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陈林的攻略

　　下午，第二节课刚上完，苏雨的教室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人。
　　“苏雨，今晚我请你吃饭！”陈林酷酷地倚在门框上，旁若无人地大声说。
　　“没空！”苏雨眼皮一跳，毫不犹豫地拒绝。
　　“有空有空！”几个女生哄笑着大喊。
　　“苏雨，今晚我请你晚自习！”有男生也凑热闹。
　　“苏雨，你是个胆小鬼！只知道逃避么？”陈林笑道。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陈林学弟！”苏雨悠悠地笑。
　　同学们也不走了，一起留下来看热闹。
　　“苏雨，这么样一个帅哥，天天到教室门前邀请你，你就这样无情啊？”有女生不忍。
　　“你们谁要送给谁！”苏雨满脸黑线。
　　陈林所谓的光明正大，还真是名副其实。他开学第二天就找到了苏雨的教室，站在苏雨教室门口大声宣布：“苏雨，我要追你！”同学们哗然，苏雨又羞又恼。
　　此后虽然每次苏雨都没有好脸色给他，可他却毫不介意，每日必来报到骚扰。
　　苏雨那个头疼啊！躲不开甩不脱，每每还要被同班同学起哄取笑。
　　“周妍，你救救我吧！”苏雨第N次地哭求。
　　“有办法还用你求嘛！”周妍无奈地耸肩。
　　“陈林说得对，一味闪躲不是办法。请你吃饭你就吃呗，带一堆人去，把他吃破产，他就知难而退了。”有人出主意。
　　“那也太次了点！”苏雨皱眉。办法是好办法，但这种事苏雨做不出来。
　　“苏雨，不如你听我弹一次琴，我就一个星期不来骚扰你！”陈林也不急，整好以暇地靠在门上，闲闲地出了个主意。
　　苏雨神色一动，“你，说话算数？”
　　陈林很真诚地点头。
　　“好！”苏雨咬牙！
　　“可以旁听吗？”有同学问。
　　陈林无所谓地耸肩：“没问题！音乐系大教室见！”
　　“哦！”众人起哄着，拥着苏雨跟上去。
　　音乐系大教室里有一台巨大的钢琴，黑白相间的琴键，黑色的面板及琴架，空灵而优雅。教室里有几个学生在看书，还有个学生在练琴。
　　看到一群人拥进教室，教室里的学生都惊讶莫明。那个练琴的学生也讶然停手抬起头来。
　　苏雨一下子就看见了那双熟悉的幽深的眸，不由呆住了。
　　“同学你好，我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钢琴吗？”陈林走过去，一脸企求。
　　“可以！”欧阳凡愣了愣，眼光掠过苏雨，很爽快地站起来。
　　陈林轻快地在钢琴前坐下，其他人在钢琴前团团地围了。苏雨被拥推在陈林旁边，欧阳凡则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琴曲悠然而起，轻快空灵，似是情人温柔倾诉、多情呢喃，似乎从梦中而来，有一种不知是从何而来的熟悉感。陈林脸上是温柔沉醉的笑空，白皙修长的双手在琴键上悠然轻舞，灵巧的手指在琴键间快乐弹跳，仿佛轻轻敲击在人的心扉，不经意间便在紧扣的心扉上激起丝丝涟漪。
　　苏雨的眸光随着他灵动的双手轻轻跳动，琴曲也好，人也好，让她有了沉醉和惊讶。渐渐地，多年前那个男孩在她身后怯怯地说“我喜欢你”的情景，又在眼前浮现。也许那时候，因了这句话，她其实是没有真的恨他的。那些有阴有晴的日子，如今在记忆里，倒是云淡风清别有风味起来了。
　　苏雨的思绪在琴声中游离，游离的目光不期然落入那双幽深的眸中。欧阳凡目光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苏雨心神瞬间回归，满脸是滚烫的感觉。唉，尴尬啊！这诡异尴尬的场面，为什么又被他碰上了！
　　尽管人不少，教室里却是鸦雀无声，唯有琴声，欢快中道不尽的爱恋，诉不尽的缠绵，让所有人听得屏息凝声。
