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旋律（十六）

忙活了两个多月，昨天总算是办完了妹妹的婚礼，紫峦终于可以不必那么忙了。看到想儿和雨轩喜结良缘，看到他们幸福的样子，他真是开心极了，高兴极了。回想昨天的一幕一幕情景，一个一个比梦还美的画面，紫峦仿佛还置身其中似的。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正站在窗前的他随手拿起了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喂？你好，哪位？”
对方说；“周先生，我是林医生，您父亲一个星期前在我们医院做的身体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情况还好吧？”紫峦问，可是他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因为最近父亲的身体状况真的是不太好。
医生沉吟了一下说；“检查结果显示，您父亲得了血癌，希望能尽快住院治疗。”
紫峦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他被惊得差点儿晕过去，好在椅子就在他身边，他一下子坐在了椅子里，许久都没说话。
“周先生，您还好吧？”电话那头林医生礼貌的问。
紫峦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我没事，谢谢你了，我会尽快带我父亲去住院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合上手机，一滴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此时此刻，紫峦的心里一片茫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他完全方寸大乱，不知道该怎办了。血癌，血癌……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整个晚上紫峦都不怎么高兴，吃饭的时候他几乎没怎么说话，而饭后他钻进书房，到大家都睡觉了，他才出来。
昏黄的壁灯下，紫峦默默的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脸色阴沉，目光忧郁。手上握着刚倒的一杯茶。
“紫峦，你怎么了？”梦幻从婴儿房里出来时，看见丈夫还在客厅，她便走了过来。
“尧尧睡了吗？”紫峦没有回答妻子的问题。
梦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睡了。”她侧过头目光温和的注视着他的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她问。
紫峦缓缓摇头。“我没事儿。”他说着，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妻子的右手。
“已经一点钟了，睡吧。”梦幻没再问什么。
血液的检验报告结果是；不行。有一半的指数不符合要求。拿着那张报告单，紫峦几乎绝望了，自己的血竟然救不了父亲。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轻轻的有人推门进到了他的办公室。
“什么事？”他背对着门问。
“紫峦，是我们。”雨轩说。
紫峦回过头，看见雨轩和想儿正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是，是你们啊。”他勉强笑了笑，但那份绝望与痛苦还是没能掩饰住。
想儿说；“我们出去玩儿，刚好路过这儿，就上来看看。紫峦哥，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她关心的问。
望着初为人妻，一身新娘打扮的妹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他多想告诉她一切，一切。“没什么。”他说。
雨轩疑惑的看着紫峦。“究竟怎么了？”他也问。
“你们去玩儿吧。别忘了你们可是在度蜜月呢呀！”紫峦强颜欢笑的说。
看着紫峦的异常神情，雨轩忽然觉得这事儿一定和周鸿有关系。“是不是周叔叔怎么了？”他紧盯着他的眼睛问。
紫峦蹙了蹙眉头，然后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背过身低声说；“我本不想这时候和你们说的，我父亲得了血癌……”
雨轩一愣。“你，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楚。“你是说爸爸病了？”他问。
紫峦点点头。“我刚拿到我的血液检查报告，我不能给爸爸移植骨髓。”说这话时他是那么无力。
雨轩走过去，扳正紫峦的身子，让他面对着自己。“你确定吗？你真的确定吗？”他完全不相信。
“你认为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紫峦的眼睛里含着泪。
雨轩站在那儿，难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紫峦哥，这病没办法治吗？”想儿不明就理的问。“你以前是医生，你一定知道治疗这病的法子的，是不是？”她红着眼眶说。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周鸿病了，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既心疼，又辛酸，非常想立刻到他身边陪着他，安慰他。
好半天，雨轩转过头，用一种想儿这些年来从未接触过的眼神看着她。“想儿，几年前紫峦给你讲过的那个有关周叔叔和彩云的故事，其实是不完整的。”他决定说出真相。
“雨轩，你要做什么？”紫峦很紧张的看着雨轩。
雨轩很镇定的望着已经六神无主的紫峦。“你我都知道，爸爸之所以不肯说出真情，不单是怕伤害想儿，还因为他在用这个惩罚他自己！事到如今，你怎么忍心再看着他折磨自己呢？”
想儿疑惑的望着他们两个人。“你，你们说什么呢？”她似乎预感到将有什么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雨轩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说；“彩云曾经为周叔叔生下过一个孩子，为了保护那个孩子，周叔叔没有孩子带回美国，而是把她留在这里托人照顾。想儿，你冰雪聪明，你一定猜得出来我说的是谁，是不是？”
想儿面色苍白的望着新婚丈夫，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不能思索了。“这和我有关系吗？”她嘴唇颤抖的问道。
雨轩和紫峦都没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想儿。他们两个人都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说出真相，不知道想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过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无论怎样他们都要面对。
