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李百实的情殇

引子

浩浩苍天之下，莽莽群山之中，在一片荒芜的山凹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荒草，一阵阵悲苍的嘶哑的哭声，冲出草丛，冲过重峦叠嶂，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闻之鬼神泣，阴风号，闻之山河改色，天地动容。在荒草丛中，有一座刚垒的新坟，新坟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撕肝裂肺地哭着：“是妈妈害了你呀，是妈妈害了你呀，是妈妈害了你呀，我的女儿啦，你知道，你知道妈妈有多么爱你吗？我的女儿啦。你咋个——就这样——狠心地丢下年迈的妈——妈，走——了——呀，我——的——女——儿——呀，妈妈糊涂呀，糊涂呀，老天报应啊，老天啊老天，你咋个不长眼啦，你咋个不把我这个老糊涂也收了去，你把我也收了去吧，把我也收了去吧！让我去和我的亲爱的女儿相会吧——，女——儿——啊！妈妈来了。”哭着哭着，老妇人一头撞向了坟头……
李百实坐在不远处的山岗上无声地哭泣……心头的痛，超过她一百万倍，对眼前位悲痛万分的老妇人，她是一点也不觉得可怜，他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这是怎么回事？故事还得从另一个地方，另一种爱说起……


有一种爱情，如那田园诗，清雅柔和，纯净深远；有一种爱情，似那山水画，明丽动人，清新自然；有一种爱情，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　有一种爱情凄婉美丽，欲罢不能，还有一种爱情是那样的深沉，它不显山，不露水……还有一种爱情却是人生的包袱，甚致让人痛不俗生……李百实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秀水盆地的春天，步履奔放，形影葱葱，说来就来了。三月里，处处春意盎然， 侧耳拎听，山中不时传来泉水淙淙之音；放眼眺望，苍龙河绕山而去，如蜿蜒的玉带从大山的夹缝中钻出去向天际飘摇。河边，雪白的杏花、粉红的桃花、火红的石榴、像比赛似的，竟相怒放，把许许多多人的春梦映染得如醉如痴。一对对的鸟儿在花间婉转地歌唱，舞蹈，仿佛是要把爱情进行到底。
夹杂在花丛中的绿柳，枝条飘摇，随风拂水，状若新妇，不胜娇羞。但是，这一切都不属于李百实了。
伤情若向百花时，
东风弹泪有谁知。
李百实的春梦已经在十年前的那个秋天化作了一缕云烟，随风而逝。
春天的河边如诗如画，李百实在那棵无比熟习的垂柳下，伫立了不知多久，又一次拿出了那个发黄的日记本。日记本除了扉页上，其它地方空空如也，它是一本无字的天书，至到今天李百实也没有把它猜透读懂。扉页上是这样写的：“我们是两列并行的列车”。赠言旁贴着一张成年旧照，像片上一个非常阳光的女孩身着白底蓝花的衣裙，左手呈“OK”状，伫立于茫茫的晨雾之中，犹如仙女下凡，这就是那列与李百实并行的列车。
十几年前的那个秋天，新学期刚开始她就驶离了这史前的“小站”，驰向了那繁华的县城，而李百实却在这里搁浅了。
记得车快开的时候她对李百实说：“坚强些，咱俩今生无缘，只有再修来世了。”说完这些，她缩回了伸在车窗外的头。李百实也转身准备回自己那小小的蜗牛壳里疗伤，这时她的啜泣声从车窗里钻了出来，李百实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这一回头会带给她和自己更大的伤痛。她说过：对于李百实和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忘记过去，那就让她把李百实的过去都带走吧。车开动了，啜泣也变成了淘淘大哭。李百实还是没有回头，他依然坚定地，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他下定决心从那刻起就要忘记她，但是车已经开出很远，她的哭声依然随风袅袅地传来，在李百实的心中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
这一夜，李百实没有心情，看见什么都烦，这一夜李百实也没有睡意，他抽了一夜的烟，喝了一夜的酒，这一夜刻骨铭心，痛彻心扉。
