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照片风波

　　丁小鱼一缩脖子，却还是勇敢地说：“老师，你不要因为一张照片就把人一棒子打死！春游时大家都互相合过影！我与许皓、我与杨明达、杨涓与许皓都合过影！而且杨涓与许皓照的那张更像艺术照，苏雨手上就有，要不要拿给你看一下？”
　　班主任气得脸色铁青。“谁与谁怎么样，我自有论断，你在这里大叫大嚷什么？想弄得人尽皆知吗？”
　　“人尽皆知又怎么样！这种事情大家都做了，为什么就揪住苏雨不放？”丁小鱼不管不顾地说。
　　苏雨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没有想到丁小鱼会这样为她说话。
　　“别说了！”她赶忙把丁小鱼按在凳子上。
　　“杨涓，你为什么这么卑劣，为什么单独把苏雨与许皓的照片给班主任，你安的什么心？”丁小鱼犹自对着杨涓喝问，“你要不要我把你做的丑事说出来？”
　　全班哗然。杨涓一下子脸色苍白，许皓也惊愕莫明。大家一下子都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小鱼！你越说越过分了！”班主任大喝，“苏雨、许皓、杨明达、丁小鱼、杨涓，你们都到我办公室来！其他人好好自习！”
　　几个人一起来到班主任办公室。
　　“说吧，谁先给我讲故事？”班主任双手环抱着，悠闲地靠在椅子上。到了这个地步，他倒是不怒也不气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
　　“杨涓，就从你开始！”班主任慢悠悠地说，“照片是你提供的，你先来做个说明吧！”
　　“其实，是上次洗的时候没发现，上周回家无意中发现这张没有照模糊，所以就洗了出来，夹在本子里准备带给苏雨的，可是忘记拿出来了。”杨涓可怜巴巴地看着苏雨说。这话不像是对班主任讲故事，倒像是跟苏雨解释。
　　苏雨闭了双眼，谁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她原先绷得紧紧的肩膀倒是放松了下来。
　　“我不是让你解释这张照片怎么到了我手上！”班主任冷冷地说。
　　“我，我……”杨涓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说。
　　“若有轻愁/就让它舒展在风里……”丁小鱼忽然莫明其妙地慢慢吟了两句诗。
　　在场男士都莫明其妙，杨涓却像被雷击到，一下子面无血色，浑身轻颤。
　　“丁小鱼，你不要跟她打暗示！”班主任怒道。
　　“我只是安慰她一下，她太紧张了。”丁小鱼面不改色地说。
　　苏雨觉得自己真的该对丁小鱼刮目相看。原来这个咋咋呼呼貌似一根筋的女孩子其实才是秀外慧中、绝顶聪明的啊！在场的人，也就杨涓居心叵测，不可信任，其他人都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
　　“杨涓，你继续说！如实说！只要你说的是事实，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班主任绝对具备优秀刑讯官潜质，依然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他们四个人，因为有初中同学的关系，所以平常走得比较近。”杨涓话音里带着轻颤，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春游时我刚好跟他们一起玩，我们都拍了合影，留作纪念而已，因为高二要分班了，大家不一定还在同一个班。”
　　“那么，你们每个人拍照时都会搂搂抱抱的吗？”班主任意味深长地问。
　　“可，可能男同学性格活泼一点，熟人之间就喜欢恶作剧什么的。其实，杨明达也有类似动作！”杨涓结结巴巴地说。
　　“杨明达也搂过苏雨？”班主任瞪大了眼睛。
　　“不是！是丁小鱼！”杨明达赶快开口解释，“我跟丁小鱼是初中同学，比较熟。”
　　“我没问你！”班主任沉着脸说，“解释就是掩饰！你想掩饰什么？”
　　杨明达呐呐地闭嘴。
　　“老师，还是我来说好了！”许皓突然说，“毕竟我也是当事人，这种事光追究苏雨一个人是不公平的！”
　　“我没有说只追究苏雨一个人啊！”班主任微笑着说，“本来我就是想去找你的。既然你自己跳出来，那我就听听你的故事！”
　　“苏雨一直很优秀，漂亮、有文采、成绩也好。所以被男孩子暗暗地喜欢是正常的。这也符合自然规律，不懂欣赏美好的人或物，人怎么能称之为人？”许皓面色如常，娓娓而谈，“我不想瞒谁，我就是很欣赏苏雨。什么叫青春？青春就是寻找可以触动自己心灵的美好东西的过程。这是人的本能。老师，你敢说你青春期时就是一张白纸吗？”