　　琴曲终了，先拍手的人是欧阳凡。“好一曲美好动人的《致爱丽丝》，即使是相对于学音乐的，你弹的这支曲子也是很有水准。”
　　“多谢您的客观评价！”陈林微笑着，气度沉凝、风度翩翩的样子。
　　欧阳凡一笑，目光投向苏雨。
　　苏雨一窘，努力平静地点点：“欧阳主编说不错，那应该是不错的。至于我么，没有太多的音乐细胞，尚不能领会陈林学弟琴技的真正水准，所以学弟以后也不要再煞费苦心了！”
　　陈林若无其事地笑道：“没关系，我会一直努力，真到你能领会为止！”
　　苏雨拍拍手，“那么，现在曲子也听完了，未来一个星期，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得守信用哦！”
　　陈林笑眯眯地说：“那当然！”
　　苏雨班上同学倒是很失望，不断有人起哄。就听周妍大声说：“同学们，‘文武双全、冠绝校园’的欧阳主编在这里呢，咱们能就这样走了吗？”
　　“当然不能！”同学们异口同声。
　　苏雨大急，狠狠地剜了周妍一眼，拔腿就准备开溜。但是竟被起哄的同学拦住了。双脚难敌众腿，苏雨无奈，只好转身面对已施施然坐到钢琴前面的欧阳凡。
　　欧阳凡淡然一笑：“我觉得这曲《致爱丽丝》确实是最适合现在弹的曲子，所以我也弹这首好了。”
　　众人皆拍手欢呼。苏雨扁扁嘴，这人还真是无畏得很，到了歌厅跟人PK唱歌，在教室又跟人PK弹琴。
　　同样一首曲子，欧阳凡弹来，更为驾轻就熟，只是他的曲音却是低沉些，给人感觉，缠绵中带了不尽的伤感，如泣如诉中让人心生叹息。听得久了，感觉他整个人渐渐与琴韵相溶，竟让人分不清是琴在诉说，还是他在叹息。
　　苏雨心中忧伤渐起，前尘往事一起浮现心头，随着泪意，不能自控。
　　陈林目光从琴键上游离至苏雨脸上，脸上疑惑之色渐起，不知不觉中剑眉轻攒。
　　欧阳凡一曲弹完，低头罢手轻抚琴键，良久，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散落在经久不息的琴音余韵里。
　　苏雨收了泪意，低声说道：“好曲！不过还是弹给应该听的人听罢！”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欧阳凡轻声自语：“所以才弹给你听！”
　　众人都走了，欧阳凡慢慢地放下琴盖，抬头间却见陈林正若有所思地站在旁边，眼中是满满的探究。
　　欧阳凡淡然相望，目光从容而沉静。
　　“文武双全，冠绝校园”？陈林歪着头，笑着开口。
　　“同学们缪赞罢了！”欧阳凡淡然一笑。
　　“你与苏雨认识？”陈林问，“或者说，你喜欢苏雨？”
　　“是！”欧阳凡轻笑。
　　“我喜欢直白的人！”陈林笑得阳光灿烂的样子，“看来我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了！”
　　欧阳凡盯着陈林看了半晌，方淡然道：“你，也不错！”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陈林碎碎念着，大笑着走了。
　　欧阳凡望着他的背影，饶有趣味地笑了。
　　苏雨抛开闹哄哄的众人，独自顺着校园里的一条小道走去。原本终于可以清静一周的庆幸早已荡然无存，只有那缠绵忧伤的琴声，如影随形，在耳边纠缠不休，让她的心也随之寥落不已。
　　漫无目的地走着，竟不知不觉间又走到鸳鸯林来了。这一年来，似乎鸳鸯林倒成了休闲解闷的好去处了。苏雨轻车熟路地走到“皓雨树”下坐了，闭目靠在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皓雨树，许皓与苏雨的树！许皓现在在做什么呢？这半年来他似乎特别努力，不管在信中还是电话中，许皓总在拼命地学习，准备英语考级，准备专升本考试。苏雨深深地欣慰着，许皓越努力，她便感觉两个人的心便靠得愈近，所以她就自觉地不去打扰他，甚至有时候一个月的例行探望也忍痛免了。
