雪亮，透着寒气。
　　俯视剑身，仿佛有龙在深渊游动。雷小龙赞道：“好一把龙泉宝剑。”雷小龙生在武学世家，自然精懂兵器。而龙泉宝剑名声太大。龙泉宝剑又名七星龙渊剑。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欧冶子和干将为铸此剑，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
　　白少玉道:“兄长，好眼力，这把剑据家父说是当今第一铸剑大师欧云子所铸，不过，家父经常拿出此剑，端详，却不解蓝光之意由来”
　　“是啊，此剑是一把龙泉宝剑，为何起名蓝光呢？据说欧云子一共打造了三把龙泉，分别为升龙，降龙，游龙。游龙剑为贤弟所用。这把龙泉没人提过阿。拿来，给我看看”雷小龙说道，从白少玉手中接过蓝光宝剑，仔细端详，但是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玄机。
　　两个人又研究了一会。终究还是猜不透。
　　白少玉收起剑，包好，背上，“兄长，明天就将此剑送与玄妙大师，或许他知道些什么。明日你陪我一同赶往飞龙寺，完事了，我正好可以随你四处玩玩，游山玩水岂不快哉。来，我们把这金陵春干完，换葡萄酒”
　　雷少龙却说道“不行啊，贤弟，我明日便要和妹妹回家，不能陪你前去了，家父有事相商。”
　　白少玉笑道：“哦，这样。那也罢，等我办完事情，去姑苏找你。小芸妹妹也来了，这个丫头，可是调皮的紧。”
　　这时窗外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谁在说我的坏话，割了你的舌头下酒。”窗口突然露出一张人脸，面若桃花，眼角眉宇处处透着古怪精灵，一双汪汪的眼睛眨一下，只这一下，仿佛春波流动，整个屋子立刻花团锦簇。
　　雷小龙大笑：“没大没小，见了少玉哥哥，还不过来施礼。好好的门不走，偏偏爬窗户，莫非想做女贼不成。”
　　姑娘已经纵身飘进屋里，像一朵云一般，看不到重量。在空中翩翩的身姿犹如随风的蝴蝶，施展的竟是上乘轻功花间舞蝶。她便是雷小龙的妹妹雷小芸。
　　雷小芸笑呵呵走到白少玉面前：“玉哥哥，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你看我现在轻功是否有长进了”
　　白少玉赞到：“看来慕容家没把你当外人，你是尽得真传啊。你这花间舞蝶已经出神入化了，你要是做了女飞贼，那一定是江湖第一号大盗，就是鹰爪王雷伯伯也抓不到你”
　　雷小芸听着前面还很得意，听到后面才知道是在挖苦自己：“人家不干了，每次见面都笑话我，就没有正经的夸过人家，你上辈子一定是做刺猬的，就知道扎人。我知道你会柳家绝世的轻功，所以瞧不起人家。”
　　话说得白少玉也不好意思了。原来当今武林有轻功四大家。他们的轻功公认的最好，而且各有特色，难分高下。分别是洛阳柳家，姑苏慕容，蜀中唐门，庐山候家。白少玉的父亲白中玉曾对柳家有救命之恩，所以柳家掌门柳如风亲传了白少玉独门轻功。白少玉得到真传，自然轻功了得。这鹰爪王雷龙和慕容家同在姑苏，两家交往甚好，雷龙和慕容家大当家的慕容一笑，也是至交，二人互相倾心，都十分佩服对方的武学造诣。有一次雷龙和慕容一笑相约互相交换一门武功。雷龙便传授慕容一笑的儿子慕容春小擒拿手七十二式。而雷小芸便学了慕容家的花间舞蝶。雷小龙为何没学呢，原来这花间舞蝶只适合女子习练，此功以慢见长，只有身体轻盈才能大成，否则难以在空中停留。
　　白少玉便说道：“柳家和慕容家的轻功都是武林绝学，独树一帜，各有千秋。江湖传说慕容晓晓可以在牡丹花上站立一个时辰，真是人间仙子，不知芸妹妹见识过没有。”
　　雷小芸笑道：“晓晓我当然见过，我还请教过她几招呢。她可漂亮了，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我曾经见过她踩在荷叶上一步步慢慢走到池塘中间摘荷花。如果是我，走得那么慢一定走两步就落入水中。可见晓晓姑娘已经不能用凡人来理解了。”
　　雷小龙也赞到：“慕容春学习我家小擒拿手的时候，仅仅用了半年，尽得要领，和我拆招便不相上下了，可见其功底之深，悟性之高了”
