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龙穴之争(二十五)
作品名称:白虎 作者:黄光耀 发布时间:2014-07-31 11:27:39 字数:3972
33.梦境
覃月格在梦中遨游。
她梦见自己飘进了白虎洞中。
她看见白虎妈妈在照看那两只小虎崽,在给小虎崽喂奶。没承想,一眨眼那两只小虎崽竟变成了她的侄儿和侄女。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她定睛一看,又发现侄儿和侄女正在和虎崽们嬉戏玩耍呢。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没有了人兽之分、人兽之别。
她就飘落在地。她去抚摩那只白虎。白虎很温驯。它回过头来,开始舔她的手,舔她的脸,舔她的耳朵和鼻子。那感觉痒痒的,舒服极了。覃月格想笑,但是她没有笑出声来。
接着她发现,那个小冤家,那个向大恒也飘进洞中来了。忽然间,他摇身一变,也变成了一只小白虎。这时他走上前来,一边抚摩着她,一边亲吻着她……她心旌摇荡。她于是傻傻地问,你怎么也变成一只白虎了呢?向大恒说,我想吃了你啊!她说,有你这么吃人的吗?你这也叫吃啊?向大恒说,这怎么不叫吃呢?我咬你的嘴唇,咬你的鼻子,咬你的舌条,咬你的耳朵,咬你的眼睛,咬你的奶子,咬你的奶嘴,咬你的胸脯,还咬你的肚脐……我这不是在吃你吗?嘻嘻,她说,你骗人呢!你这也叫吃呀?你这叫吻呢!嘻嘻。向大恒说,我们老虎才不晓得什么叫吻呢!她说,就是舌头绞着舌头呀!向大恒说,舌头绞着舌头,还出得了气吗?不憋死人才怪哩!傻瓜,她说,你装什么蒜哩!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哩!哦哦,向大恒就笑了,他说,你一提醒我就知道了!我就是要吻你!我吻死你!然后他就从她的额头开始吻,一直吻到她脚尖,最后又吻遍了她全身……真是羞死人了!
她于是伸开手去——
咦!那是什么呢?不小心竟摸着了白虎。摸着了它的胡须和鼻子。是的,没错,她轻柔地抚摩着,一遍又一遍,她是多么开心呀。那感觉软软的,细细的,长长的,滑滑的,就像在触摸一根根银针,像是花针一样的银针。她觉得自己正坐在织机前,正在捻丝拉线,正在织着一床虎毯。而白虎正是她的模特。
她想把这虎毯送给自己的情郎——向大恒。
她织着织着,忽然间,一个白发婆婆就飘进屋来,她一边夸月格的织锦织得好,又一边说,只可惜织的不是白果花儿。
月格说,我又没有见过白果花儿,你叫我如何去织它呢?
婆婆说,白果开花的时候你不知觉,它寅时开花卯时落。
月格说,那我也要织一床白果花儿,只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它。
婆婆说,你家后院不是有棵白果树么,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它呢?
她这就去了自家的后院,开始在白果树下等,一心只想那白果树早点儿开花。这时候,凉风吹拂过来,白云飘浮起来,月亮在走,公鸡在啼,她却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就这样,白果花开过了她也没能知觉。于是,她天天晚上都在白果树下去等,她等呀望呀,望呀等呀,凉风又吹过了树梢头,月亮又由圆变缺了,可是树子上依然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呢?她想不明白。可等她刚刚一闭上眼睛,白果花又开过了。而那个时候,她还在梦中不停地织着那床虎毯呢,她边织边唱:
正月织的火把花,
二月织的通草花,
三月织的映山红,
四月织的汁儿根花,
五月织的龙船花,
六月七月八九月,
我只想织朵白果花!
