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抉择

周六的上午，苏雨窝在宿舍门前晒太阳。
昨晚想了大半夜，心中对欧阳凡倒是歉疚愈深。可是，却没有勇气跑到欧阳凡面前去说些什么。只好坐在宿舍门前发呆。
很快屁股就坐疼了。苏雨斗争良久，决定去散散步。
其实她是异想天开地幻想着能不能巧遇欧阳凡，然后顺便就表示她已不生气了。可是她也明白，现在的欧阳凡肯定是坐在小家的阳台上，看着那些娇艳的月季发呆的，哪有闲心在学校里玩巧遇。
难道要到小家门口，看着发呆的欧阳凡说：“啊，好巧，你也在啊！”
苏雨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得不行！
恶心归恶心，腿却不听使唤地走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宿舍楼下。
叹息中，苏雨准备先去编辑部附近的路边逛逛。刚走几步，就看到了前面站着的人，像被天雷击中了一样，她整个人顿时就僵住了。
许皓，神情憔悴又忧郁地，站在阳光里，静静地看着她。
苏雨呆滞的眼神、消瘦的脸庞、微微肿着的眼睛，落入许皓眼中，让他的心像针扎般疼痛。他大步上前，将苏雨狠狠地搂在怀里。
苏雨的心“嗵嗵”地跳着，许皓，许皓的怀抱！她竟然依然无法抗拒！
“苏雨，小雨儿，对不起！对不起！”许皓痛苦地说。
苏雨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运转，不知喜悲。两人就这样相拥着，在宿舍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安静而又怪异。
“苏雨！”旁边又传来一个声音，惶然而又痛楚。
苏雨心中一疼，本能地从许皓怀中挣脱了，转首望去。欧阳凡头发散乱，黑着眼圈，两只眼睛幽深似潭，痛苦而又难以置信地望着苏雨。
苏雨的大脑一疼，彻底当机了。
许皓一把拉住苏雨，大步往鸳鸯林方向走去。苏雨木然看了欧阳凡一眼，身不由已地跟着许皓而去。
欧阳凡彻底地绝望了。茫然呆立良久，才脚步踉跄地不知往哪里走着，整个人竟是了无生气。
苏雨双腿机械地走着，心里却泛起一阵一阵的疼痛。欧阳凡目中的惶然和痛苦像锥子一样扎着她的心。一时间除了心痛，她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很快就走到了鸳鸯林，走到他们曾经一起共欢乐的那棵“皓雨树”下。许皓重新把苏雨搂在怀中，很久才再次说了一声：“对不起！”
苏雨内心只是纠结着，她可以感觉到许皓的愧疚和痛苦，但是她的心却没有了以前那样的沉迷和冲动。片刻失神后还是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平静地看着他说：“说说你的故事吧！”
许皓呆愣了很久，目中终现颓然。苏雨脸上温柔犹在，可是她的心，却陌生了。
“是我负了你！”许皓喃喃地，还是开了口，“你让我远离杨涓，我没做到。”
苏雨平静地点头：“这些我知道了。其它细节，我没必要听了。关于那封信，你解释一下就行了。”
许皓又是一呆，脸色也渐渐转白。茫然看了苏雨一眼，慢慢地说：“有一次杨涓来我们学校玩，晚上吃饭时，我们都喝醉了，然后，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苏雨冷冷地笑起来，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
“事后我很后悔。杨涓要我承担责任，我，我没有办法说不承担！只好承诺毕业后会跟她结婚。之后，我再也不想见她。她依然每个星期都来找我，我就躲出去。终于有一次她找到了我，对我说，写一份承诺书给她，然后一个月内不跟你联系，然后，她便放过我，然后也不会让我再承担任何负责。我信了，只要她不追究，我做什么都行。”许皓的话语渐渐漠然，“其时我本已给你写了很多封信，却一直没有勇气寄给你。杨涓，偷了其中一封，毁掉了里面的信，把那份承诺书放在里面寄给了你。我信守承诺，一个月没有跟你联系，然后，她才告诉我，那份承诺书，她早已寄给你了。所以，我才立刻赶了过来。”
“一个月，够发生无数次的沧海桑田了！”苏雨冷冷清清地笑了。“够让我从痛苦中走出，然后把你从心里赶出去了。她很聪明，很懂得把握人心。有这样的人跟着你，我也放心了！”
“苏雨，这一个月，我也是在度日如年中过去的！”许皓脸上是浓重的悲哀和愤怒，“这个世界上，不负责任的太多太多，我只是想做个守诺的人，可是，为什么守诺的结果却是失去你？”
“你不是因为守诺才失去我！”苏雨淡然道，“在与杨涓不断见面后，你就开始失去了。或者，也没有什么失不失去，也许是杨涓爱得更深，才会那么不顾一切吧！若真的对她无情，你又怎么可能选择负责任？”