　　只是，在这一刹间，苏雨心里有了迷茫，似乎每个人都有目标并努力着，有人努力谈恋爱，有人努力追求所爱，有人努力办好报纸。唯有苏雨，也曾有目标，但却总是没有努力的感觉。或者这么说又稍稍有点片面，其实苏雨也在努力，努力逃避。曾经逃避欧阳凡，现在逃避陈林。只是，这努力却让此刻的她如深陷迷潭，说不出的无措迷惘。
　　有脚步沙沙，由远及近，在身边停下。苏雨睁眼抬头，欧阳凡正静静站了，似带了讶异的神色端详着她。
　　苏雨本能地想逃的动作被欧阳凡的话打断了。“苏雨，你的人生，只剩了逃避吗？”
　　苏雨尴尬地转过脸去，嘴上却不甘示弱地说：“谁逃了？我只是想起来有事要做。”
　　“苏雨，是谁当初兴致勃勃地努力想当编辑的？”欧阳凡眼中带了怒意，“这一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校报上尽管也发了文章，但是质量却远不如当初。似乎这一年来磨去的不光是你的雄心，还有你的锐气！如果你是为了逃避我而不去朝这方面努力，那么我很失望！如果你的心只在情感里浮沉而轻慢了梦想，那我更是失望！”
　　苏雨的心开始下沉，脸开始发烫，想要强辞夺理地反驳几句，却发现自己真的是理屈词穷。欧阳凡说的都是对的，这半年来自己确实是懒了，惰了，以逃避欧阳凡做借口，沉迷于情感的患得患失里，什么梦想，什么努力，都随风去了。
　　脸上渐现苦涩神情，苏雨再次羞愧地闭上双眼。曾经努力、坚强，只为守着那份感情，如今守着守着，却迷失了最初的目的！
　　“至少每个月一篇稿，投到校报来。OK？”欧阳凡少见的严肃的语气，径直在苏雨对面的树下坐了，继续说，“不想见我，就直接投到稿件箱里。”
　　苏雨无言地点头，在她迷茫的时刻，欧阳凡的批评，如当头棒喝，让她警醒，也让她有了特别沮丧的感觉。可是沮丧之余，却又有一丝喜悦，掩藏在纷乱的心底。
　　欧阳凡脸上泛起笑意，靠着大树悠然看着苏雨。苏雨虽闭了眼，但是不断颤动的双睫却出卖了她满腹的心思，脸上神色，也像极了挨批后羞惭颓丧的孩子。
　　“那个学弟，很有趣！”欧阳凡笑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
　　“请多多指教写文的事！”苏雨脸上又多了羞恼的神情。
　　“谁的琴好听些？”欧阳凡笑容更深。
　　“当然是陈林的好听。”苏雨睁开眼睛，说的却是瞎话。
　　欧阳凡脸上浮现毫不掩饰的失望伤感表情。苏雨倒有了不忍，“其实，你弹的也不错！”
　　“我欧阳凡不需要安慰！”欧阳凡淡然道。
　　“不是安慰！是，真的弹得很好！更能影响人的情绪！”苏雨急急地解释。
　　“所以你才跑到这里来释放伤感么？”欧阳凡得意地笑了，哪还有一丝伤感。
　　苏雨哑然，感觉又上了某人贼船的样子，便悻悻然闭口闭眼，再也不理他了。
　　欧阳凡哈哈大笑，开怀又放肆。
　　笑过了，又沉默半晌，欧阳凡忍不住说：“苏雨，去年在你过生日的那天骂你，很抱歉！”
　　“骂得很实诚啊！”苏雨淡然笑道。
　　欧阳凡叹息，肃然问：“你是不是真的伤心了？”
　　苏雨横了他一眼，悠悠地说：“虽是假话，但是真的伤人心！”
　　欧阳凡释然而笑：“我就知道，你什么都能明白！”
　　“我什么都不明白！”苏雨赌气似地说。
　　“其实有时候，逃避是因为在意，是么？”欧阳凡托腮，似笑非笑地说。
　　“我不喜欢跟人打哑谜似地说话。走了！后会无期！”苏雨一骨碌站起来，逃也似地走了。
　　“苏雨，我总在那里！”欧阳凡缠缠绵绵的声音如影随形地追上去。
　　“就说不能跟这家伙见面的！”苏雨恨恨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