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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碎裂的真相 十七、逃走的初阳

作品名称:葵不语      作者:简蓝      发布时间:2014-07-14 18:06:11      字数:5867

  十六、碎裂的真相
  
  第二天,辛巨伟一早就将小葵骗出家门:“你和阿姨先去买东西,爸爸和初阳谈点事情,一会儿我们就去接你们,然后咱们一起去公园野炊,怎么样?”
  小葵觉得爸爸一定很喜欢初阳哥哥,不然怎么心情这么好呢,还要一起去野炊。她欢呼着,丝毫不疑,高高兴兴去换衣服。罗蕊担忧地看了一眼丈夫,犹豫地说:“初阳还是个孩子,你别吓着他。好好说,他会听的。”小葵的爸爸手里夹着烟,不耐烦地挥挥手:“他是孩子,我女儿就不是孩子?我又不能吃了他!”
  他看着女儿和罗蕊上了车,孩子从窗口探出脑袋向他挥手:“爸爸,你们要快点噢!”很少看到小葵这样神采飞扬,他的心不由得柔软了。他笑着挥挥手,看着车子在山道上转一个弯消失了,走回三楼客房。
  床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拖鞋摆得整整齐齐,好像根本没有人进来过。他耸了耸肩,猜测是昨晚的话说重了些,那小子也许想不开一夜焦躁未眠,说不定还在书房枯坐,于是走到书房。门虚掩着,他已经预备看那小子一脸的痛苦和疲惫了,但是里面空无一人。他楼上楼下找了一遍,全没影。他明白过来,那小子是悄没声息地走了。这让他颇感意外,他本来准备了一番话要再劝劝这个年轻人的,没想到他走了,落了个空。不过,这样也好,识趣的人,他还是欣赏的。
  他返回书房。这样轻松解决了一个原本以为会很棘手的问题,心情颇为轻松得意。他打算坐着抽根烟,给公司打电话安排好一些事情,匀下时间来陪女儿好好玩一天。这个孩子要是知道初阳被他弄走了,也许会闹一会儿脾气,不过,他知道怎么让女儿开心起来。
  转过那张宽大的皮面办公桌,他停住了脚。一向摆放在桌子上的木制相框碎在地板上,碎玻璃下五岁的小葵坐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咧着没有门牙的嘴巴笑得灿烂。他有些生气的想,莫非这小子一气之下砸东西泄愤?匆匆抖掉碎玻璃,拿起相框来看。
  小葵的照片后面,原来还放了一张照片,现在却没有了。
  他环视四周,看照片掉在哪里了,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被砸坏,找了一圈,其他的东西都完好无缺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没理由砸东西泄愤只砸一个相框的啊。辛巨伟站直了身子,把小葵的照片放在桌子上,结果他在办公桌上看到了两张照片。刚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原来压在小葵照片下的那一张就在桌子上放着,旁边还有一张照片,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并列放在一起。一个年轻男人,一个年轻女人,脑袋幸福地往一起靠,女人的手里抱着一个正流口水的孩子。
  他大吃一惊,抓起照片翻过来一看,果然两张都写着字,一张写着辛巨伟存,另一张写着罗芳存。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像是被巨木击中脑部,摇摇晃晃的跌坐在椅子里,冷汗涔涔而下。很显然,这两张照片是初阳留在桌面上的。
  多年以前,年轻的辛巨伟在远房亲戚的建筑公司里,和一个同在公司打工的农村女孩恋爱了。纯真美丽、淳朴善良的农村女孩罗芳,一心一意跟他在一起,家境富裕的辛家并不赞同,用尽办法想要拆散两人。他不得已把已经怀有身孕的罗芳藏在租来的小屋,希冀生下孩子,家人看木已成舟,或许会开恩准许他们在一起,他自己则回家努力说服父母同意娶罗芳进门。
  然而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家人轮番说得他动摇了,更重要的是,彼时刚好公司老板的女儿大学毕业也进那家公司,年轻貌美,浑身洋气的老板千金迷上了高大帅气的他,整天围着他转,家里又极力鼓动。辛巨伟本是风流多情的富家子,对感情本来就没有多坚贞,做老板的乘龙快婿确实不啻走了人生的捷径。于是,辛巨伟在家人的鼓动和老板女儿的火热攻势下很快变节,瞒着罗芳和新欢订了婚。至于那个生下来才三个月的小男孩,辛家倒也同意留下来抚育成人。被骗了的罗芳悲愤欲绝,偷偷带着孩子走了。