　　白少玉点点头:“师傅常说慕容家的武功，神鬼难测。如果有一天可以亲眼观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来喝酒，干了它”雷小龙倒了三碗葡萄酒，雷小芸也是能喝的姑娘，三人便喝的渐渐兴起。
　　忽然耳边传来哗哗的声音，而且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快，三人一起向窗外观望，看到一艘快舟，飞驰而来，船头站立一个黑大汉，赤着上身，黝黑的肌肤油光发亮，结实有力，船尾一人奋力舞动双桨，直搅得水花翻滚，使小舟飞快如电，臂力着实惊人。黑大汉居然身体一点不摇晃，稳稳的像钉住一般，可见马步功底很好。
　　“看见了，再快一点”黑大汉大声喊道。
　　后面的汉子也喊道：“抓住他”
　　话音未落，黑大汉扑通一声，跳入湖中。
　　雷小芸笑道：“是张家二兄弟。那个黑大汉叫张东，人称水里蛟龙。那后面的叫张西，人称双桨太保。这哥俩又在湖中捉鱼。”
　　雷氏兄妹经常在江南走动，这里常来，所以比较熟悉情况。
　　不一时，黑大汉便浮出水面，托出一条金红色的鲤鱼，一只手抠住鱼鳃，这就像捏住了蛇的七寸，红鲤鱼便动弹不得，但是尾巴还在摇晃，嘴巴一张一合。那船上的张西拿来一个大篓，黑大汉把鱼丢了进去。
　　雷小芸竟双脚点地，从窗户飞出，身形优雅，如一只蝴蝶在水面穿梭，顷刻间落到小舟上，雷小芸抱起篓子看着里面的红鲤鱼，手舞足蹈：“好漂亮，第一次在湖里看到这么大的红鲤鱼，你看她的肚子还鼓鼓的，莫不是要产籽了。”
　　张西笑道：“是条母的。春季正是鲤鱼产子的季节。也是味道最鲜美的时候”
　　黑大汉，跳了上来，擦了下额头的水：“呆会，那公的便会出现在附近，一起抓了”
　　原来红鲤鱼雌雄相随，发现公的，母的必然在周围，发现母的，公的也必在附近。
　　过了一会，果然众人发现一团红色出现在不远处，想是那公鲤鱼依然念着母的，不愿远离。黑大汉正要跳下去捉他，却被小芸拦住：“张大哥，放过他吧，船上这只也放了吧。求求你了，你看她多可怜，还怀着孩子呢。古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天天打鱼也不差这两只，你们都是英雄好汉，而且红鲤鱼代表着吉祥，想是二位要鸿运当头了。”
　　黑大汉，水里蛟龙张东着实有些为难：“妹子，话虽好听。但是好汉也要吃饭。我们就以打鱼为生，如果都放生，就只能喝西北风了，这两条卖给县太爷，至少能要五两银子。”
　　小芸正要说话。这时楼上白少玉说话：“二位好汉，我花十两银子买下这两条红鲤鱼了，满足这小姑娘的心愿吧。”原来这小舟离春风楼只有三四丈远，白少玉已经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也猜到了雷小芸的意思。
　　张西对张东说：“大哥，这样，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吧”
　　张东点点头，冲白少玉一抱拳：“这位朋友，既然这么菩萨心肠，在下也不是无情之人，就答应你了”
　　雷小芸一撇嘴，心想，什么菩萨心肠，还是白花花的银子好使。
　　当下，张西拿起篓子，把金鲤鱼倒掉湖中。只见那鲤鱼得了活命，不知有多痛快，在水里摇头摆尾，那条公的，也游过来，两条鱼好一番亲昵。正是患难夫妻，情如蜜。两只鱼围着小舟转了两圈，仿佛在感谢雷小芸，雷小芸冲着他们呼喊，赶紧走吧，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吃斋念佛，相亲相爱。只见她胡言乱语，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只鱼这才缓缓游走，慢慢沉入湖底。
　　雷小芸谢过二张。又返回春风楼。
　　白少玉从怀中，摸出十两的银条扔给二人，二人谢过离去。
　　白少玉，雷小龙，雷小芸三人又喝多时，天天渐渐黑了。三人才依依不舍，相互告别。白少玉和兄妹二人约好，送过宝剑之后，去苏州拜访雷家。
　　白少玉走出春风楼，抬头正望见满天星斗，明月如钩，斜挂西天。湖面微风吹来，温暖潮润。远处传来歌女琵琶声，正是：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得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