从此后，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她就从李百实的航程上蒸发了，李百实就再也没有走进她的视线里。李百实的心在那茫茫的大海上漂泊，始终没有找到可以停靠的港湾。但是她的身影一直，萦绕在李百实的生活中，关于她所有信息一直占据着李百实的心。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在一切都被时间淡化之后，在李百实从那场痛彻心扉的春梦中勉强苏醒之时，他仍然无法放下那段热烈而又凄惨的爱情，于是就拿起了那颤抖的笔向世人诉说那段凄美的青春。
1989年3月李百实已经来这个学校工作5年。５年来，上课、下课、备课、改本、读书、写字、吃饭、睡觉，看看报，串串门子，做做家访，虽然平淡，却也朴实宁静。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当地农民搅在一起，李百实也渐渐被他们的那种朴实、坦荡和憨厚所感染，慢慢地和他们融为了一体，这个外来的青年教师开始把细细的根，扎进了这贫瘠的土地。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把这里的娃娃当成了自己的子弟。学生家长也不再和李百实生分客气，有时家访，遇上比较忙时，他们会毫不客气地把钥匙交给李百实让帮他们家煮饭。他们会告诉李百实米在什么地方，面在什么地方。他们还会叮嘱他，如果饿了就先弄一点和娃娃们先吃。不管什么样的家庭都想要李百实住上一宿，李百实一般也乐意这样，因为一来可以充分地和家长交换意见，二也是尊重当地的一种。当地有一种不成文的风俗，贵客来了必须在家住上一宿，而老师在当地又非常受尊敬，按当地话说老师是贡在神坎上的，如果老师去了哪家，又在那家住上一宿，那家将感到无比荣耀，村里人会非常羡慕。甚至连看他家的眼神都不一样。
冬天的晚上和学生的家人围坐在火塘边拉家常，夏天的晚上和学生的家人一起在院坝里乘凉，李百实一点不会觉出自己是外人，他们对李百实是即尊敬又亲切。他们会询问学生的在校情况，告诉李百实如果孩子表现不好打得骂得，他们会说老师嘛!比家长还大了，是贡在家神上的了。不论怎样教育孩子都没有错。这时李百实会做细致的解释和说服，告诉他们，惩罚是有的，但不能打骂孩子，应该给孩子讲道理，告诉他们什么是错的，为什么错了。他们还会向李百实请教一些知识上的问题，如果李百实马上答出来，他会对李百实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李百实答不来，那也没关系，他们会憨厚地向李百实一笑说道，以后知道了再告诉他们。
他们也会向李百实询问一些个人生活上的问题，比如家里有几口人，处对象了没有，在他们这里生活上习惯不？有时也会在李百实面前谈论村子里的情况，比如某某姑娘如何俊俏能干。甚至有几次还在李百实面前表露过，要为李百实介绍对象，有一位学生的母亲明显表示她想把她的美丽的妹妹介绍给李百实。那姑娘李百实见过，的确漂亮活泼，不过当时李百实有李百实的想法，未敢表态。
后来那位母亲明白了李百实的意思，笑着对李百实：“李老师，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找个单位上的，好志同道合。只是大姐觉得吧!单位不单位不打紧，关键要看她对你是不是真心，你俩合不合得来。兄弟，你姐——我说得不好，不要生姐姐的气哦，这个事情嘛生意不成仁义在，今后你大哥和我还会像从前一样把当小兄弟，我妹她也不会介意的。她曾经对我说过，这个事情不要逼你，她会等你，五年十年她都等。”大嫂一说就爽朗地笑了，反到是李百实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大哥瞪了大嫂一眼，“呱呱！呱呱！叫个不停，一个大喇叭，叫得人家李老师不好意思了。”
他们年长的就像慈祥父母，年纪比李百实大点的，就像和蔼的大哥大姐，年纪和李百实差不多的，把李百实当作他们的弟兄。和他们处久了，李百实就和他们没有了界线，如果李百实和当地农民走在一起你绝对分不清谁是外地人，谁是本地人，谁是老师，谁是农民。
生活简单而清贫，上顿清汤煮白菜，下顿白菜煮清汤餐餐味道香。再粗劣的伙食，也一样吃得挺饱。程式化的单调生活使李百实活得更简洁，一切安然自得，美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好不逍遥自在。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的时候。这一学期开学伊始，由他们几个老师组成的这潭死水起不小的波澜。