  心存内疚的辛巨伟也曾私底下雇人找过,想做一些补偿,但并不执着,从一开始,他对这个农村女孩就不够坚决认真。人都是善忘的动物,妻子美丽,事业顺利,又得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一切似乎完美。时间流逝,曾经的故事与人物,渐渐淡出生活,只余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藏在新人后面,遮丑一般被盖住。
  五六年后,一直下落不明的罗芳倒是出现过一回,已憔悴如中年妇女。她带着受了羞辱的神色,直截了当地要辛巨伟支付一笔钱,给那个尚在襁褓中就被她带走的孩子上学用。毕竟有愧于这对母子,又担心得不到满足的罗芳会搅了他平静幸福的生活,反正他不缺钱,所以爽快的给了她十万。十万块钱,买断了一段过往,买断了一份责任。如果说之前他多少有些愧疚,如今支付了十万块,他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平静美好的生活。
  小葵的妈妈车祸身亡后,美满的生活突然陷入悲哀和空洞,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生活才慢慢恢复正常。辛巨伟带着酷似亡妻的小葵一起生活,也曾想过,被年轻时志得意满的自己抛弃的那母子二人过得如何,但也只是想一想,却并不再认真找寻。再怎样,毕竟分开多年,那个女人看来已成彻头彻尾的农村妇女,他却还年富力强风度翩翩,身边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再说了自己也是做过补偿的。那时候老爷子遭受老年丧女之痛,兼之年事已高,无心恋战商场,把涉足多个领域的公司全权交给辛巨伟打理,他就把那一点点愧疚压到了心底去,安安稳稳地忙着尔虞我诈叱咤风云。
  有一天,和生意场上的朋友在一家高级餐馆吃饭,辛巨伟发现一个年轻服务员一笑之间,竟与当年那个女人神似。他醉眼朦胧之际一时心动,聘请了那个服务员为私人保姆,照顾他的起居和年幼的小葵。在脂粉堆里混得久了,慢慢地也觉得这个女人的好,长相清婉可人,不多说不多听,照顾自己和小葵也很是关怀备至尽心尽力,永远温和可靠笑容可掬,就像一杯温开水一样存在着,像极了当年被他抛弃的女人。也许这样默默奉献的一个人,很适合做他的妻子。
  和罗蕊结了婚之后,辛巨伟在外依旧酒饭应酬不少,也有小蜜二奶,他弄不清楚罗蕊知道不知道,但她不闻不问,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照顾小葵视若己出。虽说家在农村,但她是一个相当懂事的女人,有时候给家里一些钱,买些东西带回去,却从不把亲戚带到家里,也不因为亲戚的事情麻烦他,他实在挑不出来她有什么不好,他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本以为生活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谁知小葵竟然与一个农村小子过分亲密,令他焦急火大,他只道会很快解决问题。就在昨晚,他都还很自信地认为问题很快就可以迎刃而解,在他眼里,那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涉世未深的毛小子而已,他都不用费什么心机,就能把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臭小子打发走。
  如今,他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脑子里陷入一片混战。
  那个臭小子怎么会有这样一张照片呢?这么说来,这个罗初阳就是罗芳带走的那个孩子?如果真是这样,那初阳就是……就是他辛巨伟的儿子!
  啊,他娶了初阳的姨妈,也就是罗芳的妹妹!她们眉眼之间是有一点相像,又都姓罗,可是他以为一切不过是巧合,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罗蕊自来家做保姆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可她不说他不问,就算是结了婚,他对于她的家事也还是一点都不了解!回想一下初阳拘谨的微笑里,依稀有罗芳的痕迹,只是春风得意的辛巨伟将这母子俩忘得太彻底!
  他得了病一般发着抖,在屋里困兽一样走来走去。他想找到初阳,跟他聊聊,他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已经这么大了!
