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苏雨在半路下了车，那是一条通向邻镇新桥镇的三叉路口。在这条叉路口等了几十分钟，等到了去新桥镇的巴士。
杨涓的家，就在新桥镇。昨天苏雨从班主任那里套来的地址。
很快，苏雨就找到了杨涓的家。
出乎意料的，杨涓不在家。杨涓的母亲，是一位温和的女人，听说苏雨是女儿的同学，热情地接待了苏雨，并告诉苏雨，杨涓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到许镇的一个同学家去玩了。
许镇？许皓不就是在那个镇上吗？
苏雨没有耽搁多久便礼貌地辞别了杨母，又转上去许镇的车。

“许皓在屋后面的河边钓鱼呢，你等会，我去叫他！”当苏雨站在许皓的家门前，许皓的母亲尽管满脸惊讶，但还是很热情地接待了苏雨。
“不用不用！”苏雨赶快拦住许母，“别打扰他，我自己去找他好了！”
许母边仔细打量苏雨边点头：“那也好，穿过堂屋直接过去就是了。他就在那棵大树下。好巧哩，刚才来了一位同学！”
苏雨谢过许母，在许母目光里逃也似地朝屋后奔去。
许皓家屋后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边有棵最茂盛的槐树，槐树有根枝干刚好横在河面上，每个夏天，许皓最爱做的事，就是坐在那根树枝上，或看书，或钓鱼。
这是许皓聊天时提及的。
可是，如今却被另一个人捷足先领略了那份意境了！苏雨心中怒意翻腾。这个许皓，天下之大，就没别的地方可去么，非要把自己的敌人领到那里去！
苏雨朝着最茂盛的那棵树走去，果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杨涓咯咯的笑声刺痛了苏雨的耳膜。
“还有一次，我踩着一根树枝晃啊晃啊，正享受腾云驾雾的感觉呢，突然那树枝‘啪’一声断了，我就掉在了水里，终于体会了一下跳水运动员的快感！”
“哈哈！”杨涓又是一阵朗朗大笑。
苏雨从来没有这样的生气过！
两个人并肩坐在那根树枝上，杨涓握着钓杆，许皓则在一旁边观钓边谈笑风生。
苏雨恨恨地一跺脚。
脚步声惊动了欢笑中的两个人。两人转首，许皓看到苏雨，大喜过望，一骨碌爬起来，差点从树枝上掉下去。
“你，你怎么来了？”喜滋滋地冲到苏雨面前，许皓开心难抑地一把拉着苏雨的手。
苏雨冷冷地打掉他的手：“我是来找杨涓的！”
杨涓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慢慢地走上岸，喃喃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啊！你怎么知道她到我家来了？”许皓也一脸好奇地问。
苏雨无视许皓，慢慢走到杨涓面前，冷冷地对杨涓说：“因为，我去了你家！”
杨涓愣住了，脸上瞬间掠过表情无数，惊讶、疑惑、慌乱。
“你以为，就只有你能找到我的址吗？”苏雨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带着无比讽刺意味地欣赏着她脸上每一丝表情。
杨涓慌乱之意更甚，却被努力压抑着：“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为什么要找我？”
“你做下的事，过了我能容忍的限度，所以，我好心地来告诉你：‘来而不往非礼也’！”苏雨淡淡地说。
“你们在说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了吗？”许皓忍不住插上来。
“你一边去！”苏雨的怒火一下沸腾，“我回头再跟你算账！”
一向温柔如许的苏雨发怒的样子，吓得许皓一愣一愣的，尽管还是很好奇，他还是默默地退到一旁。
“好大的威风！”杨涓讥讽道，“你以为许皓喜欢你，你就可以随随便便地吼他么！”
“啪！”苏雨毫不犹豫地挥手一个眼光甩了过去。这个阴险的女人，倒是时时不忘耍心眼，当面挑拨么？
杨涓惊呆了。一起惊呆了的还有许皓。
“苏雨，你——”许皓嗫嚅着，看看苏雨，再看看杨涓。
呆了一秒钟的杨涓很快醒悟过来，一股羞辱加气极败坏的她，很快同样挥手一巴掌甩过来，却被苏雨一把抓住手腕。
“偷我日记，造谣中伤，故意把照片夹在本子里让班主任发现，甚至私藏我跟小鱼的照片！”苏雨就这样捏着杨涓手腕，一字一字地说，每说一句，杨涓的脸就苍白一分。
“这些，一个耳光怎么够！”说完，苏雨甩开她的手。
杨涓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一只手捂着脸，满脸悲愤的样子说：“你，血口愤人！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那不是你教我的么！”苏雨讥笑道，“既然你先偷了我的日记，就别我怪我不客气。我向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你一再犯我，我就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所有你做的龌龊事，都在你自己的日记本上记着呢！你敢将日记本示人么？”
杨涓脸白苍白，张口结舌。