学校门前那棵从不开花的小石榴树破天慌地长高了一大截，而且还了开花，村里的“大喇叭”天刚亮就把这个消息传到了村里的每一条小巷，于是有一大批好事的村民，跑来学校门口看风景并在那里议论纷纷，说是今年学校怕是要出大事，更奇怪的是在李百实寝室前的一棵红杏树在不该开花的时候，居然也开花了，而且是伸出围墙的那一枝开得最鲜艳。村民更议论：“怕是，学校有人要红杏出墙了。
热心的神婆神汉还在学校门口替学校主动作法，弄得学校有些尴尬，几位老师磨破了嘴皮才把村民驱散，这一闹把几个老师也弄得犯嘀咕了。
在村民散去后，李百实回到寝室做一些开学的准备工作，他边准备边想今年莫不是真有大事发？但是他想了一会后否定了这种想法，他觉得不可能，他还问自己到“李百实啊李百实，你是一个传播科学知识的老师，也相信迷信的那一套，你不可笑吗？”这么一想，他自己笑了起来。但是他又觉得两树真怪，不开花吧都不开花，一开花吧都开花，而且有一株居然是在不该开的时候开得那样娇艳，正在他想通之时，外面传来刘诚的声音：“开会了！”
他们学校的校务会，一般都是校长讲话，李百实和刘诚静听，当然有时李百实或刘诚也来上那么一两句插插科，打打浑。今天的校务会很短，校长简要传达了区中心校的会议精神，接下来是安排明天如何报名，如何开学，谁任什么工作，谁带那个班，谁教那几科，会快开完了袁校长权威发布了一条消息“公子们，我昨天在区中心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区中心校总算政策倾斜，分我们学校给了三个——”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一个关子，半天不说，把个刘诚急得抓耳挠腮，李百实略为持重一点，但也急得不行“三个啥吗？”李百实和刘诚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袁校长见把他俩逗成这样自顾自地笑，就是不答腔，他俩是越发的急，刘诚是又挠头，又搓手，李百实则在原地转圈。
袁校长见把他们也逗得差不多，也就忍住笑说到：“分给我们学校三个天仙一般的女老师，这一次要抓住机会哦，千万不能内销改出口哈！”这真是一石击起千层浪，这浪真的有点高，差点把房顶揭了。
李百实和刘诚都高兴得快蹦上天了。心里都揣了个小兔子，突突跳。刘诚眉飞色舞地说：“不得哦，你就这样不相信我们的能力嗬！”
李百实则欢天喜地说：“这一下，我看谁敢说我们学校，飞出去的蚊子都是公的？”
校长兄长般的提醒到：“两位弟兄，我们是人民教师，是高智商，要讲究战略战术哟，可不许乱来哈！”
可李百实不知怎么的突然把这事和两树开花的事联系在一起了，校长最后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明白，只听到接新老师的安排，但他没有开腔，只是想自己的心事。
刘诚受刚才消息的影响，也没怎么听进去，只是对迎接新老师不但听得一字不漏，还积极出谋画策。校长还没说完，刘诚就迫不及待地问：“校座，她们什么时候到？”
校长：“明天下午。”
刘诚：“那我们明天要把教室、寝室、厨房都打扫得非常干净，不，不是明天就今天。”
刘诚见李百实不说话，就推了他一把：“你再想啥？这会儿校座正在安排接美女老师呢，你不出出主意？”　　
李百实这才回过神来：“没有想啥，我听着呢！明天不但要打扫得干干净净，教室里的桌子要摆放整齐，讲台上放一束鲜花，寝室里要被褥整齐，衣物洁净，要有一个给人温馨的感觉。”
“特别是你龟儿！”校长和刘诚齐声说道。
李百实说：“还要弄顿丰盛的晚餐。”
刘诚说：“除了这些，我们还要充分发挥一下百实这个才子的特长，把所有该写，该画的地方都弄漂亮，以彰显我校的文化氛围和特色，展现出我们的风采，对了还要大大地写几副标语，表示我们的热情。”
校长：“对对对！这些都非常重要，但是你们两个都忘记了一个重要问题，住那儿？总不可能才来就跟你们两个睡一屋吧？”
刘诚和李百实一齐：“她们楼上请，我们楼下来。”
校长：“哦——这次吗，还有点风度，也才像我的兵儿嘛。”
刘诚和李百实又齐声说到：“美得你哦，要不是看在明天来的美女份上，我们才不呢？”
校长：“现在我来分配，今天的任务，从现在开始，刘诚负责，所有教室的卫生和桌凳摆放，李诗人负责所有的板报的标语，我负责寝室的安排，注意哈，各人寝室里的东西的摆放我不负责哦，你两个懒家伙，别指望我给你们收拾嗬！要收拾，我就要收拾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