月格就这么温柔地触摸着白虎,开始浮想联翩了。那时候她发现,那只虎爪又忽地变成了一只人手。那是向大恒的手。那只手又悄悄地,忽然摸进了她的内衣,就摸着她的小乳房了;随即,那只手又慢慢地摸了下去,一直摸到她长满水草的地方……那里有一弯月牙儿,哦哦,不不,那不是月牙,而是一湾温泉,一湾甜甜的温泉哩……就这样,她梦幻着,憧憬着,一次又一次地获得了梦幻般的快感。哦哦,那又是怎样的逍遥、怎样的虚幻和缥缈啊!
哦哦,我真的还在梦中吗?
她不知道。可是,当她再次睁开眼来的时候,她还真是望见了那只白虎了呢。白虎也正呆呆地望着她呢。
哦哦,是狗在叫。是那些可恶的猎狗在叫。你看你看,它们都在叫些什么呢?你看你看,它们这么一叫,就把我的客人吓跑了。啊啊,我这又是在哪里呢?
月格依旧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她这就听见有人在喊了。啊啊,我真的还在梦游吗?啊啊,我真是梦见了白虎吗?她怀疑着,犹豫着。她心想,那次要是自己不在,兴许这两只小虎崽早就被他们宰杀了。她想他们这不是在作天孽吗?那年,要不是他们枪杀了那三只小虎崽,白虎妈妈又会咬死那三个小孩吗?他们怎么就不长一点记性呢?难道还想去犯同样的错误吗?
“杀了它!杀了它!”那些人还在高声地呼喊着。
可他们还想干嘛呢?猛地一惊,月格就被惊醒过来了。
34.诀别
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姑娘真胆大,她不仅摸我的脸和鼻子,还敢捋我的鼻孔和胡须呢!老虎的胡须也是能够随便摸的么?但看她的样子,好像还在做梦哩,可她都梦见了什么呢?
白虎当然不知道,它只有一脑海的疑问。
但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白虎几乎只差失去判断力了,它觉得自己好像也开始做梦了。哦哦,不不,我这不是在做梦,我是前来营救我的孩子的,我的孩子都还在摇篮里酣睡着呢。白虎在想,自己可不能因为她的抚摩,而忘了自己的正事。办正事要紧!
这时候白虎闻了又闻、嗅了又嗅,它觉得她的周身正散发着一股奇异而淡雅的气味。那是体香,麝香一样的体香。其实在它的脑海里,早就储存着这样的记忆了,它知道这体香是能够迷人心魂的。其实它还知道,这记忆也是遗传下来与生俱来的;这就是白果花的记忆——织女星的记忆。传说中,那个名叫西兰的姑娘,她是一位多么善良、多么勤劳、多么美丽、多么勇敢的织女姑娘啊。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她望着那些正在夜间开放、又在夜间凋零的白果花儿,感到它就像梦幻一样的洁白。于是她便用自己灵巧的双手织出了世界上最最美丽的花朵——白果花。而那床西兰卡普,就是她织就的织锦。因而这白果花般的体香只有西兰姑娘的身上才有、才会散发……如此看来,这个月格姑娘,她就是西兰姑娘的灵魂再度转世了?啊啊,这又是怎样的一个传说和奇迹呢!这不正说明,这是上天要求自己好好地去护佑她、辅佐她么?白虎这样想。它仿佛觉得,自己真是遇见织女娘娘(姑姑)了呢。
可不待白虎深想,那些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的狗吠声就传进了它的耳鼓。白虎本能地意识到,这里很危险,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可当它环顾四周一眼,它又犯难了:自己叼还是不叼呢?如果叼,自己又该叼谁呢?白虎又踌躇起来、犹豫起来。这时候,人们闹腾着已经渐渐地逼近了院子,院子里的人已经高声喊开了:“白虎进了月格小姐的闺房了,它在吃月格小姐啊!”想不到,这些可恶的家伙,来得真不是时候啊!白虎也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不是在做梦,白虎完全清醒过来,它赶紧跃出窗外,跃上了墙脊,然后从两丈多高的墙脊上跳了下去。刚下地,只听得那些人还在喊:“啊啊,小姐没事!小姐没事!”他们又欢呼起来了。