“苏雨，我不允许你用这些话，把我的心撕得碎碎的！”许皓吼道：“不允许你擅自扼杀我对你的感情！”
苏雨一怔，她扼杀了他的感情么？
“苏雨，即便到了现在，我对杨涓，也是满心厌恨！若失去你，我的人生便苍白一片！”许皓说着，又紧紧地将苏雨搂住，“我不允许你放手！苏雨，求你，别放弃我！”
苏雨的心又一阵阵地疼。她又何尝忍心如此绝情，可是，欧阳凡的伤痛，她又怎么去抚平？命运如此弄人！去年的冬季，她为了许皓，毅然放弃了欧阳凡；可是如今，老天爷又让她再做一次抉择。那个人，怎么忍心再放弃一次？怎么可能再放弃一次？
苏雨忍着泪挣脱他怀抱，轻轻掏出那颗水晶心，对许皓说：“帮我解开吧！”
“不！”许皓狂怒地吼道，又死死地将苏雨抱住，“我不允许你解下它！”
“许皓，对不起！我对你的感情，已不在了！”苏雨苦涩地说，“你看，其实我对你的感情，也是脆弱至极，不堪一击的！杨涓如此做，就是想证明给你看的！我输了！对不起！”
“不是！是我的轻率和浮躁，不配你至死不渝的付出！”许皓狂乱地说，“我总那样！我为什么还是那样！苏雨，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许皓，在我悲伤绝望、感觉被全世界抛弃时，是欧阳凡像珍宝一样地把我捡了过去！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弃他了！真的对不起！”苏雨狠了心，她不想纠缠下去了。越是在这里耽搁，欧阳凡失神的脸便越是清晰地刺痛着她的心。既有了抉择，她就要尽快去找他！
许皓颓然地放开手，苏雨的心，已不在他身上了。从刚才在宿舍楼下，苏雨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心疼地看着另一个男孩起。他明白，但他不甘心！可是无论如何解释、请求原谅，都无法让一切扭转。他，是终于、真的、失去她了。
“许皓，你今天回校吗？”苏雨再心急，还不至于无情到直接扔下许皓不管，毕竟，他那么远赶过来。而且，就算不再爱了，她却无法恨。那个春天，带给她金灿灿地记忆的男孩子，她无法去恨！
“我现在就回去。”许皓说着，转身而去。
苏雨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地流下泪来。她应该留他吃完中饭再走，她应该说些安慰和鼓励的话，她应该叮嘱他不要放弃当初的目标……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说出去，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有叹息声传来，那样熟悉，熟悉到灵魂深处，让苏雨刹那间热泪狂涌。
欧阳凡温柔地拥着她，轻吻着她的耳朵，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苏雨！幸亏欧阳凡是个不轻易认输的人！幸亏欧阳凡信心足够！幸亏，幸亏我了解你甚于任何一个人！”
苏雨迷迷茫茫的，几疑在梦中。只是身体上传来的触感那样强烈，让她明白真的是欧阳凡。
不用她惶恐地四处寻找，不用担心他会不会接受她的道歉，甚至都不用转身，他就在她身后，温柔地微笑着，温暖地包容着。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假的？”欧阳凡在她耳边轻嗔。
“刚才说的，哪句话？”苏雨傻傻地问。
“在我悲伤绝望、感觉被全世界抛弃时，是欧阳凡像珍宝一样地把我捡了过去！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弃他了！”欧阳凡一字不落地说。
苏雨的脸烫了起来，刚才说出来时，说得那样理所当然，可是，被欧阳凡重复一遍，她却莫明地觉得又羞又窘。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竟把这句话听了去。
“苏雨，你如今终于实实在在的是我的珍宝啦！”欧阳凡缠缠绵绵的声音里，带着无限诱惑，让苏雨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想扑上去，把他扑倒在地……
苏雨曾经以为，真正的爱情，是不需要说出来，而是要用心去感觉的。当两颗心贴在一起，那么，在目光交织的一刹那，便仿佛已相知千年，亦将相伴今生。如何相濡以沫？她可以想，却不知如何去做。但是现在她知道：欧阳凡一定是知道的，她，只需要跟着欧阳凡去做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