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娃东子(六)
作品名称:兵娃东子 作者:吉林老兵 发布时间:2014-06-04 18:45:20 字数:3821
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一阵阵传入东子的耳畔。在老兵连一位班长的带领下,东子和其他十八名战友被分到了一个连队,一个距海边不到百米的军营。一栋三层小楼,这是东子新分配的连队宿舍,无巧不成书的是强生、黄林、李宇一同分到了这个连队,哥几个相互对视了一下,会心的笑了,那意思是说“瞧,缘分未尽,好戏在后头呢。”小楼是一座日式的建筑,周边是一个较大的院子,右侧有一个不太大的篮球场,球场后面是一排的装备库,各式的车辆整齐地停放在那里;楼前是一排平房,那就是连部;紧挨着连部的西边,有一个圆形的房子,风格特别与众不同,后来东子知道那是电台室,一个机要保密的地方。墙外就是一个小火车站,听说一头连着那个大城市,一头接着军港。一排高大的长满刺的槐树散下浓密的枝叶,一半覆盖着车站的屋顶,一半遮挡着连队的营房。平整干净的几块场地看得出是被老兵油子们打扫过的。
一排“老兵油子”班长站在操场上,欢迎着这些新兵蛋子。老兵就是老兵,一搭眼就能看出来的。军装的草绿色已经褪得发了白,原来鲜艳的两块红领章也经过风吹日晒变成了浅粉色,不同的脸型上同样写满了沧桑的经历。王班长一一向大家介绍着这样几位班长:“这位是侦察班孙班长,这位是计算班郭班长,通信班于班长,测地班郝班长……”介绍完毕后,王班长按着名单分配着新兵的工作,强生到了侦察班,东子到了计算班,黄林到了通信班……
东子和一名从其他连队分来的黑龙江籍战友叫海林的分在郭班长的计算班,班长带着他俩向宿舍走去。东子班的宿舍在二楼,楼道很窄,楼梯是木制的,由于年头过久,已经被上上下下的战士踩出了深深的凹陷。上了二楼右转第一个房间就是计算班。屋里空空荡荡的,好象很久无人住了。郭班长指着两张床铺说:“来,你们一人一张,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整理一下内务,今天没什么事,可以自由活动的。”东子把行李往床上一放,边收拾边问班长:“班长,你是哪里人?”郭班长一笑:“咋地,套老乡呀?哈哈,我是哈尔滨人。”班长话音未落,海林一下子跳到班长面前:“班长,我们真是老乡呀,我是黑龙江海林的。”东子也跟着说:“咱们是大老乡,都是东北那疙瘩的。”班长打哈哈说:“别看我是班长,我也只比你们多当了两年的兵,咱们都是好兄弟的,有困难吱声。”一句话拉近了新兵蛋子和老兵油子间的距离。海林转身从旅行袋里掏出一盒“大参”烟,甩给班长说:“班长抽烟,请多关照呀。”
班长点上一支烟说:“老乡是老乡,但工作上可不能有薄厚的,做不好别说老乡,就是老相好也不好使。”东子和海林一个劲点头。东子又问:“班长,咱班就仨人吗?”班长说:“是呀,你们还在新兵连的时候,有两个老战士就退伍了,我都当了三个多月的光杆司令了。”“咱班做什么工作的?人咋这么少呢。”东子又问,班长吸了一口烟说:“来来,你们俩停下手中的事,我简单说几句。”班长把腿一盘细数起来:“咱班是计算班,专门从事射击计算的。当初选你们那是全连左挑右选出来的,文化底子要厚,脑袋瓜子要灵。咱班是全连的核心,你们可别太轻松了呀。咱要计算错了,那炮弹就得打偏了,你说重要不?”海林眨眨眼:“班长,有这么重要?没忽悠我们吧?”班长把眼珠子一瞪:“他奶奶的,你个新兵蛋子,老子还能忽悠你吗?”海林马上陪着笑脸,又递上一支烟。
晚饭,连队加了几个“硬菜”算是欢迎新兵蛋子。几个月的新兵连生活,伙食与老兵连相比确实差了很多,也许是临时单位底子又薄吧,老连队又养猪又种菜的,当然生活好了。新兵蛋子们吃了个沟满壕平,黄林边走路边打着饱隔,嘴上还直说:“这饭还中,香死了。”熄灯号响后,东子怎么也睡不着了,海边的阵阵涛声吵得他耳朵嗡嗡叫。再看看班长睡得那叫个香。本来是冬季的天气,可班长愣是光着膀子,把被子踹到了肚脐眼。不知什么时候,东子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似乎刚刚进入梦香,哨声就响了起来,东了和海林“腾”地一下爬起来开始打背包,班长睁开眼睛:“你俩小子折腾啥?闲的,这是起床的哨声,又不是紧急集合,你们做病了咋地。”东子和海林这才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老兵连的早操比新兵连简单多了,只跑了两小圈就结束。老兵们仨儿俩地边散步边活动身体,新兵蛋子们则赶忙拿起扫笤帚开始表现。本来很干净的操场,还是要再划拉一遍,也有的新战友跑到炊事班开始忙厨了。东子回到宿舍,帮班长打来了洗脸水,又在班长的牙刷上挤上了牙膏,班长看了一眼东子:“你小子挺有眼力架的呀。”东子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兵辛苦吗,我们新兵应该为老兵服务。”班长一拍东子的屁股:“好小子,还能进步,哈哈。”