天光大亮。白虎几个腾越就跃上了千丈崖。但它却没有马上离开,它依旧喘着粗气,蹲在那里,久久地俯瞰着山下。山下是一片狗吠声,和一片人的鼎沸之声。那时候,依旧梦寐不知的月格姑娘,忽地抱起一只小虎崽出来了。她站在院中,高高地举着那只小虎崽,想让白虎细细地看。白虎知道,她是想告诉自己,他们并没有伤害它的孩子,想让它放心。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紧接着,她又让一个保姆——那个叫莲花的女人,赶紧进屋拿来了一个竹筒筒和一个奶瓶,立即将那奶嘴塞进了小虎崽的嘴里。小虎崽就吸吮了起来。它吸着,快乐而又无忧无虑地吸着……
白虎看得呆了。它知道,那是一个多么细心、多么善良的姑娘呀,只要有她在,它想人们就不会去伤害它的孩子了。它坚信。于是又“噢呜”了一声。它在轻轻地问候。它的泪水又情不自禁地涌出来了。
山风在吹。白虎忽地被风吹醒了。它知道,人类其实并不想与自己为敌的,人类或许只想与自己和平、友好地相处。是的是的,理解万岁!白虎也开始理解人类了。那时候,它终于开始良心发现。它也想去学它的母亲,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好自己的孩子!而要保全自己的孩子,如今惟一的办法就是:送小虎生回去,——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把孩子们都赎回来!这么一想,白虎就轻松起来了、欣慰起来了。那时候,它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快乐和自豪。它立即转身而去。
三天以后,白虎去送小虎生了。虽然那时候它依旧舍不得小虎生走,但它更加思念自己的孩子呵。它知道人兽有别,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它想,如今自己惟一能做的,就是去用小虎生换回自己的小虎崽!那一天,天刚微明,它就把小虎生摇醒了。轻轻地摇醒了。它要给小虎生再喂最后一次奶。自然小虎生不会知道,这将会是一次诀别。他只是惺忪着眼,懵懂地打了一个滚,又打了个哈欠,他又想入睡了。白虎这就舔了又舔他裸露的身子,将他彻底地舔醒过来了。可是小虎生依旧张望着,不明所以。白虎苦笑了一下,它知道小虎生还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它又开始给他喂奶。它的奶水实在太多了,小虎生一个人根本吃不了,有时候它的奶子就胀得生痛。这样的时候,白虎就会更加思念自己的孩子。因而现在,它要饱饱地再喂小虎生一顿奶,要让他再吃一个饱。
小虎生就拼命地吸吮起来……
“啊孩子!吸吧吸吧吸吧!”白虎在心里呼喊着,也在内心里安慰着自己。它的心在疼。
那时候小虎生还只能爬动,不能跑,但他却爬得飞快,他就像一只小老虎,他爬着,口里还在不断地发出“噢呜”之声。而且他还能听懂老虎家族的语言。只是这么远的路程,白虎又怎么忍心让他爬回去呢?它于心不忍啊!于是,它只好将小虎生轻轻地叼上,然后毅然决然地冲出洞穴……但是,现在白虎却不能飞跑了,怕伤着了孩子、惊着了孩子。它只能小心翼翼地小跑着而去。三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覃家峒,来到了千丈崖。白虎伫立着。这时一股股浓郁的花香又从山崖下飘浮上来,那花香淡淡的,悠悠的,甜蜜而幽雅,芳香而馥郁。好像已经没有任何火药味了。这时候,它放下了小虎生,深情而又果敢地,朝着山下呼喊了起来:
“噢——呜——!”
“噢——呜——!”山鸣谷应。
这时猎狗们又吠叫开来了。覃家峒的人就赶了出来,全都赶了出来。只见山崖之上,那只白虎不时地叼起小虎生,又放下小虎生,正不断地朝着山下呼嚎。它声嘶力竭的,如是几次。仿佛在问:“你们都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