  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的呢?他的妈妈,也就是当年美丽的罗芳,被他狠心抛弃了的罗芳,她现在怎么样了呢?他渴望见到他们母子!可是那小子却留下这么一张表明身份的照片,走了。他一定恨透了这个从未谋面、更未尽责的父亲。
  
  十七、逃走的初阳
  
  初阳确实走了。在巨大的、丑陋的、几乎能把人毁灭的真相面前,逃走了。
  那晚他不知在小葵爸爸的书房坐了多久,心里苦闷难受,无论从哪一方面讲,他都不可能离得开小葵,他相信小葵也不愿意从此与他不再往来。可是小葵的爸爸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地宰割着他的心。小葵的把爸爸说的都是事实,都对,又都不对。
  他站起身来,四处走动一下,想想天亮后应该怎样对小葵的爸爸说。他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或者应该把这个问题交给小葵任她选择?不不,她是天底下最天真可爱最纯洁简单的孩子,她应该永远生活在明媚的阳光下,这件事情不该让她知晓。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和小葵的爸爸彻底闹僵了,事情将永无转圜余地,而且小葵知道了会很伤心。这种事情似乎不能一条道走到天黑,而是调整方案曲线救国。
  他决定了,等天亮再跟小葵的爸爸重申自己的意思,然后见小葵一面就走。尽管小葵的爸爸不准他再见小葵,但以后他到这城市里来上学,还是找得着机会见小葵的。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一切都会改变,他也相信小葵会和他一样坚定!
  他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试图理出一条更为清晰的思路,却不小心碰掉了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咣啷啷一声摔碎在地上,他吓了一跳,赶紧去捡拾那些碎片。照片里的小葵应该只有四五岁,缺了门牙,可爱地歪着脑袋向他微笑。他小心地捡起照片,吻了一下照片里的小人儿。心里抱歉的说,对不起,把你摔了一下。他发现小葵的照片后面,还有一张照片。他以为也是小葵的,于是好奇地抽出来看。
  这一看,初阳如五雷轰顶。
  这一张照片,和妈妈交给他的那一张,一模一样。妈妈临终的时候,给了他这样一张照片,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大致地给初阳讲述了有关他身世的事情。
  那个不负责任地抛弃了初阳和妈妈的男人,就是他?
  初阳想起来小葵说过她爸爸好像有别的孩子,这么一来,所有事情忽然拨云见雾明白无误了!
  事实如此突然清晰,迎面击得他头昏脑胀。
  紧接着初阳悟到一个事实:如果,如果,小葵的父亲,正是那个不要妈妈和自己的人,那么,他和小葵……小葵就是他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管小葵的爸爸同意不同意,他和小葵都将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永远不可能!
  初阳像被烫伤一样跳起来,不不不,这怎么可能!不是这样的,不是!
  他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双膝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现实真是残酷,成年人的世界为什么这么肮脏!看看这个老混蛋都干了些什么,十九年前他抛弃了自己和妈妈,这么多年没有尽过做父亲的义务,害得妈妈和他艰难生活,妈妈又早早的死了,初阳自己跌跌绊绊地走到了现在,遇到了小葵,本以为找到了人生的全部价值和希望,未来渐渐清晰明亮,他却突然冒了出来!而且他的身份是什么?是小葵的爸爸!也是他罗初阳的爸爸!他把这个清明的世界全给毁了……
  这一出戏真是糟透了!糟透了!这个世界肮脏透顶,无比卑劣,它甚至把整个世界最后的纯真光亮给弄脏了!
  初阳觉得自己整个的要炸开了,明明冷得全身都在僵硬颤抖,全身上下却不断有汗水渗出来。夜风从开着的门窗吹进来,瞬间就把汗水吹透,像是全身挂满了冰霜,他感到了彻骨的寒冷。他立在呼呼吹着风的窗前,捂着疼痛的胸口,凝视着苍茫的夜空,久久不动。
  他有勇气见到作为妹妹的小葵吗?他有勇气把他的心脏一般的小葵挖出来、当作妹妹吗?他有勇气面对把小葵当作妹妹的苍白余生吗?不,没有,没有。他必须抱她、吻她、爱她,那是他的生命!是他活着的全部价值和意义!他不可能做小葵的哥哥,那是他至亲至爱的人!而不是什么妹妹!