“这些事情，也还算小的，我虽然知道，却还是打算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苏雨平静地说，“可是我的宽容，倒变成了纵容。我真是忽略了你的无耻程度！你居然把那张照片寄给我的父亲！”
“你，你胡说！”杨涓愤怒地说，“我没有寄照片给你父亲！”
“敢做不敢当么！”苏雨鄙视地说着，然后打开自己的挎包，拿出一本蓝色封面的本子，朝杨涓一扬：“这上面都写着呢！”
“你，你卑鄙！你敢偷我的日记本！”杨涓状若疯狂，扑上来要抢回日记本。
苏雨一甩手，将日记本扔到地上，然后整好以暇地拍拍手，像拍去什么脏东西。“我卑鄙么？不是你教我的吗！而且这本子，可不是我偷的！是你母亲找给我的哦！我只不过撒了个小小的谎，说是我的而已！谁让你刚好不在家呢！”
杨涓紧紧捏着日记本，满脸狰狞狠狠地瞪着苏雨。
“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可是也擅长的哦！”苏雨说着，嫣然一笑。“我这样笑着一说，你母亲当然深信不疑。”
这哪是人畜无害！而是“一笑百媚生”吧！不过现在在杨涓看来，却是说不出的阴森诡异、恶毒无比！
杨涓满脸怨毒地瞪着苏雨，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这一次你又成功了，我挨了父亲的一记耳光！”苏雨微笑道，“所以我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给我这么重的礼，我不还给你，岂不是寝食难安！”
杨涓无言。
“当然，故事还没讲完！”苏雨沉下脸，“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为什么你做的坏事，都会被我发现呢！”
苏雨再次打开挎包，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展开一页日记后，一手拿着日记，一手拿着那张剪报：“从我的日记本里抄下来，拿到报社去投稿！发表了居然被我的初中同学当美文抄录下来，又无巧不巧被我看到了！”
“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 苏雨再次嫣然一笑，“谢谢你啊！我真真切切领会到了！”
杨涓呆呆地看着苏雨，脸上终于浮现颓败的神色。
苏雨微笑着说，“我把你做的这些事都复印下来了，你说，我把它们张贴到学校的光荣榜上，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你——”杨涓面色大变，腿脚一阵发软，无法自控地倒退了十几步，看着苏雨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恶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我可是受了同学议论，受了班主任指责，又挨了我父亲的打呢！”苏雨笑道，“凭什么你就受不得？顶多也就背后指指点点而已嘛！”
“我——我道歉——”杨涓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轻轻松松一句道歉就可以抹平我受到的那些伤害？”苏雨森然道，“我人生中第一份、第二份、第三份四份伤害，都是你赐与我的！你曾经要我把你当朋友，我如你所愿，可是你却不停地捅我刀子！你这样的人，一句道歉就可以了事了吗？是不是我轻轻松松放过了你，你会再接再厉想出更恶毒的招数？”
“不——不会了——我道歉——对不起——”杨涓一个劲地哭着说。在她的印象里，苏雨是个温温柔柔的好脾气女孩，即便被别人指指点点，也只能忍气吞声。可是今天，她却重新认识了苏雨。那凌人的气场，那犀利的言词，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字字句句都让她恐惧不已，哪里有温柔的样子！
苏雨未拿日记本的手紧紧地握着，还在轻微地发抖。天知道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些话，用了她多大的力气！
这不亚于一场全力以赴的战斗！被害与反击，都不是她想要的。可是，现实不会给她逃避的机会。
一只手轻轻握住苏雨发颤的手，许皓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算了，‘伤人一百，自损八十’！放过她吧！”
仿佛所有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苏雨轻轻地靠着许皓的肩膀，才能保持表面的平静。
“每个人都有为自己争取的权力。要争，就正大光明地争，背后使些龌龊的伎俩，令人不齿！”苏雨看着几尽崩溃的杨涓，冷冷地说，“今天就请你记住，我苏雨，不是傻子，也不柔弱可欺。这些证据我会一直留着，今后再让我发现你任何小动作，我会让你彻底身败名裂！”
杨涓紧紧地掐着手里日记本，直掐得十指关节发白。抬起无限复杂的泪眼深深看了苏雨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