　　班主任平静地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许皓愣了愣，他以为班主任会大加驳斥的。既然如此，他便继续说：“苏雨的优秀，也是我让不敢停步的动力。如果不能跟他站在同一个高度，那么我就只能永远站在她身后偷偷仰望而已。所以这样的感情，如果能让人前进，我们又为什么要排斥它？”
　　苏雨呆呆地看着许皓。所有人都有点发呆。许皓的理论高度，让他们都有点吃惊。苏雨心里更是惊喜交集，她没想到自己在许皓心里是这么美好。
　　“至于春游的那张照片，确实是我想跟苏雨开个玩笑而已。因为我看苏雨跟男同学在一起拍照时比较拘束，所以才想用玩笑的方式，让她放开一些。”许皓依然平静地侃侃而谈，“没想到最后会发生这样的事，也由此给苏雨带来伤害，我真的很想说一声‘很抱歉’！”
　　苏雨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流出来。她很欣慰，与她想保护许皓一样，许皓也想自己扛下所有的事，只为保护她。而且，大家都很聪明。丁小鱼如此，许皓也如此。聪明的他们都这样的想保护她，这让她很激动。幸运如她，竟能得到这样的朋友及如此真诚的感情。纵然被勒令退学，她也不会再感到伤心了！
　　许皓说完后，班主任久久地都没说话。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就在众人心里都七下八下时，班主任平静地开口了：“我承认许皓你刚才说的都有道理，也相信你对这张照片的解释。但是我也想说一下自己的观点。”
　　苏雨心里大为惊讶，因为班主任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一种平等交流的语气。
　　“美好的感情，能让人迸发积极进取的勇气。可是，那是因为你现在看到的只是美好的一面。如果，我只是假设，如果苏雨无视、蔑视或者有负于你的感情，或者你发现苏雨在你之前与其他的男孩子确定了感情，那么，你还会一样的奋发向上吗？”
　　许皓蓦然呆住了。是了，如果苏雨不喜欢他，如果苏雨喜欢的是别人呢？
　　班主任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或者，就算苏雨接受了你的感情，可是在相处的时候，你们之间有了误会而相互猜忌或伤害呢？”
　　班主任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但字字珠玑，每句话都沉重无比：“你，或者你们，都有一颗承受压力和挫折的强大心脏吗？”
　　办公室里一片沉默。
　　自己的心脏都足够强大吗？没有经历过，谁又敢保证？
　　“正如许皓所说，青春期的男女，谁也无法阻挡你们萌动的情感。但是经历了风雨的成人，为何要排斥这种情感呢？正是因为这种感情是脆弱的、弱不禁风的！压抑这种情感，你们不会死去，也不会失去什么。可是一旦这种情感经不住风雨而变成毒药，你们失去的，也许就是今后前进的勇气，甚至年轻而宝贵的生命！你们平常在报纸上、电视上看到的这样的事情，会少吗？或者，再退一万步说吧，自己的生命可以为了美好的爱情而抛弃，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父母，对你们是那样的无私疼爱，寄托了无穷希望，一旦失去了你们，他们会怎么样？所以，你们还要责怪父母阻止你们吗？”
　　每个人都低下头去，心中沉甸甸的。
　　苏雨心里千回百转，之前所有的愤懑、怨恨都悄悄地消散于无形了。确实，班主任所说的，正是她没有想过，或者不敢想的。她知道，至少现在，她的心脏还不够强大。如果许皓喜欢了别人，她会怎么样？
　　班主任悄悄露出一丝笑意。这几个人，都是他的得意门生，三个跟他争气的，全在这里了。他们究竟有没有谈恋爱？再追究也没太大意义了。所谓“堵不如疏”，他们都这样聪明，自己平心静气的指点提醒，要比单纯地追究责任有意义多了！
　　“老师，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话！”苏雨真诚地说。其他人都一起点头。
　　班主任点点头：“我相信你们不会让我失望，好了，现在继续自习去吧！”
　　五个人安静地离开了办公室。
　　望着几个年青的身影，班主任心里欣慰而又有点庆幸。他庆幸自己最终能平心静气地与他们沟通，并且获得了成功。按他最初的心思，是想把他们揪出来狠狠批评，并且要与家长沟通的。如果是那样，还会有现在这样效果吗？驿动的青春，叛逆的年轻人，强硬粗暴的态度只会让他们做出激烈的举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