  他挪动着寒冷僵硬的双腿,走到小葵的卧室,隔着被子紧紧地拥抱和亲吻了他的小葵。这个小东西睡得朦朦胧胧,慵懒的叫着:“哥哥……”初阳的心一懔,泪水潸潸而下。是不是上天早就看明白了全部真相、看透了每一个人的来龙去脉?要不然怎么小葵第一次见到他张口就叫他哥哥呢!只是他这个懵懂无知的傻子,根本看不透也想不到生活的卑劣和阴险啊。
  哥哥,哥哥……他是她的哥哥,她是他的妹妹,初阳的脑子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氧气,咔嚓咔嚓地缓缓停住了运转,没办法思考了,无论如何都理不顺其中的关系,也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看了看睡梦里小葵恬静的容颜,喃喃的说:“小葵,小葵,晚安,晚安……”他感到胸口疼痛欲裂,再待一秒钟都会狂叫出声,把小葵叫醒,大声的告诉小葵,告诉自己,告诉小葵的爸爸,告诉全世界,你不是我妹妹,你不是我妹妹!
  他害怕地捂住嘴巴,仓惶地逃走了,急急匆匆,漫无目的,顺着山边的车道往城里跑去。他魂不守舍,不辨方向,几乎迷路。在奔跑中,那只一直在他心里潜伏着假寐的野兽苏醒过来了,它啃咬着初阳的心,在他的身体里东奔西突,在他的胸口撞出一个大洞,风呼呼地从身体里穿过,钝痛,冰凉。
  原来是这样啊,从一开始见到小葵,就时常出现的莫名的恐惧和绝望感觉,原来是这样。这只阴险地的野兽在他心里假寐着潜伏了这么久,偶尔亮出冷森森的一丝眸光,就是等待着在这一刻隆重登场,撕裂他的心脏肺腑,撕碎他以为的幸福。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快亮的时候,疲累不堪的初阳迷迷糊糊上了一辆公车,站在门边。司机呵斥着让他找个座位坐下来,他却迷茫地瞪着眼睛,双手抱住车上的护杆,脑袋咚一声撞在铁杆上,车里的人看他傻不愣登的样子哈哈大笑。
  好笑吗?这个世界这么好笑吗?他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满车的人们,像是飘在空气中的纸人,一切响动,都像是浮在很远的地方,和自己全然没有关系。
  车在某个站牌前停留了一下,他茫然地看着车里攒动的人,跟着他们下了车。抬头一看,原来到了省医院。
  初阳依稀记起出发前雨仲交待过,要他到大医院去做个检查,看看肝炎有无好转。他迷迷糊糊地走了进去,被穿白衣的护士领着开单子,交钱,拍片,抽血,等待,取单子。不知过了多久又迷迷糊糊地走出医院。他把检查结果放在包里,至于医生对他说了什么,他全没注意。
  医院的大门口和门外挤满了车辆和行人的路,被清晨的阳光晒得白晃晃金灿灿,耀眼得仿佛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黑暗与丑陋。他虚弱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失魂落魄地顺路走了很久。
  他恍恍惚惚地到了客运中心,几乎是凭着一种本能爬山了客车,摇摇晃晃的不知道要被带往何处,他也不关心。中间居然没有转错车,到了小县城,又顺利搭上一天一趟的班车,回到了那辽阔的山的怀抱里去,回他那个天地间唯一可以称作家的小屋子。
  他走进屋子,疲惫地躺在床上,脸上浮出一点点虚幻的笑容。
  这个家,满是小葵的气息,你看门后面的钩子上还挂着她晒好的松毛茶呢,还有她给他熬药穿的小围裙,桌子上摆着她的照片,她在他自己制作的小相框里笑得多么好看。这是他和她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啊,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味道。这所房子虽然那么旧那么小,但是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九年,这里住过妈妈和小葵,是全世界唯一可以称为家的地方,终归是给过他很多的温暖和幸福。
  他看着窗子上反射的最后一点微光消失,胳膊弯成搂着小葵的样子搂着棉被,闭上了双眼。他好像看到了妈妈,又好像看到了小葵,她们在阳光里那么快乐,像是一团温暖的光,对着他招手。他终于松开了一直提领着心神的那根神经,脸上挂着一点笑容,沉沉地睡着了。
  初阳彻底地不再与人说话,每天一个人静坐,面向着云海,看烟雾缭绕、飞鸟回旋,他的心和表情,都像是死了一般,不再起什么波澜。他变成了一个聋子,一个哑巴,一截没有思想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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