早饭后,新兵们开始专业训练了。班长从库房里搬出了计算盘、指挥仪、对数表等,东子和海林每人一套。班长说:“这就是咱们打仗的武器,炮兵没有这些家伙,那就象步兵没有瞄准镜一样的,整错了就打人家白菜地了。”班长哈哈大笑着。海林问班长:“班长,白菜地是咋回事?我听说这个笑话贼好听,讲个呗?”“好,讲一个就讲一个。”班长把腿一盘一屁股坐在床上:“说是有个老农到隔壁家的白菜地里偷菜,刚拔完两棵白菜想走,突然一颗炮弹在他身边不远处爆炸了,连土带烟把他炸了一身的黑,老农一咧嘴骂到‘真不够意思,偷你两棵白菜,还用炮轰’。原来是正赶上部队进行炮兵演习,计算兵把数据弄错了,结果打偏了。”东子和海林笑得直捂肚子,半晌喘不过气来。过了一会儿,班长一拍桌子:“别笑了,没完了?你们如果不认真学认真练,弄错了打百姓家房子上,可要出人命的。开始训练!”笑声戛然而止。训练从每组七位数字的滚加滚减开始,班长用秒表掐时间,一分钟能加减多少组。一练就是一个小时,东子握笔的中指都压出了一道深深的沟。“班长,你一分钟能加多少组?”东子问,班长脸一阴:“现在是让你们练,老子练的时候过去了。”后来东子知道,班长也是矬子里拔大个上来的,业务还真一般。从此东子再也没有提起让班长“表演”一下的事。
总算休息了,东子伸了个懒腰,站在窗前向操场望去,操场上通信兵正在进行攀登固定(爬杆)训练,黄林也在其中。听不到声音,只见通信班长用一个小绳套穿在两脚上,双手一把抱住电线杆,象兔子跳跃一样往上一蹿,十几米的线杆四五秒钟就爬了上去,真是比猴还快。班长比比划划教了大家一会儿,黄林学着班长的样子,套上脚圈一蹿上了电线杆,蹿了几下还没爬上去三米,回头看着班长,脸憋得通红向班长说着什么。只见班长拿着根棍子往他屁股上一捅,“蹭”黄林往上蹿了一截,再一敲又上了一块,眼看着班长的棍子够不到黄林了,突然“刷”的一下黄林象狗熊一样从线杆上滑了下来。班长手疾眼快,一伸脚垫到黄林的屁股下面,重重的身体结结实实砸在班长的大头鞋上,黄林一咧嘴,班长也一哆嗦,看那情形是压的不轻。接着就看到黄林爬起来站在班长面前低着头揉屁股,班长也指手画脚肯定是在数落着这只大笨熊。这时,连队左侧的小路上,强生和班里的战友训练回来了,一人背着一个方向盘,看样子是在海边练习测方位去了。东子在想:强生也好不到哪去,不会少挨收拾了。正当他洋洋得意没挨收拾的时候,就听到班长喊:“你们准备休息一天吗?马上给我练,每人一百组题,练不完不许吃饭。”东子和海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刷刷”地算了起来。
老连队明显比新兵连“松”了很多,自由时间也一下子多了起来。吃过晚饭,东子、强生、李宇、黄林又凑到了一起,欢声笑语中有说不尽的乐趣。强生说:“哎,你们知道不,俺班长业务老厉害了,听说参加过军区的比赛,还拿过名次的。他的一个动作老子学了一天,愣是没学明白,真急死老子。”李宇也报料说:“你说吧格老子的,俺以为看到军装旧的就叫班长呗,那天,俺看到一个老兵穿着很旧的军装,挑着一担猪食,俺就打招呼说:‘班长,俺帮你挑吧?’你猜那个老兵说啥子?”大家盯着李宇没开口,直等着他往下讲。“格老子的,他说:‘别嘘呼,我不是班长,是猪倌。’后来俺才知道,有些老兵为了显示自己老,故意把军装、领章洗的发白,其实就比咱们早入伍一年,咱这新兵蛋子还得熬哇。”说完,哼起了小曲:“胜利在向你招手,曙光在前头…..”大家“哄”地笑出了声。光明看了看手表说:“嗨!兄弟们,快七点半了,听说现在正在演武打片《霍元甲》,老过瘾了,快去不然没有好位置了。”大家呼啦一下子向娱乐室跑去。
娱乐室里,几排大长条椅子摆在中间,边上是乒乓球台子。在右墙角有一个电视柜,一台很旧的21寸东芝彩电摆在上面,没有了电视机的后壳,上面还挂着蜘蛛网。那个时候别说是彩电,就是黑白电视也不多见的。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连长的老爸是军区的“大官”,这样连队才有了这台彩电的。几个新兵蛋子在前排坐了下来,等候着《霍元甲》的开演。
一会儿来了一个老兵,“咔嚓”调了一个台,然后看看这些新兵蛋子眼一瞪,大家心领神会,赶忙让了一个位置给他,老兵一屁股坐下来细细品味着他选择的电视节目。不一会儿又来了个班长,同样“咔嚓”调了一下台,然后回头看看新兵,大家知趣地又让了位置,就这样挤来挤去,新兵蛋子被挤到了最后排。一个老兵的大脑袋超常地大,正好挡在东子的面前,东子左晃一下右晃一下,怎么也看不全电视画面,索性干脆站到了后面。眼看《霍元甲》快开演了,连长走了进来。老班长也赶忙起身给连长让了个正座,身后的“文书”把一杯茶水递到他的手中。连长喝了一口水,吐了一下茶沫,对身边的老班长说:“你们别老瞎调电视,这才几年都快弄成半成品了,快拨回来《霍元甲》开始了。”一位班长“咔嚓”调了个频道,电视里立即传出了:“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的主题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