紫峦一步一步地走到妹妹的面前，目光温和的看着她。“想儿，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为难自己，你明白吗？”
“紫峦，晚上我们……”就在这时候，周鸿走进了紫峦的办公室。看样子他很高兴，脸上有些许的笑容。
乍然间见到周鸿，想儿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要和他相认吗？毕竟他是自己的父亲；可同样也是他抛弃了她，虽然他没有不管她，但将她丢在这里，经历了那样与众不同的童年和少年。她真的是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原谅他。不与他相认，当作一切从未发生过，他依然是周叔叔，她依然是那个没有父母，孤伶伶的，却被雨轩百般呵护疼爱着的想儿。但是，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并且还知道他得病的事。而她在思索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发觉其实在她的内心已经承认了父亲。
“想儿，雨轩，你们也在啊？我刚想让紫峦给你们打电话呢，晚上去家吃饭。”周鸿完全没注意到三个孩子的奇怪表情。
“爸爸。”雨轩望着周鸿略显苍白的脸，轻轻的叫了一声。
周鸿一愣。“你叫我什么？”
雨轩重复了一次；“爸爸。”
周鸿迅速的把目光转向想儿，他好期待女儿也能叫自己一声爸爸。可他立刻警醒过来；难道想儿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那么她会认他吗？“……”由于太激动了，他脑子一阵晕眩，差点儿倒下。
“爸。”紫峦伸手扶住了父亲。
“爸，您坐这儿吧。”雨轩和紫峦一起把周鸿扶到了沙发上。
想儿一直站在那儿发愣。
平静了一下情绪，周鸿对想儿说；“孩子，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只要你愿意，我会用我今后的所有时间来弥补你的。”
听了这话，想儿终于忍不住哭了，她双手捂着脸扑进了雨轩的怀里。她不是因为委屈而哭，是在难过父亲的病。
紫峦红着眼圈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却什么也没说。
“别哭，啊！”雨轩安慰着妻子。“会好的。”他声音很低很低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想儿离开雨轩，来到了父亲身前，慢慢蹲下身，泪眼模糊的喊了他一声；“爸。”
周鸿一把搂住女儿，老泪横流，冰冻了多年的心被女儿的这一声呼唤给融化了。当年他是因为太过伤心了，根本无法面对襁褓中嗷嗷待哺的想儿，所以把她留在了这里。可在国外的那十八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女儿……周鸿昏倒在想儿的怀里。
“爸爸！”雨轩惊叫了一声。
……
经过急救，周鸿脱离了危险，但医生说他的病情已经在恶化了，应该尽快住院治疗。可是被蒙在鼓里的周鸿一醒过来就急着回家，谁说什么也不听。实在没办法，紫峦和雨轩，想想三个人只好带他回家，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为了能让父亲的情绪好一些，想儿和雨轩听从紫峦的安排，住进了周家。虽然和女儿相认了，也得到了她的谅解，可是周鸿能感觉得到想儿并不高兴，相反地，她是在强颜欢笑，甚至有时候是魂不守舍的，尤其是最近这几天，她更是呆呆的，神情极度恍惚的。是怎么了呢？和雨轩闹别扭了吗？
天慢慢暗下来的时候，想想一个人来到了二楼阳台上，望着那逐渐退去的晚霞，她的心情异常的沉重；
人，生来就注定是场悲剧，无论你生在一个显赫的家庭，还是生在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你最终的目的地都是死亡。而唯一能让人勇敢走下去的理由就是；爱，好好爱身边的一切，爱所有所有爱你的人。
“想儿。”精神还算不错的周鸿也来到了阳台上。
“爸，您怎么起来了？不是刚吃过药，让您好好休息的吗？”说着，想想让父亲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周鸿笑了。“这几天我竟呆在床上了，实在是难受，起来活动活动没事儿的。”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最是叫想想揪心。
“爸。”想想突然很孩子气的，有些撒娇的依偎在父亲怀里。“您别再离开我了。”她眼里含着泪说，不过没有让周鸿看见。
“不会的，放心吧，爸爸不会再离开你了。”周鸿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心里充满了感动。
“一言为定，您不许赖皮！”想想略带点儿蛮横的说。
“呵呵---不赖皮。”他不觉的笑出声儿来。“想儿。”
“嗯？”
“告诉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周鸿开口问女儿。
想想依偎在父亲怀里没有动。“我很好啊，您怎么这么问？”
“见你最近闷闷不乐的，就问问。”
“我没事，您别担心，我从小就这样的。”
“嗯，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在这个宁静晴朗的夜晚，父女两个人坐在这里聊了好久，也聊了好多。没有人去打搅他们，也不会有人去打搅他们。也是在这个夜晚，回到房间之后，想想接到了医院打给她的电话，告诉她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她可以为父亲移植骨髓……
周耀光呆呆的坐在椅子里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明白了紫峦和想想兄妹俩，和雨轩说的话的意思。“手术定在什么时候？”他镇定的问。“骨髓是从哪儿找到的？记得要好好谢谢人家。”
紫峦刚想开口说话，想想忙说；“手术定在下周一。爷爷，我们不知道那是谁，医院有义务保护对方的隐私。我们就别去追问了，好不好？”她知道爷爷已经备受打击了，如果再让他知道是自己给父亲移植骨髓的话，他会受不了的。
周耀光缓缓的点点头。“好。就听你们的吧。”他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紫峦蹲在老人的面前，望着老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脸，低声说；“爷爷，都会好起来的。别难过，好吗？我们都在尽力。”他真的害怕爷爷因此而倒下。
周耀光含着眼泪看着面前的三个年轻人，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太难为你们了。”
“爷爷，您别这么说，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儿女该做的。”雨轩安慰着老人，可是自己的语言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周耀光默默的站起来，转身凝望如血的残阳余晖，眼睛里一片模糊……